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在一中也能够上一本线,妈妈保证不再给你其它压力。”
经过三小时的据理力争,关心终于得到母亲李月华的妥协。
中考失利导致和重高失之交臂,在现在上的四中里成绩不够突出,回回月考、段考、期中期末考试都卡在一个不尴不尬的名次,虽然按照四中的升学率,只要不出意外她肯定能考上一本,可父母似乎对她的状态极为担忧。
苍天明鉴,她的学习能力就止步于此,没被数学物理逼疯就谢天谢地了。
终于——在沉默中爆发的关心,声泪俱下,句句泣血,绘声绘色地讲述每晚写作业写到多晚,题目有多难,上课老师说的知识点有多难懂。
最后,父母二人商量后,拨通了关心班主任的电话。
因此,关心在听到李月华那句话后,手掌飞快抹了脸蛋上的眼泪,用哭得稍稍发哑嗓音问:“真的?”
“还煮的呢。”李月华瞪她一眼,早被女儿嚎得心烦,没好气地骂。
“啊……”关心低头又要发挥。
“还哭!还不收拾收拾搬家去一中。”
关心还不敢相信,闭上要哭的嘴,瞥到爸爸关远已经跑去阳台打电话。
看来是真的。
“那好吧……”她乖乖坐在沙发角落,两手揉了揉眼睛,早就哭累了,眼珠子酸得不行。
看女儿这个样子,脸上布满泪痕,哪怕知道她爱偷懒也不得不认命,李月华叹气:“洗把脸去。”
“好。”关心委屈道,忍着快要扬起来的嘴角,趿着拖鞋跑去自己房间的卫生间。
她在四中没有至交,经常被外班的同学骚扰,流言蜚语便是从那时候传出来的,听久了,她否认得累了,大家都当了真,渐渐无人愿意和她交流,或者说是不敢。
这些事情她有意隐瞒家里人,没心没肺地过了一学年,平时靠玩玩游戏或者去图书馆看点书调节情绪打发时间,说不在意又怎么能不在意。
恰好上学期成绩连续几次呈下降式波动,引起了父母的关注,对她的管教愈发严格,连仅有的小说也被没收。
临近开学,一想到要再次面对恐怖的校园生活,才忍不住在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当父母面哭了起来。
关远从事律师工作,人脉广,转学的事宜很快办好,连一中附近的房子都找好了。
李月华是二院急诊科的一名护士长,平时就忙,这次搬去一中附近,离她工作的二院就更远。
两人因为工作,都不太可能去陪读,于是把关心奶奶从郊区请过来照顾关心。
开车去往一中附近小区的路上。
“别以为有奶奶宠着就能无法无天,我跟你爸但凡闲下来都会来查你。”
关心在后座抱着奶奶的胳膊,圆圆的眼睛盯着前面副驾驶的妈妈:“瞧你说的,我不是这种人。”
“哼哼。”李月华从后视镜瞪她,“你最好是。”
“放心吧,我肯定一切以学习为重。”关心看出妈妈对自己担心,保证道,“我肯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奶奶。”
“奶奶不用你照顾,你安心学习,想吃什么跟奶奶说。”
“谢谢奶奶!”
关远开着车,一直没说话,从小对女儿就是放养,光顾着教她做人做事没想着管学习,一直到她上初中才发现她女儿的心思不在学习上。
好在不会惹事,除了贪玩倒是没别的缺点。
8月31号,新房子仍在打扫,关奶奶根本不让关心插手帮忙。
关心收拾了下自己的新房间,拍拍手出了门。
“妈妈,我去周围逛一逛买点新资料顺便熟悉熟悉上学的路可以吗?”
明天就报道,这话没毛病。
李月华给她转了五百块钱,说:“别买太多,你也写不完,剩下的看缺点什么就买点。”
“好嘞,谢谢妈妈。”关心背着空书包跑出家门。
夏天总是热闹的,至少关心是这么认为的,从小区往书店走,感觉到处看着都舒心。
一路走来,两边路旁各种各样的门店,够她晚上放学逛一阵了。
明天开学,书店人特别多,不少穿着一中校服的同学在挑选资料,关心凭直觉断定其中一位充满学霸气息的男生,跟着他看了几本资料。
拿到手便灰溜溜地放了回去,这不是她这种级别的人能触碰的——《竞赛题解》。
随便买了几本数理化生的基础题资料,关心悠哉悠哉捏着书包带子逛到了文具区,一挑就是一个多小时,天都要黑了。
关心给奶奶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在外面吃,晚点再回去。
一切结束,她才开始往腾青一中的方向走。
一中周边摊贩很多,小吃数不胜数,关心买了份关东煮边走边吃,热得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街灯明亮,附近天桥的吆喝声格外吸引人,关心转头一瞧,一下子移不开目光,反正前面没几步路就是一中了,逛点别的也不碍事。
越走越新奇,她觉得自己转学真是个伟大的决定。
眼看天桥要走到头,最边上卖杂书的摊位简直就像在发光。
她心下一喜,赶忙小跑过去,弯腰一本本看,尽是国内外名著,她全看过了,以为卖的会是一些不常见的书,可惜希望落空。
关心抬头,只见老板坐在小马扎上,低头刷手机。
老板出乎意料的年轻,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脑袋上黑色的鸭舌帽,帽沿压得很低。
他两条胳膊伸着搭在腿上,一只手握着手机旁若无人地打字,另一只手上夹着根冒火星的烟,从她来时起就没抬过头,也不怕书被人偷走?
烟灰积得老长,也不见吸一口。
关心蹲下来,犹豫了会儿,开口:“老板,你这还有别的小说吗?”
平常这儿没有生意,蒋诵一愣,拇指停顿在手机屏幕,随意仰颌扫了眼面前抱着白色小书包的顾客。
下一秒,左手中指微屈直接把烟折了捏灭扔在一旁垃圾袋里。
随后从身后拖出个箱子推上前:“自己看。”
关心点点头,书摊老板声音还挺好听的。
她一扫,又是名著,按道理不应该啊。
她纠结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拽着书包带子,老板有点冷漠,她不太好意思表达自己的诉求。
以前都是老板自己介绍,她直接拿。
“额,老板。”她说。
声音不大,问得比较含蓄。
“有没有文化水平不那么高的小说?”
闻声,蒋诵有些许吃惊,想不到真有人来这儿买书。
他平常坐这儿替二大爷看摊子打发时间,摊子上的书过于正向积极,完全照着九年义务教育推荐读物复制粘贴,从来也没卖出过一本,也挺省事儿。
琢磨两秒眼前顾客说的话,他瞥眼身后,随即侧身用脚把最后面的箱子抵出来。
“这摞,有拼音。”
说着,他顺着小顾客的书包往上看,入目是一张小脸,扎俩小麻花辫,额角汗出得多,黏了不少碎发,睁着个眼睛呆呆地看着那堆拼音故事书。
初中生?
关心和这位年轻老板对视上,不免皱眉,她表达的有问题吗,小学生也不至于看拼音识字好吧。
“我说的不是这种。”
大概也是手机没劲,蒋诵盯着女孩也不说话,眼中意思明显,等她继续说。
鸭舌帽挡着,关心看不清老板的神情,只看到他下半张脸,轮廓分明,唇角上扬,像在嘲笑什么似的。
“就是言情——”
她刚想说话就被人打断。
“关心,老远看你蹲这边,刚才还不敢认。”
不用听声音,就知道是曾非飞,四中最狠的刺头,关心下意识想离他远远的。
曾非飞:“买书?我给你买。”
“不用。”她拒绝,在四中的时候她就怕曾非飞,被他骚扰得没有几天可以正常上课下课。
默默听着,蒋诵一下来了兴致,按灭手机,端着小马扎往后移,两条腿随意敞着,眯着眼睛打量这出戏。
“不就是让杨光给你送了束花去班里,生气了?”曾非飞低头看着关心,两个月没见,在人群里依旧格外显眼。
关心思索着,反正转学了,不用怕这个混混,曾非飞至少没有能力来一中为难她。
书摊摆了不少书,曾非飞不恼关心说的什么,一本接一本的把那些书叠起来,语气狂妄自大:“不喜欢花,那就送你书。”
与其说是叠,不如说是砸。
声响不小。
蒋诵敛眸把目光放在书上,书籍相碰的声音十分闷沉,他瞥了眼垃圾袋里已经灭了的烟,继续欣赏此刻难得的戏码。
好丢脸,关心觉得她要社死在这个桥上,偏她很怕曾非飞这个阴晴不定的人,不敢骂他。
只能躲。
“不好意思啊老板,我不买了。”关心思考片刻站起来对着鸭舌帽说道,然后快步离开。
曾非飞习惯关心这样,也没追。
不过他心里有气,书摊架的低,曾非飞抬腿踢在担架,整个摊子瞬间歪斜,全部的书顷刻之间滑落在地。
巨大的动静惹得隔壁摊主侧目。
曾非飞正要走,听见一直坐着没出声的摊位老板喊住他:
“摆回去。”
蒋诵声音发冷,即使是仰视,眸子里也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你踏马谁啊!”曾非飞对上身侧人吼道,不屑地嗤了一声,欲从兜里拿钱砸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