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苍羽的一瞬间,易凌烦闷的心情稍微舒缓下来。
他抬手抚平对方赶来时被风吹乱的发丝,又理了理衣袖,后退一步将人仔仔细细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才点头笑道:“不错。”
黎怀梦看到二人亲密无间的模样,又捂住心口,他颤抖地指着苍羽:“萧寒……你什么时候有道侣了?!”
然而还不等易凌蹙眉发话,方才走远的陆予风又回来按下黎怀梦的手。
“他们是师徒。”
“什么?”黎怀梦十分没有风度地按住陆予风肩头,“哪对师徒像这样?他头上还戴着易萧寒的白玉簪!”
陆予风拍掉他的手,不咸不淡道:“爱信不信。”
易凌心念一动。
如今黎怀梦纠缠自己的原因无非就是自己尚未有道侣罢了,既然如此……
他抬手推开陆予风,正声道:“他的确是我的道侣。”
陆予风:“?”
黎怀梦:“!”
沈清然:“。”
黎怀梦晃动几下,几乎要站不稳,但他仍不死心道:“少骗我,易萧寒你分明是个老古板,又怎么可能跟自己的徒弟做这种事?”
经过五月相处,如今易凌一个眼神苍羽就能明白他的意思,于是顺其自然演起来。
他十分坦然地在对方脸颊上落吻,又揽过肩头,与他双手交握,让二人靠得更近。
黎怀梦亲眼目睹易凌竟然没有动手把苍羽打飞,终于稳不住心神,捂住眼一边大哭一边跑远了。
陆予风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们:“师弟你至于这样吗。”
“怎么,难道你想让他一直在这里赖着不成?”易凌松开苍羽的手,抬手指向下方,“人已到齐,也是时候动身了,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他。”
见此情形,陆予风叹了口气,只能转身对众人示意,四面八方的飞舟缓缓开启供修士们进入的入口。
在走过沈清然身侧时,苍羽瞥了眼那颗耳饰,微抿双唇。
方才师尊似乎正是因为这颗耳饰心中才有不悦。
不过也是,如今自己拜师近半年都未曾送过师尊什么东西,反而一直在索取师尊的一切。
还有约莫四月就是易凌的生辰,苍羽心想,师尊左手上没什么饰物,不如做个镯子送给他。
“在想什么?”
在苍羽思考之间,二人已经进入飞舟之中。易凌转身看见小徒弟不知在沉思什么,以为他仍在在意黎怀梦的事,于是便开口解释起来。
“方才那人是灵鹤谷谷主黎怀梦,不大正常,”易凌一边说着一边向管飞舟内住房的修士递过玉牌,“跟他用寻常话是说不通的,你以后少跟他来往。”
“啊,”苍羽还在想着自己该怎么打磨玉镯才能让它显得独一无二,这才意识到易凌在解释什么,“嗯,徒儿明白了。”
其实易凌不解释,苍羽也不会误会。毕竟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师尊哪怕被当面告知心意,也依旧明白不了这究竟是什么。
接过玉牌的修士战战兢兢,双手抖个不停,玉牌在他手里左翻三面右翻三面,像是什么烫手山芋。
易凌狐疑地看着他:“怎么回事?”
那位修士几乎要哭出来:“大人……这儿的住房已经没位置了。”
“我的飞舟,我连住房都没有?”易凌怒目看着他,“为何会如此?”
“这……”修士支支吾吾,目光飘移,“小的不方便说。”
易凌从储物戒中拿出一袋灵石:“这些可够买一间房?”
修士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是灵石的问题,是……”
竟然还有灵石都没法解决的事?
易凌深深蹙眉,他似乎想到什么,心下一紧。
那位修士总算是说了出来,他两只手攥在一起:“四殿下他包下了整个飞舟的住房,世子殿下,小的实在是两难……”
……果真是那个东西。
易凌五岁时就被生父丢到凌霄宫里步入修行之路,按理说跟那些皇亲国戚不会有什么交集。但这位四皇子殿下自幼就喜欢偷偷跑到宫外寻他闹,结果在刚记事那年二人就因为一件事结下梁子,自此这位小皇子就想尽各种办法要来易凌面前插一脚。
只可惜后来不久易凌进了修真界,断了尘缘,四皇子找人都找不到,只能对镜狂怒。
也不知此人是怎么说服当今圣上的,竟然让皇帝在三年前也放他入了修真界,不过那会陆予风早就成了掌门,在易凌背后操作下,四皇子没能进入凌霄宫,只能去了溪池山庄,天天对着溪流细竹弹破琴。
不过这倒也有好处——这位四皇子似乎是弹琴弹到陶冶了心境,已经很少会来易凌面前自讨苦吃。
但不知今日又吃错什么药,竟然在易凌的飞舟上仗着自己权贵身份包下所有住房。
“多年不见啊,易世子——”四皇子的声音从一旁幽幽传来,他背着琴袋,双臂抱在胸前。不知是不是易凌看错了,他似乎看到露出琴袋的琴面上带了点红。
头一次被权势压了一头,易凌自然没什么好脾气,也不想再演什么和善:“林晟。你应当明白,此处是修真界,不是你可以随便撒野的地方。”
“是吗,”林晟向前一步,脸上得意的笑容藏都藏不住,“那你有本事现在杀了我。”
易凌冷笑一声,抬手将苍羽挡在身后:“杀你不行,但想把你打残很容易。”
他召出青霜,一瞬间放出威压,整个飞舟都为之一震。剑尖轻而易举直抵林晟心口,如有实质的冰灵力也似乎成了一柄柄利刃,把他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收起你的权贵架子,或者变成废人,你选一个。”
谁知林晟只是轻嗤一声,他两指捏住剑尖:“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在我进入修真界时就已是化神境大圆满,怎么三年过去,你半点长进都没有?”
一旁管住房的修士已经被彻底吓晕了,直直倒在地上。
修士的境界停滞往往是讳莫如深的东西,林晟此时堂而皇之提出来,无疑是在当众羞辱易凌。
“总比你这个废物要强。”易凌冷下脸色,手腕一动,剑身唰一下打在林晟腰上。
对方立刻跳了起来,满脸不可置信:“你竟然真的想废了我?!”他愤然扯出身后的那把琴,双手抡起就要往易凌身上砸。
易凌嗤了一声:“溪池山庄是这么教你用琴的?”
林晟怒道:“你少管!”
眼看事态似乎要严重下去,苍羽立即召出赤曜化作一道长鞭,抬手绕住林晟的琴身,硬是止住了他的动作。
林晟十分愕然,他方才甚至都没注意易凌身旁居然还有个区区筑基境的家伙,而自己的招数竟然被此人化解了。
他咬牙道:“你们二打一?太过分吧了!”
谁知易凌竟然收了功,青霜重新融入体内,他垂眸看着被苍羽反手压在地上的林晟:“住房,让出来。”
林晟眨了眨眼:“你……不打我一下?”
易凌只觉得莫名其妙:“我打你做什么?”
“以前我惹你生气,你都会打我,”林晟居然露出一副失望的神情,“真的不打吗?”
这下轮到苍羽欲言又止了。他与易凌隔着一个林晟对视,后者飞快地移开目光。
“所以,”易凌缓缓俯下身,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我、打、你?”
“是啊!”林晟显而易见地兴奋起来,若不是苍羽按着,恐怕此时他就要扑到易凌面前了。
最终他的确讨到了打,只是十分凄惨,被打得几乎破相,甚至连路都走不了,只能喊出两个侍卫把他搀扶回去。
但不论是易凌还是苍羽都无人关心林晟状况如何,易凌领着苍羽走到住房门前,刚推开门准备踏入时,又转过身来。
“为师没有那种癖好。”
这话应当是易凌思忖许久之后才说出口的。因为苍羽显然看见对方耳尖有一抹不易察觉的酡红,而且——
易凌往往只会在尴尬的时候自称“为师”。
苍羽很清楚易凌是因为什么而觉得尴尬,身为弟子,他本该恭恭敬敬说一声“徒儿明白”来解围,但看着易凌透红的耳尖,苍羽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易凌这下脸上都飘起红晕,“住嘴!”
苍羽立刻收起笑容:“徒儿没笑。”
“为师都听见——”
“哟,真巧啊二位。”在住房内的黎怀梦听到动静,心中一喜,没曾想易凌的住房竟然会在自己隔壁。
他还是不信易凌当真会做这种罔顾人伦之事——尽管这件事在凌霄宫似乎稀松平常。
所以方才他们定然是装的。
这不,被他抓个正着,哪有道侣还互相自称什么“为师”、“徒儿”的?
谁知易凌反应十分迅速,立即把苍羽揽到怀里:“黎谷主有什么事?”
黎怀梦一摊手:“萧寒你不必演戏了,方才你们说的话我可听得一清二楚——”
可结果下一刻他就被眼前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易凌攥住苍羽衣襟,一用力拉近二人的距离,唇齿之间只留着一丝缝隙。
而在黎怀梦的视角,他们二人已是紧紧贴在一处,难舍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