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黏黏糊糊，尾音像融化的太妃糖般缠着撒娇的调子。

瑟兰维尔下意识往后退了一点，紧绷的神经刚松懈下来，他抬手指尖还未触到另一个杯子的杯沿，手腕便被少年骤然扣住止住了动作。

洛厄尔仰起脸，眼睛雾蒙蒙的，他用力箍住瑟兰维尔的手腕。声音甜腻的说道："妈妈，"少年突然歪头蹭过他掌心，温热的呼吸喷在皮肤上，"在外面不可以这么掉以轻心哦。"

洛厄尔唇角扬起弧度，舌尖却若有若无扫过瑟兰维尔的腕间血管，"这杯...你怎么知道我没放别的东西？"

“还是喝这杯吧。”他声音里含糊的笑意溢出来：“"万一我真是坏人，妈妈该怎么办呢？”

“你觉得呢？妈妈。”洛厄尔倾身靠近瑟兰维尔，他单膝跪上床沿，另一条腿笔直撑在地上，整个人以近乎平视的姿态望向瑟兰维尔。

瑟兰维尔下意识仰头躲避，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少年歪头露出天真的笑容：“张嘴。”他伸出手掐住瑟兰维尔的下颌。

冰凉的杯口抵住瑟兰维尔嘴唇，“妈妈乖乖喝下去，不然……”尾音还带着甜腻的笑意，膝盖却猛地向前顶了顶，整个人几乎要压在对方身上：“妈妈生病了，我会伤心的。我不想要新妈妈。”

瑟兰维尔这才惊觉少年看似纤细的身体，力量却和自己不相上下。他的手抵住洛厄尔单薄的胸口，声音里总算带上了些许波动：“等等，既然你叫我妈妈，是不是应该听我的话？现在你乖一点先坐下来，别靠这么近。”

洛厄尔歪歪头，轻轻蹙了蹙眉，精致的脸上流露出天真的困惑。随后，杯沿立马抵上了瑟兰维尔说话微张的唇齿：“妈妈说的话，真的要听吗？”

洛厄尔跪在床上的膝盖突然发力，压住了瑟兰维尔的大腿。水杯倾斜，冰凉的水直接灌进他的喉咙。

瑟兰维尔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做，猝不及防的被呛了几口水，水流顺着下颌线滑进领口，浸湿大片布料。

瑟兰维尔心里涌上了些不悦，他手一挥拍向了少年的手腕。玻璃杯脱手而出重重砸向地面，迸溅的碎片四散开来。洛厄尔保持着举空杯的姿势僵在原地，血色瞳孔骤然收缩。

瑟兰维尔弓起脊背咳嗽了几声，好不容易缓过来。余光中瞥见洛厄尔始终垂着头，单薄的肩膀一动不动，像是凝固的瓷娃娃。

他伸手想将跪在床上的少年拉起来：“起来。”指尖刚触及对方冰凉的手腕，却见洛厄尔猛然抬头。

洛厄尔表情平静的近乎麻木，血色眼瞳凄婉而哀伤。下一秒，泪珠毫无预兆的砸在了瑟兰维尔的手背上，一滴接一滴，在苍白皮肤上晕开痕迹：“妈妈不要讨厌我。”

他轻声说着，伸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瑟兰维尔的衣角，指尖却在微微发抖，“我只是想照顾妈妈。”

瑟兰维尔见他这副模样，悬在半空的纤长手指又缓缓落下。清冷的眉梢难得凝起一丝无措。见四周没有纸巾，沉默了片刻用衣袖动作僵硬的想给少年擦去眼泪。

刚接触到洛厄尔的皮肤，少年就顺从的往前倾倒，整个人蜷缩进他怀里。将脸埋进他颈窝，声音很乖，带着哭腔道：“妈妈，对不起。不要讨厌洛厄尔。”

他跪在床上的膝盖往前蹭了蹭，整个人跨坐在瑟兰维尔腿上，纤细的手臂轻轻环绕住瑟兰维尔的腰，小声的说道。

瑟兰维尔本能地想要推开，却感受到怀里的身体在不安的轻轻颤抖，他僵着脊背保持坐姿。意识恍惚在脑海里拼命的回想：难道自己真的在什么不知情的情况下惹过风流债？

逃避显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瑟兰维尔调整了一下心态。抬手动作生疏摸了摸洛厄尔的头发，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试图柔声道：“洛厄尔是吧？你能告诉妈……咳，妈妈这里是哪里吗？”

洛厄尔抬起布满泪痕的小脸，湿润的睫毛忽闪间，眼泪慢慢止住。

“这里是洛厄尔的家呀。”少年乖巧地把下巴搁在他肩头，鼻尖蹭过瑟兰维尔泛红的耳垂，“妈妈昏迷了好久，我每天都守在床边……”话音刚落，纤细的手臂突然收紧：“现在终于醒了，妈妈以后不要再丢下我了。”

瑟兰维尔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叹息，他仰头望向天花板。顿了片刻，换了个询问方式：“那洛厄尔的家在哪里呀？”

洛厄尔眨了眨眼睛，脸上流露出困惑：“洛厄尔也不知道，我很早就开始在这里生活啦。”他将下巴重新抵在瑟兰维尔的肩膀上，声音里含着点开心的道。

说完，洛厄尔又补充道：“我是在森林里捡到妈妈的。妈妈想去哪里我都可以带你去，我对这里很熟哦。”

瑟兰维尔清冷淡漠的眼底难得泛起涟漪，他忽然意识到，这孩子也许从出生开始就被困在了这片森林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

瑟兰维尔又轻轻的摸了摸洛厄尔的头发，因为很少见到生人，所以这孩子才把自己当成妈妈的吗？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洛厄尔能陪我出去走走吗？我在床上躺久了有点累。”

少年骤然松开箍在他腰间的手臂，跪坐在床上仰头望他。冰凉指尖勾住瑟兰维尔的小指：“当然可以，但妈妈要一直牵着我。”

瑟兰维尔松了口气，还是能正常沟通的，那么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 。他轻轻的勾了勾唇道：“我会跟着洛厄尔的，别担心。”

洛厄尔歪了歪头道：“敢松开的话，洛厄尔会哭着把你藏回床上的。”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骤然压低，原本湿漉漉的眼睛闪过一丝偏执的暗芒，却又在下一秒重新变回无辜模样：“洛厄尔说到的事情都会做到的，就算是妈妈哭了也不可以中止。”

瑟兰维尔见他莫名严肃的表情微微一怔。随后想到对方这么多年的生存环境，也顿时理解了，道：“好，都听洛厄尔的。”

停顿了片刻，瑟兰维尔又继续道：“如果我真的要走了，也会告诉洛厄尔的。”

洛厄尔弯腰凑近了一点，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瑟兰维尔道：“妈妈会带洛厄尔一起离开吗？”

瑟兰维尔用手指抵住了轻轻他的额头，声音里不乏认真：“如果洛厄尔愿意的话，当然可以。”

少年又回了那副乖乖的模样道：“我替未来的洛厄尔提前答应了。”

瑟兰维尔从床上起身，他活动了下肩膀，没有感受久卧带来的不适，却没注意到身后少年目光死死黏在他身上，脸上扬起一抹古怪的笑意。

瑟兰维尔看了一下地上一片狼藉的碎片，刚想从角落处拿起打扫工具清扫一下。就率先被洛厄尔察觉了意图，少年几步拿起扫帚，弯腰将碎片扫进簸箕里。才仰起头道：“这点小事交给洛厄尔就好了。”

这种被一个年龄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少年照顾的感觉令瑟兰维尔不太适应。他点了点头，余光中注意到桌底有道微弱反光，他弯腰想拿起那片碎片丢掉，却一个不留神被划了道伤口。

瑟兰维尔皱了皱眉，望着渗出的血珠。眼前突然闯入一片白色衣角。洛厄尔几乎是瞬移到他身边，冰凉的手指扣住他的手腕。

“流血了……”少年声音发颤，血色的眼瞳猛然收缩。牙齿刺破下唇溢出鲜血，却浑然不觉。

不等瑟兰维尔反应，湿润的唇已经封住伤口，滚烫的舌尖贪婪地舔舐着鲜血，洛厄尔喉间发出餍足的低吟：“妈妈的血，好甜。”

他含糊地说着，抬头时嘴唇还沾着猩红。眼里流露出委屈：“妈妈，洛厄尔好饿。”

瑟兰维尔抽回了手，他的后背撞上了桌角。那道细小的口子已经没在渗血了，瑟兰维尔难得感到诡异，声音却尽量清冷克制：“唾液含菌，这种处理方式会增加感染风险。”他道：“我是医生，所以对这些方面比较敏感，抱歉。”

洛厄尔按住头，那里隐隐传来痒意。一对漆黑的兽耳就快要冒出头来又被他按下去。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唇部残留的血，重复道：“洛厄尔好饿，妈妈。”

瑟兰维尔望着少年的模样，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他垂眸查看伤口，见伤口已然愈合。这反常的速度令他少有的感到不安。

洛厄尔伸出手轻轻的环住瑟兰维尔的腰，纤长手指隔着布料按住他刚刚撞到桌脚的后腰，道：“妈妈撞疼了，洛厄尔给你揉揉。对不起，我吓到妈妈了。”

洛厄尔伸出舌尖舔了舔唇，小声的说道：“妈妈，我们还出去吗？”

瑟兰维尔有点不太自然的移开视线：“你带我去附近转转吧！或许能找到点吃的东西。”

他缓缓补充道：“洛厄尔……上次进食是什么时候？？”

洛厄尔松开手，小指勾住瑟兰维尔的手指道，皱眉苦恼的思索了一番道：“不记得了。我想跟妈妈一起。”

瑟兰维尔勉强按下心中的不安，在往门边走去的时候。他突然鬼使神差的回头，不太确定的说道：“洛厄尔，你捡到我的时候。我身边有其他人吗？”

洛厄尔歪头露出困惑的神情，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他手背：“没有哦，我只看见了妈妈一个人。”他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在精致的脸上投下阴影：“妈妈，怎么了？”

瑟兰维尔收回目光，道：“没什么。”他停顿了一下，说：“我们走吧！”

木门吱呀开启的瞬间，洛厄尔轻轻的弯了弯唇：猜猜妈妈什么时候才会想起你呢？

他的眼里流露出笑意：妈妈是属于洛厄尔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