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超出了他们王氏所有人的预料。
和自己的兄弟不同的是,王誉早就开始接触家里面的一些事情,所以在某些方面他也算得上是略有耳闻。
可是哪有怎么样,对他来说不过是稀疏平常的事情,贱民的命不足以让四姓三氏的公子哥们低头看一眼,也不屑于俯下身,听一听他们的哭嚎声。
或许,他们的哭嚎都比不过坊间最具盛名女儿的一支歌
王氏手里头的屯兵早就不是一日两日了,而是自大周自开国而来的。人啊,一旦手里面握住了某个炙手可热的东西,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要越抓越近,可是却会越抓越松。
有了屯兵令,王氏明目张胆的豢养了多少兵旁人一概都不止,知道这事的人不过王氏心腹,连同他们这些小辈心里头不过是有一个估计罢了,但是没有什么人感说出来。
一想起潍城的那场大火,一个普普通通的贱民居然敢……他居然敢烧掉了宅子,让王氏的损失那么大,让王荣一连几天都不敢到亲爹面前晃悠,深怕被教训一顿。
那件事情以后,王氏早早的就派出人手准备调查一下,倘若有漏网之鱼还是要把他给揪出来才好。
回报的人所说,除了那个疯婆娘以外,还有几个人的痕迹。不过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们之间有人中了毒……
不过算算日子,怎么着也是已经不在人世,如此王氏之人对此事倒是宽慰些不少。
可是,如今却找上了面前。
王誉双手被人捆住,狼狈的跪在地上,可是他却丝毫不惧李四,阴测测道:“……倘若我王氏之人,有人知道的话,公主你可是……”
“呵,这我当然知道。”李四懒得和他多说废话。
冰冷的玄铁游移在他的脸上,面对随时未知的可能划破皮肤的危险,那怕知道这个时候李四不会下狠手,他还是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
李四扬眉,拍了拍他的面颊,颇为温和道:“……不过,你们以为牵扯住了禁军就能够为所欲为了吗,当其他几家都是死人不成。”
瞧着对方灰白的面色,李四:“说起来我还是要好好感谢你们两个,倘若没有你们两个,我可真的不知道如何……才能把王家引入进来呐……”
王家本就多疑,在李居面前从来都只是个和事佬的模样,除了几个不成器的孩子,实在是让人没有什么厌恶感。
那毒乃是王家人手里独创的,其先人本是游走在各国的散人,一手制毒解毒之术实在是让人望尘莫及,后来跟着武帝打天下,这才有了大俠。流传到现在,虽说家中之人早就不擅长这些东西了,可是家中存货不少。
尤其是秋水丹,家中子弟,尤其是嫡系子弟,常常会有一枚可解毒的丹药伴随在身边,就是为了以防他日遭遇不测。
冥司其他人隐去身形,林中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知是风动还是擦拭的声响,王荣几乎不敢去想李四这次究竟带了多少人。
沈自明心中骇然,居然是冥司。
其他人不知,可是他幼时曾读过前朝旧事,知晓着前朝帝王手里面的这只不世之兵,真可谓帝王手里面最坚韧的刀。
如果说大王的随身禁军是利剑的剑身,那么冥司就是利剑上的剑锋,帝王心意所指,则为刀剑所向!
公主怎么和这样的东西打上了交到!
李四见王家二人半天不给自己满意的答复,她猛的手一松,王誉的脸上就出现了一到血痕 。
“哥!”王荣失声叫出来。
“别管!”王誉咬着牙,挑衅道:“你说事情玩了难道就结束了吗?我告诉你,现在指不定昭华台怎么变了天!”
“你不去找新的君王摇尾乞怜,去维持着你那点可笑的公主地位,来找我们发疯!算什么好人?!”
匕首沾染了血渍,倒是显得更加亮眼了,白的晃眼,红的刺眼,红白相间十分刺目。
李四擦拭着;“好人?我从来都不是好人。”
说这间,她漫不经心瞥了一眼沈自明,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
她直直的随着刀尖眼波流转:“谁告诉你们李梧成了,无非就是狗急跳墙——”
话音一落,王荣身子直直往后一倾,瞳孔微缩,那寒芒直直的停留在他眼前三五分处,看的他心跳漏了一拍!
“格杀勿论!”
同时李四话语中透露的信息也让他头脑发热,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梧公子,他……败了?!
李四心中冷笑,李梧直接把自己四年后的死法重新照搬过来,以为自己得了几个四姓三氏的暗中许可就自觉可能,大公子的人可是从来都不是吃素的。
再加上人还没登上去,就已经开始准备犒劳这几家了。四姓三氏胃口之大,非王室覆灭不能填!
居然还有人上杆子给他们送!
简直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李四从来都不是什么文雅的人,道观她呆得,农家她求得,人间白眼冷漠她从来没有害怕过。
她从来没有在台下好好活过,也从来没有真正被昭华台门阀大姓所接纳过。
可这又如何。
旁人笑她贪多贪足,商铺商队握在手里面犹嫌不够,非要把一切值钱的东西揽入怀中方才安心。
金子银子只有真正到了手里才能放松。
她回来的日子,被无底线的宠着,夸着,养着。
别人都说她拥有了很多很多,有了幼时做梦也想不到的大屋子大房子,有着碳火不会和人挤在一起,有了干净的点心和食物。
可这是他们公子们生下来就有的,他们从小就有的,为什么她李四就是享受不到?
李梧,自作孽不可活。
白鹭齐飞,黑影融入天穹。
“这样好的日光怕是你再也看不见了吧。”
男人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拿起茶杯,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挺直,肤白似雪,一时间不知道是他的手白还是玉白 。
最近闹得风风火火的李梧一案被人按下,外界的传言如同野草一般疯长,可是昭华台几乎对这件事情缄默其口,弄得一时间人心惶惶。
“真是难为你这个时候还来看我。”李梧垂着眼,不知道眼底挂着些什么情绪。
对面的人可不会因为他一阵的低落就放松了对这小霸王的警惕,他带着莫名的笑意,声音低哑道:“你也是的,到了这个地步还不肯服个软么?只要你愿意,王上子嗣稀薄,也是会同意的。”
李梧自觉罪孽深重,心底冷笑一声,他说的到好听,可是,哪有怎么是他能够偿还的了得。
人心底的欲望一直如此,不过是有的人选择了把野心表露出来,有的人选择隐藏起来,最后被身边人警觉,换来一句狼子野心。
“呵,你以为那嘉兴是什么好人吗?你们和她谈条件,无非就是与虎谋皮。”
男子轻笑,笑声莫名的有些悦耳,一时不察,连带着满身饰品叮当。
“知道啊,不然如何定的下这婚约。”他尾音一挑,尽是喜悦。
李梧一见这位衣服一副不值钱的样,就感到无话可说。
他这番话的用意就是提醒他不要被嘉兴那个坏女儿给骗了,却没想到这人反而甘之如饴。
他眯起眼:“……你们该不会早有……”
他抿了口就把茶盏放下,皱着眉:“这不怎么好喝。”
李梧冷哼:“……要喝滚回你郑家喝去,我如今一个废人,能有什么好东西。”他惨淡一笑,往日嚣张跋扈一分不现,零碎的发丝散乱着,眼底的乌青反而显出几分颓唐的美感。
从人们低着头,不敢再看这位废了的公子一眼,他们在大人们身边,学会的最多的不是别的,就是什么时候该闭嘴,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浅色的衣袖在浅淡的暮光中透出不那么绚丽的颜色,但是就那一瞬的光,在那一刻,似乎就刺痛了李梧。
金笼里面站在支架上的鸟儿歪着脑袋,用黑豆般的眼睛盯着人类,等着什么时候能够向人求点食物。
“咕咕——”
鸟儿歪着脑袋看着奇怪的两个人。
李梧如今名义上算是废掉了,不日就要送去寺庙里头囚禁。如今的他,可完全不复当日公子梧的风光所示。
他满心满眼都是当日的场景,千算万算算不到人心!?
他所谋求的一切完全灰飞烟灭,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恨上大公子。
可是他不——他冲着暗处对着口型:我知道你操纵着这盘棋局,此番我输也。
冥冥之中,一双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手推动着事情的发展。
现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李梧是个狼心狗肺欺君罔上的东西,妄图杀父杀兄,谋权篡位,罪不可恕!
王氏助纣为虐,所参与的直系全部成年男子斩立决,未满年岁的孩童没入奴隶,通买卖。
这场里面他和大公子谁都没有赢,二公子没了性命,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
他抬起头,直视着大殿后那张看不清面容的脸:所有的人,不论亲疏远近,在他的眼底都是可利用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