九月分明已经过了一半，温度一点没降，热得人心烦意乱。
一开始，关心看蒋诵第二天没来上课，以为他不会来，侥幸地抒了口气。
结果大课间结束，所有人跑完操场累的气喘吁吁回教室，便能看见他悠闲趴在桌子上补觉。
并且总要嘲笑她两句：
“跑几圈累成这样？”
“年轻人这种身体素质可不乐观。”
一般情况下她不会回，因为累。
除了偶尔跑操偷懒，不热不累，她立刻怼回去：“跑几圈也比你多。”
“我没见哪个年轻人每天九十点来上学继续睡觉的。”
梁晨曦一直知道关心有语出惊人的能力，大多数时候不会跟人争辩，对什么都是点头认同的态度。
只有蒋诵来了之后，一天天闲出屁总想着烦她，关心忍不住骂他是必然的。
至于他们两个是怎么达到一种和谐的状态的，极其令人费解。
有一次，物理小测的时候，蒋诵睡完一觉发现关心选择题不会写，愁的快要啃笔头。
他身体稍偏了点，看了题，以为她写作业呢，大发慈悲拿手指给关心指了个C，关心当时翻了好大一个白眼，下一瞬间，把本来写上去的B划掉，改成了A，下笔又重又快。
等下课，关心把这事告诉前面两个人，夏婵妥妥的关心脑袋，直接一顿鄙视，保送了不起啊！物理好了不起啊！
梁晨曦幸灾乐祸，一副自求多福的表情。
一直到晚自习，关心脸色才好了点。
其中最大的原因是她本来就要猜C了，被蒋诵毁了。这时候她要把C写上去，那不就成考试作弊了吗！
虽然她抄作业，但是考试不作弊是原则！
蒋诵没法子，他不冤谁冤？说多少次了他真是习惯性指了，几天以来但凡她遇到不会的题目他不都指答案给她吗。
只不过今天是真没注意。
还有一次，放学后四人在小吃街瞎逛，蒋诵跟梁晨曦完全跟着关心夏婵两个人后面走。
夏婵先跑到零食店买冰棍，梁晨曦自觉跟过去。
零食店空调打得太低，关心在外面自顾自刷起了手机。
“怎么不去？”
听蒋诵问，她答：“夏婵吃雪糕，我不太想吃。”
蒋诵：“心情不好？”
“没有。”
“那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她刷视频刷的起劲，注意力不集中，也不知道叫蒋诵这么好奇到底为什么。
蒋诵朝她走两步，看神情，眼睛因为不知道刷到什么弯起来，心情不像不好的样子。
他忍不住想跟关心聊，哪怕是废话，反问道：“你说什么为什么？”
“你说什么绕口令？”关心抬头，不解。
“认真点行吗？聊天就有聊天的样子。”边说边自觉跟她一块看视频，他个子高，往她身后站一点就能看清屏幕。
关心：“我不是在聊？”
“那说说刚咱俩聊出什么了？”
“你问我为什么不吃雪糕，我说我不想吃，有什么问题？”正好刷到一个好笑的，她把手机往旁边上移一点，示意他看。
“后面没了？”
关心想了想，那不然呢？非要问她为什么不吃干嘛：“生理期，不太适合吃。”
“……”蒋诵双目瞬间从视频上失焦，无比想给自己一嘴巴，找补道，“要不给你买杯热奶茶？”
他记得梁晨曦常为记着夏婵特殊时期给她买热饮而自夸。
“你没事吧？也不看看现在多少度。”
他以为自己很幽默吗？关心不给他面子，毫不留情地嘲笑他。
当然，关心也有出糗的时候，否则两个人也不会熟得这么快。
刘鑫源是个乐于助人的学习委员，因为关心借用过他的笔记，对内容和逻辑大加赞扬，刘鑫源头一回感到无与伦比的被认同感。
十班的同学里，他几乎包揽每次考试的第一名，经常埋头学习，大多数人看不惯他，不愿跟他多交流，只愿意跟他的作业交流。
关心是唯一一个对他抱有善意的同学，所以他也愿意帮助关心。
他知道关心的数学物理都不太好，尤其是物理，因此，他拿着自己的笔记主动找到了关心。
彼时的关心还在跟夏婵聊着周末要不要去吃火锅。
“关心，这个单元的物理上完了，我看你上次的物理只考了53，应该有些知识点还是不太了解，这是我的笔记，还有数学，都可以借给你。”
前后四人，包括旁边组的同学都听见了刘鑫源的话，顿时安静。
夏婵和梁晨曦张大着嘴巴，动作都尤其一致，先看了眼刘鑫源一本正经的脸，随后看向呆滞的关心。
唯有蒋诵在笑，轻快且发自内心的笑声。
关心不悦地瞥向蒋诵，而后移开眼睛看刘鑫源。
“我要不是知道你说话就是这么直，真的会以为你在侮辱我。”她被刘鑫源说得一时不知道是该先拒绝还是先笑，慢慢回了一句。
然后，刘鑫源才跟反应过来了一样，不好意思地挠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梁晨曦笑得又鼓掌又捂肚子，夏婵更是调笑刘鑫源：“也就是关心了，这话要是对我说，你的笔记现在已经在地上变雪花了。”
然后她还是拒绝了刘鑫源的好意，她的物理成绩差可不是靠笔记就能拯救得过来的。
“也好，那如果有什么不会的题你可以来问我。”
这个可以，关心点头：“好，谢谢。”
诸如此类的小事，在夏婵和梁晨曦看来，关心和蒋诵形成了一种不算和谐的和谐。
至少是熟了，从蒋诵神经质跑来上学后，他们俩一直怕关心会不适应，被蒋诵欺负。
九月下旬，□□上课时提了一嘴国庆假期的事儿。
完完整整的七天，不像高三只有三天，班里一下热闹起来，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安静啊，话还没说完，本学期第一次月考也就安排在月底两天。”
“我不要考试啊！！！”
“那这假期还怎么过？”
“天要亡我。”
听着同学在哀嚎，关心的心里何尝不是？万一她考试成绩要没划在一中的一本线里面，接下来一个月她都得过着没有手机的日子。
课下。
夏婵早知道关心跟她妈妈的约定，壮烈地拍她肩膀：“好关心，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接下来几天放学后不跟你鬼混。”
关心双手抱头，前额贴在桌面，声音闷闷的：“那还是鬼混几天吧，谁知道下个月之后有没有机会了……”
“丧气！”夏婵道，“你肯定行。”
“啥情况啊？”梁晨曦问夏婵。
关心简单说了一下，随即后仰，后脖子搭在椅子的最高点，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偏偏梁晨曦的关注点格外清奇：“你妈说考不到就没收手机给你买小天才啊？”
他笑得要命，被夏婵锤了一拳才收住笑。
蒋诵偏头看她。
他们这个座位光线很好，关心的头发束成马尾，这会儿仰头看天花板，姣好优越的侧脸轮廓在不太暖的日光下显得很清晰，引人注目的漂亮。
也不知道她嘴上有没有涂什么东西，还是因为刚才抿嘴才变得红红的。
蒋诵猛地想起小时候第一次上幼儿园，班里小朋友喜欢聚在一起讨论童话故事。
他全都不知道，后来找小朋友了解才知道他们都有父母讲睡前故事，他当时很委屈，回家缠着两个整天忙得团团转的人，非要听睡前故事。
否则他明天绝对不上学！
谁讲都不行，就得父母讲。
闹了好几天，蒋诵的母亲沈芝硬是空出了二十分钟来给他讲格林童话。
二十分钟里，沈芝也会处理工作，所以故事总停留在第一页，打断了就重新读。
而小小的蒋诵玩玩具玩累了，睡得很快，从来听不完一个完整的故事。
可他就是要听，蒋父蒋母会隔一两天轮番给他读。
凑巧两人读的是同一篇故事——《白雪公主》。
从前，在一个遥远的国度里，住着一位美丽的公主，名叫白雪公主。她的肤色如雪般白皙，嘴唇如玫瑰花瓣般鲜红，头发如乌木般乌黑。
三岁的蒋诵只记得第一个段落，因为他爸妈总会把同一篇故事翻来覆去的读，只为省事。
第一段是他听得最入神的时候。
所以他会背，等同于刻在脑子里。
即便后面自己把故事书都翻完了，仍是对《白雪公主》记忆深刻。
脑海里浮现的那一段文字，莫名的很贴关心。
思索着，蒋诵觉得她应该比白雪公主还要美丽，因为她的眼睛鼻子也都很美。
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他故作淡定掏出看手机，鬼使神差把《白雪公主》搜出来之后，蒋诵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病了。
为什么要注意一个女孩的长相，又为什么过分打量。
他从小不听话，基本的尊重还是懂点，唯独关心，他偷看了几次自己都数不清。
还是说他真到了思春的年纪，肤浅到因为脸蛋就能轻而易举被吸引。
抛开这些，蒋诵下了定论，仅仅是因为有趣，闲得没事干，想跟她聊天而已。
看她重新趴回桌面。
“怕考不好？”他还是开口问她。
关心无精打采地回：“嗯”
“你知道为什么吗？”蒋诵单手撑脑袋，面朝她，眼带笑意。
落在关心眼里品出了一丝幸灾乐祸：“不想知道。”
“不知道还怎么进步。”蒋诵捡起她的笔，笔尖点在她的书上，“每天放着一个现成的同桌不问，你的成绩怎么能上去？”
她拿回笔：“你不是不会讲题？”
“我会写不会讲？”
话落，这段时间班里同学找他问题目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几乎被他以同一个理由拒绝：不会讲。
真推不掉的时候，他就拿笔帮人写，一个字都舍不得说。
“说实话，你的气质真的和保送两个字沾不上边。”关心眼看他要开始讲题，有些难以置信。
“真人不露相。”他把笔再次抢过来，自信满满，“听好了。”
说着，他把她作业摊开简单看了个大概。
怎么这么自觉？关心透过他的额发看他眼睛：“你现在像个土匪。”
“土匪给你讲题？”
“我没求你给我讲题。”
“你基础差的有点离谱。”
关心瞬间耷拉下脸，好一张恶毒的嘴：“你还是卖书的时候比较好。”
“要知道你成绩这么差劲，连书都不卖你。”蒋诵把作业推回去，开始讲题目。
一分钟后。
关心不敢看他，小声提出需求：“再讲一遍，行吗？”
关心知道蒋诵是真的认真在教她，她是尽量在听，只是听不懂。
一分半后。
关心组织措辞，“你渴不渴？”她把书包里一瓶酸奶给他。
蒋诵：“没懂？”
她点头。
蒋诵：“就一点没懂？”
“不至于不至于。”她看草稿纸的步骤，指在第三行，“到这里我还是能跟上的。”
“你认真听了？”蒋诵不太相信，合理怀疑她走神了。
“你什么语气？我就是在认真听。”
她还反驳上了，脾气还不小。
“那你专注点儿。”他自认已经好好在说话了，连表情都没摆，做好讲第三遍的准备。
关心：“我不用你讲。”
“你别得寸进尺啊关心。”
她吐出不满：“本来也没想问你，你自己要跟我讲，你说那么快，思维跟我不一样，我不用你教我。”
他竟然无处辩驳。
是他自己上赶着。
“你俩嘀咕半天干嘛呢！”夏婵好奇，听到关心声音不太愉快。
“蒋诵讲题讲得不好，怪我不认真。”
蒋诵：“我怪你了？”
小嘴一张就是污蔑。
关心：“你没说我差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