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部队集结完毕。海巫大人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吧。”
殿门被打开。一头海妖游了进来,他身披黑色的鳞甲,身上背着一个古怪的药箱。
“祭司的计划实现了?”海妖慵懒地靠在王座的靠背上,他舒展了一下尾巴,目视着海巫。
“幸不辱命。”海巫笑着说道,“祭司吩咐的我都完美完成了,但是眼下小鱼不能轻举妄动,因为他们已经反应过来了。”
“干的不错。她逃了那么久,这次我看她能往哪去!”
……
“爱诺。”有个声音在黑暗里一声声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她的睫毛动了动,她想要睁开眼。
她的感官从沉睡中唤醒,但她却无法睁开自己的眼睛,像是被鬼压床了一样。
她调动所有精神,告诉自己这是梦境,快醒来。
就在她调动精神去对抗鬼压床的时候,一个脚步声从远渐近。
那人的身上传来一股很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味道。
脚步声停在她身前,她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一只手突兀地搭在了她的肩上。
那种鬼压床的感觉消失了,她睁开了眼。
零一站在她眼前。
但他的身后……
爱诺不由得一惊,天空变成了血一样的红色,太阳坠入海底,群星与月亮睁开了眼睛,冷漠地注视太阳的离去。
“零一!”她焦急地喊道。
哪知他的神色平淡如水,好似这幅景象一点都不出乎意料。
“这个世界要崩塌了。”他站在原地说道,“世界有它的数,天地万物也有一个数,世界按数而行。你看。”
他手指向了天空。
天空上多了一个黑洞,它散发着巨大的引力,爱诺看到很多微小的东西渐渐飘浮至空中。
脚下的土块飘浮在两人周身。
不知从哪传来了一声呼唤,但叫的不是爱诺,却是零一。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过去。
那人很高挑,但她却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
他转过身,看向那个呼唤他的人。
他身影一动,竟追了过去。
大地已经分裂了,在这种末日景象里他还要追逐一个人的身影。
“零一!”她呼喊着他。
但他恍若未闻,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飞出去。
世界毁灭了。
周围的环境变黑了,这是虚无的黑,在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爱诺可以在这个像平地一样的空间任意行走。
但在这里,她感受不到饥饿,温度,仿佛这些代表正常的体征已经被剥离了。她在黑暗里一直前行,直到她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她的姓名。
“爱诺……”这是一个她从未听闻的声音,她很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声音的主人。
她回应着那个声音:“你是谁?”
“观望者。”
“观望者?”
“嗯,我的主要职责就是负责观察世界。”
“这有什么好观察的?”
观望者轻笑了一声,接着她听到了一个响指声。
“你看。”
她的视线里骤然变得截然不同了。
黑暗变得可视了,一条条由光点构成的线布满了整个空间。
这些线像蝴蝶一样有着迷人的色彩。不仅如此,每一条线的颜色也是截然不同。
“这些是什么?”
“道。”容不得她思考,观望者又说,“你再看看你自己。”
爱诺低头看向自己。
在她的视线里,她的心脏里有着浅蓝色的线,其他的部位有很多不同颜色的线。但她的线十分暗淡,看上去也没有那种一眼就让人着迷的感觉。
“每一个世界都有道。每一条道又有着不同的作用,比如这场梦,梦道,缘道,因果。你见到我,就是因为我们有缘。”观望者继续说道。
“缘?”
多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观望者没有多说什么。
梦要醒了。
牠任由爱诺在黑暗里前行,直至牠的视线里多了一个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的家伙。
“他们的故事会很有趣。”拿着笔的年轻人对观望者说,“但局早就补全了,在结局落定前,任何人都不能插手!”
“你就那么看好她?”观望者问道。
“她是我的素材之一,过了这么久了,你难道不想看乐子?”
观望者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年轻人又道:“可惜这个时代断代了,再也没有人能成神了。不然还能给那个异域来客找点麻烦。”
“战争准备的怎么样?”观望者问道。
“快了……”
脚步声响起,两人收回了目光。
一抹自虚无中诞生的光照亮了黑暗。
黑暗像是定格的镜头一般四分五裂了。
爱诺在零一的怀里醒来。
她抬头,恰好对上那双平淡的眼睛。
他就好像一个猎人一样在等待他的猎物从陷阱里醒来,每次她醒的时候他也醒着。
“你没睡?”
“我醒的比你早。你做噩梦了?”
“嗯。我梦到你离开我了,所以你会离开我吗?”
外面始终下着雨,在他的怀里,温暖和一种让人倦怠的魔力笼罩着她,让她不想脱离他的怀抱。
“或许。”他并没有对她说那些哄人开心的甜言蜜语,“因为我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或许我会在你生命终结前就死掉了。”
“像你这样的,还会死么?”她咬着唇问道。
明明他是那么的强大。
“当然,时间、疾病、战争、劫难、宿命,无不是能夺去人性命的东西,只不过幸运的是我比所有人都强那么一点。”
“在我的家乡,所有人都要按照正常的方式活着,无论你贫穷还是富有,大家都要在读书这条路上行走。有些人并没有天赋,这条路走不通,有些人很不幸,连踏上这条路的资格都没有。读书不仅仅是读书,才情,人际往来,实力,这些都是很重要的。而我早就倦怠了这一切——那种不断向上爬且普通的测试。就好像有一个无形的壁垒,隔绝了所有人,人与人之间并不相通,有的人家世显耀,有的人出身寒门,有的人早年波折,中年终于发家。人并不平等。”
他像讲故事一样描述着他对过往的看法,但他的语调一直很平淡,仿佛他对过往的种种毫不在乎。
“那你想做什么?”
“我无意改变这些,评断这些,这些都无关我个人。我在那里靠着我的天赋也算活得如鱼得水。但我还是更喜欢这里,这里能让我接触到更多闪着光的东西,而我已经找到了我存在的最大意义。”
“什么?”
他笑而不语,只是看着她。
今天的他像是撕开了平日里的伪装,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打碎了他伪装的面具。
很奇怪,她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仿佛从一个秩序的遵守者变成了混乱的旁观者。
冷漠,神秘,强大。
她并不了解他的过往,尽管他讲过很多关于他的冒险故事。
她能感觉到他对自己并无恶意,甚至在很多时候他都故意用一副平淡的面容来掩盖着什么。
他每天都陪伴自己,准备食物。除了前几日那一次,他从不在语言上表达过对自己的喜欢。他会细心地给她准备贴身的衣物,但在某些方面又表现得很青涩。
他对敌人不假辞色,动用的手段十分暴虐,那些追杀自己的士兵就像是被捏爆的番茄一样。
但同为人的那些遇难者,他就像是随手把困在蛛网里的虫子抓出来一样。他对他们并不友善,拯救他们仿佛出于某种需要。那次回来之后,小木屋里多了些漂亮的瓷器,零一说这些就当装饰一下了。
除了对人的种种,他只有在对待自己的时候才会展现温柔和体贴。
“在想什么呢?”
“你不老实,最近晚上睡觉离我越来越近,现在还抱着我,你难道不该向我解释什么吗?”她冷声质问他。
“所以你被我抱了半天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他用戏谑的目光看着她。
或许是因为他的怀抱太温暖了,她的脸上莫名的有点热。
但她丝毫没有受影响地说道:“别转移话题!”
“好吧。既然你要一个理由……那就是,我喜欢你。”他说这话的语气很轻佻。
明明是假话,他却很认真地看着她,她的脸不争气地红了。
他眼中戏谑的光更亮了。
但这时候的他又不像老练的猎人,他没有任何作弄猎物的举动,只是把自己抱得更紧了,她能听到他的呼吸声,感受着他的鼻息打在自己的脸上。
两人挨在一起,近到她能听见他的心跳声。他的心脏一直都很激烈地跳动着。
“今天就再睡一会儿吧。”零一突然说道。
两人之间好像有什么被挑破了,爱诺好像确认了什么,她默许了他抱着自己:“外面还下着雨?”
“嗯,很大的雨。”
她伸手在他的胸口画圆,又看了他好一会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她收敛了目光。
“想说什么?”零一问她。
“你喜欢我什么?”
他愣了愣,但很快接话补上:“别调皮。”
爱诺不依,她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在他身上画圆。
他没阻止她。
两人都没有说话,几个深呼吸之后,零一眼中戏谑的光消失不见,他的目光重归平淡。
“太多理由了。”
这话一说出口,爱诺笑了。
“那你可以随便说一些。”
他紧紧地看着她的脸,想了好一会儿只说了一个词:“一眼定今生。”
她听了之后只是看着他。
两人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直到爱诺说饿了,零一才起床为她准备早餐。
他打开窗,一阵狂风直接拖起他的长发,地面上的水早已堆积起来,它们的高度在缓慢地上涨。
“放逐。”零一念了一个词。
迎面吹来的风变得舒缓了。
地面上堆积的水流有意识地避开了小木屋。
他极目远眺,海面上不断有几米高的浪生成,它们重归海的同时又生成了更大的浪。
零一的目光好似穿透了波澜的海面,他看到了无止休旋转的涡流,他看到了逐渐汇聚在一起的海妖,它们密密麻麻的,人数多如海沙。
“真是阴魂不散呐。”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冷漠。
躺在床上的爱诺好像听到了什么:“怎么了?”
“早餐想吃什么?”零一摇了摇头,面色阴雨转晴,十分自然地说道。
“都可以。”
比起温馨的两人,王城那边的局面可就严峻了许多。
工匠们修补着止水符的能量,王宫的那位已经不信任影鸦了,他派遣了军队随行。工匠们的安全得以保证,修补工作正有条不絮地进行着。
而作为负责调查工作的甘,此刻正在安格特的家中,他把目光放在有限的几个人当中。
精于暗杀,且了解影鸦暗哨的布置,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了影鸦科长的罗德监守自盗。他的嫌疑很大,所以他在面见王之后将布防的工作都推给了他的副手。
安格特拿出一个装满金色粉末的瓶罐,他打开瓶盖,抓了一把粉末,随手撒在空中。
金色粉末化作了一个圆,过往的情景在圆里重复。
位于北城的工匠拿着镇海石,他们把镇海石往止水符上压,他们的手中泛起层层涟漪,止水符内的能量正得到填充。
于此同时,一个模糊的人影以极快的速度奔向工匠,若不是安格特放缓了播放速度,两人还不一定能看清那个人。
那个人防护做的很好,一身黑衣,连头都用黑面巾蒙上了,只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
他像是死神一样收割着每一个工匠的性命,他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周围的工匠刚看到同伴倒下,自己的性命也被夺去了。
“被同化了。”安格特说道。
那个家伙的眼睛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