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捐挂了电话继续翻案宗，半个小时后接到周野的电话，他说在内网没查到跟叶岚相符的信息，如果还想继续查，需要领导的审批才可以。

唐捐又给他说了一遍名字，周野说没错，查不到，整个第三中学都没这个名字。

唐捐又赶紧翻跟叶岚的聊天记录，找他弟的名字，叶庆，同样也没查到相符的信息。

周野说他现在就跟领导打电话，让唐捐等着。

唐捐说好。

一直到太阳落山，唐捐都没等到周野的电话，他打过去，对方一直都在通话中。

唐捐把案卷整理好下楼，问老爷子家里有没有布洛芬，老爷子说一楼的客房有，张万尧他长姐备的，嘱咐他记得看有没有过期。

拿了药，接了水，唐捐来到正厅叫某人起床，推了两下没反应，他震天一声吼，张万尧，人才迷迷糊糊醒来，额头密密麻麻都是汗珠。

张万尧眯着眼掀开毯子就想骂娘，看到来人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问他干嘛？

“吃药。”唐捐话不多说，一手拿药一手拿水，在张万尧眼前举着。

“不吃，滚。”

“你发烧了。”

唐捐没等人说话，直接把药往他嘴巴里一塞，水杯直接怼了过去，沉了嗓子说赶紧喝。

唐捐冷脸沉嗓的样子像极了张万尧，只是他不知道。

药都送嘴里了，张万尧就了一口水咽下，左手抬起看时间，说该走了。

唐捐说好。

今天是云恪开车，唐捐一上车就跟张万尧说叶岚的电话一直打不通，问他要叶岚家的地址。

老东西冷着脸说不知道。

唐捐气一下就上来了，扭过脸质问：“是你说他不简单，现在又装哑巴，他很有可能被绑架了你知道吗？”

“你既然担心他就不该拉他一起瞎闹，现在着急，迟了。”

“瞎闹，在你眼里我们这一个多月的努力都没有任何意义是吧？你就一直高高在上地看着，看我们吃闭门羹，被人欺负，很有成就感是不？”

张万尧闭眼不说话，那会儿吃了药，现在头晕得很，脑仁一抽一抽地疼，小崽子的嘴一直叭叭个不停，真想把他扑倒封上他的嘴。

老东西又装哑巴，唐捐把头枕在窗上，思考还有哪些地方能找到叶岚，刚好遇到红灯，眼皮一抬，一个网吧映入眼帘，他眼眸一亮，突然就笑了。

二十分钟的车程，来到今晚的聚餐地点，唐捐来之前以为是那个沉香，光盯着人大厅的招牌就看了半晌。

女店长笑容朗朗带他俩上了二楼的雅间，一推开门，在座的律师纷纷站起看着他俩，也不说话，最先走出来的是林汝南，他刚刚在回复客户消息，没看见这阵仗，这下缓过神了，直接冲人扑了过去，张万尧来不及闪，被人揽着肩膀拍了好一会儿。

“差不多得了，中午刚见过。”张万尧皱眉，把人推开一米之外。

林汝南不理他，转而冲唐捐伸出手，笑得跟朵花儿似的：“终于见到唐律师了，长得真乖哎，有对象么得，我们志成很多女同胞都是你粉丝，聊得来我帮你牵线，咋样？”

哪有一上来就给人介绍对象的，唐捐开始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大名鼎鼎的林汝南，刚要开口，张万尧就截了他的话，沉着一副老烟嗓冲还咧着嘴的林汝南说，他有对象。

“好嘛好嘛，结婚一定要跟我说啊，给你包个大的。”

唐捐硬着头皮回了句好的。

林汝南这下更开心了，说赶紧坐，菜刚上齐。

他们落座后，其他律师才纷纷坐下，唐捐感觉有人一直盯着自己，一抬头，刚好跟那人对上眼，温柔欣赏的目光，留着少年感的小碎毛，个头应该有一米八了，在人群很是显眼，碰上他的眼神，嘴角扬起好大一个括弧。

等他低头时，手边的三个小瓷碗里满满当当都是菜，拳头大小的四喜丸子，裹满面包糠的不知名丸子，吃到嘴里才知道是虾球，第三个是碗白汤，白色的豆子跟炖烂的肉，带着皮。

他拿起勺子正犹豫着，林汝南哈哈大笑，“唐律师莫怕，这是芸豆蹄花汤，我们重庆的特色，鲜得很，快尝尝。”

唐捐随口说了句要得，要得。

林汝南又打开了话匣子：“唐律这才来了几天重庆话就说得这么好，你那个对象不会是重庆幺妹儿吧？”

唐捐刚送进嘴里的汤直接咳了出来，还好他捂嘴速度，波及范围不大。

“那我应该是猜对喽，唐律师，好福气呀。”

唐捐接过某人递来的纸巾擦嘴，面带微笑，咬着牙说，遇见他的确花光了我所有的运气。

他话音刚落，且听席间一阵“哇哦”之声，还有人在那窸窸窣窣说好浪漫的。

唐捐心里的话其实是，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当众人还沉浸在吃瓜的情绪里，没人注意到张万尧抬手捂了嘴，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那个叫心脏的地方有节律地加快了速度。

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浑身上下终于有了劲，食欲也突然大增，舀了勺辣子鸡塞嘴里，尘香的辣子鸡永远都不够辣。

见他终于动筷，林汝南这才吆喝着一起举杯，张万尧瞥了眼服务员刚满上的茅台，不动声色去拿桌上的橙汁，唐捐自然看到了他的小动作，拿起自己的酒杯对着大家：“张律今天身体不舒服，我喝两杯，可以吗？”

“徒弟代师父，自然么得问题，那接下来所有的酒你都得替，可以吗？”林汝南。

“要得。”唐捐说完一口闷，还没来得及品味国酒的味道就给呛到了，咳了两声就拿起小酒壶给杯里倒满，又是一口闷，还是没能体会到传说中的酱香，只咂摸出一点酸。

见状，其他律师也纷纷干了杯里的酒，女同胞们大都喝的饮料。

“唐律师好酒量，志成刑辩二组方屿，走一个。”

白衬衫，黑西裤，干净清爽的少年短发，唐捐认出是刚刚一直在看他的男人，二十出头的样子，看起来学生模样，手上的表几十万，看来传言没太离谱，志成确实人均公子哥。

刚闷了两杯酒，唐捐直觉脸烧得慌，头倒是还没晕，有长进。

“我看过你的庭审，去年八旬老太“讹人”案，你的辩护词写得很好，千万别用自己的善良去赌别人的恶，法律不能强人所难，更不能做恶人的帮凶。”

唐捐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好像那些话是他说的，当时做案例分析时把那个案子研究了好几天，看庭审时那个公诉人满脸的质疑，说人不是他撞的，他为什么要带老太太去医院，还垫医药费。如果是他辩护，他说不定会爆粗口。

其实关于“扶不扶”的问题讨论一直都很热闹，扶了被讹，不扶被网友道德谴责。

不久前徐州八岁男童被卡车撞倒无人施救遭二次碾压死亡，网上尽是对人性冷漠的谴责，有人提议刑法增设“见死不救罪”，试图用法律唤起人们心中的真善美。

见唐捐一口闷，方屿也一口闷，喝完脸涨得通红，咳个不停，唐捐在心里笑，终于找到一个酒量不如自己的。

身边的男生给方屿递纸，方屿接了，没去擦嘴，看着唐捐傻笑：“唐律好记性，我都忘了当时说的啥。”

唐捐没接他的话，说坐下吧，别等会儿摔了。

一句很随意的话，方屿脸上的红晕又加了一层，耳垂更是红得滴血，张万尧抬头看人，沉着脸拍了拍已经喝上头的唐捐，见他没反应，手就用了力，成功落座。

唐捐屁股一挨椅子，白瓷碗里又添了新菜 ，豆花儿牛肉，他拿起勺子就往嘴里塞，没上次叶岚点的那么麻，豆花儿吸溜一下就进了胃里，牛肉鲜嫩滑口，好吃。

他刚吃完碗里的，手边又多了碗醪糟汤圆，尝了一口，是热的，喝完胃里暖暖的。

林汝南酒喝到一半说自己去接个电话，就再没回来过。

老板走了，席间的小崽子这才热闹起来，各个争先恐后要给张万尧敬酒，唐捐放下刚拿起的筷子，得嘞，来活了，拿起酒壶倒酒，一杯一杯跟人碰，有人夸他酒量好，有人说他不惧权贵，有人说他勇敢。

唐捐一直被人敬酒，张万尧就一直撑着脑袋看着，从他的眼神判断还有几杯的量。

眼看唐捐有些站不稳，方屿离开自己的座位过来替他解围，说唐律喝多了，他陪大家喝。

大伙说没问题，看方屿的眼神都变了。

唐捐被方屿扶着坐下，嘴里喊着自己还能喝，方屿笑着拿过被唐捐抓得死紧的酒杯，对着大伙儿一饮而尽。

“我们方律今天真是好性情，往日聚餐都说自己是小趴菜，看来是没遇到对的人哈。”一个男律师的声音，他说完众人也跟着起哄。

方屿低头看了眼已经不怎么清醒的唐捐，笑着对众人说：“唐律师不畏权贵，满心正义，我敬佩他的为人，替他喝几杯酒又如何，你们的嘴啊，留着去怼公诉人吧。”

唐捐虽说脑子有些晕，这些好听的话还是能往耳朵里钻的，心里有那么一丢丢开心，很快就散得一干二净，不畏权贵又如何，回来马上就一年了，还是没搞清楚父亲到底怎么死的，陆向民，贾贤，还有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到底对父亲做了什么。

当年的法医又为何离奇失踪。

唐捐一想到这，眼眶就红了，头杵在桌子上不动了，方屿低头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以为他出事了，脸凑到他跟前，轻轻扶起他的头，问还好吧。

唐捐嘴里呢喃着两个字，父亲，父亲......

方屿皱眉，想把他扶起来，手刚挨着他肩膀，张万尧突然站了起来，打横把软成一摊的醉鬼抱起，离了座才吭声，他一直都不胜酒力，让各位见笑了，我带他回家，各位尽兴。

说完就抱着人大步流星离开，有人在背后拍照，方屿一直盯着他俩离开的方向，同事想跟他碰杯，他说自己醉了，然后就跟着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