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絮不是个会说漂亮话的，她直言道：“你不用这般，从前怎样，现在就是怎样。”

饶是石管家也没想到戚絮会这么直白，但坦白讲，许是因为条件越来越好，没有以前那般艰辛，加上工作事务繁忙，家主和夫人对这个最小的孩子的关爱与陪伴反而没有其他孩子多。

姜雁动作僵住，手中原本平整的衣服被紧成一团，她停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许久之后才扬起一个有些苦涩的笑：“以前，确实是我们对你关心太少。”

石管家甚少见姜雁这样服软，其他正用余光悄悄往这边看的仆人更是心中惊讶，但戚絮听了却是摇摇头说：“错了。”

她目光平静地看着姜雁略带颤抖的表情，语气更是平和不已：“自古没有哪一个被诬清白的能与不辨是非的人好好说话的，我并非是想得到什么，只是想寻求一些公平罢了。”

大厅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戚絮并不是一时兴起才说得这话，事情一日不清，便会如鲠在喉，这话已然算是隐隐捅破窗户纸了。

戚家看不上她，她也未必在意戚家，两相厌弃，总有一天会破裂，还不如就此斩断，她从来都是个果决的人。

好在石管家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上前几步就想将戚絮带出去，不管怎样先把两人分开为好。

未曾想看见姜雁竟逃避般的先撤开眼神，这明显心虚的样子让戚絮皱了皱眉，她所提之事已明晃晃摆出，在场知道的人不可能想不到。

她张了张嘴，当即就要问，不想石管家见她还要说什么惊天动地之语，眼疾手快地挡在面前，甚至失礼地拽了拽她的外套，想要把她往外带。

但戚絮还是字正腔圆地问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

石管家：……

根本拽不动。

姜雁脸色苍白，看着快要摇摇欲坠，她吞吐半天才道出一句：“是我们对不住你。”

这便是承认的意思了，戚絮顿时气上心头，但见她这幅虚弱模样，念及生养之恩，还是没有追根到底，当即拂袖而去。

她必会将此事查得清清楚楚。

石管家被事闹的只觉得自己真是该退休了，他心中盘桓几瞬，还是追了上去。

无人在意的一处窗沿下，戚嘉成神色恍惚，他本来是想等戚絮出来吓她一吓，欣赏她惊慌失措的表情，没想到却误打误撞知道了真相。

他从来都觉得爸妈对他们都是公平的，所以听见戚絮不受宠的风言风语也是嗤之以鼻，但此刻这份公平被亲手打碎，现出了内里丑陋的事实。

就好像他一直视为标准的榜样，不复存在了。

·

察觉石管家在后面，戚絮也无意与一个老人置气，她干脆停下来，好将事情说清楚。

石管家实在想不出她为何好好的，突然说这话是为了什么：“你是想激怒夫人，好离开戚家？”

戚絮面露诧异：“我有千百种离开戚家的方法，怎会选择最蠢的一条？”

将所有人都得罪干净对她而言没有好处。

石管家也知道自己犯傻了，但戚絮此举到底是何意思：“那你刚才？”

“有话便说，仅此而已。”戚絮神色坦然。

这下石管家也不知道作何反应了，自从离家出走回来，戚絮仿佛摒弃了许多弯弯绕绕，在某种时候更是直的可怕。

但将心比心，家主和夫人明知当年真相却一直隐而不发，这换了谁都忍不住怨怼。

戚絮见他一直不说话，便觉事了，说了声告辞就匆匆转身，瞧着步子比之前还要快。

石管家只道她是心中伤心难掩，知趣的没有再跟上去。

而戚絮回到房间关上门，这才放松下来，而后问道：“系统，是你回来了吗？”

刚才在与石管家说话时，便觉脑中一串熟悉的机械音在滋啦滋啦响，顾不得再停留，就先走了。

【因上次任务过程偏差以及考虑到以后任务长远发布，系统纠错后已完善体系。

上次任务结算点数：7

生命值变更为8。】

看来以后钻空子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但戚絮更为关心的是：“完成任务后的生命值到底是如何评定的？”

关乎生死，还是得知晓清楚才好。

【宿主等级过低。】

居然还有等级一说，像是现世的游戏一般。

戚絮：“那我现在是何等级？”

【等级根据完成任务次数和难度逐步提高，宿主现在等级为初级，若想进行除获取任务外的其他操作需中级以上，望宿主继续努力。】

原想着系统回来后一腔疑问便有了解答，未曾想还是不得而知，戚絮难得体会一次被噎住的感觉。

但系统可不在乎她的想法，紧接着就发布了下一个任务。

【毁坏校园话本女主在迎新音乐节上的表演服装，并被人发现。】

这真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啊，戚絮心中不满，既然如此，那便别怪她不义了。

迎新音乐节就是今天晚上，时间紧迫，她得想个好法子才是，这样思索着，她从桌前起身准备收拾东西。

刚好今天假期结束，也就顺便回学校住宿，经此一事，她对这戚家的人已无法再用平常心对待，姜雁把真相藏了这么久，也必不可能回答她的疑问。

与其在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两相不快，还不如搬出去，也省些糟心事。

不料动作间从抽屉里掉出一个方块似的物体，仔细看去，才发现是一部手机。

戚絮略有些笨拙地划动着，里面的联系人等等竟是一应俱全，刚好解决她当下的困窘。

想必是石管家放在这里的，她心下感叹其不愧是管家，如此的贴心细致，随后将手机放进兜里。

当石管家敲门进来时，看见的就是她这一幅忙碌模样，以为离家出走事迹重现，急声想要劝解一二。

戚絮只好省去不能说的，将自己的想法大致说了一遍，表完诚心得了信任后，才急切地坐上车，而后又想起什么，头探出车窗，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谢谢你准备的手机，我后面会将银钱一并还与你的。”

一句“不吃晚饭，或者和夫人说一声再走吗”卡在喉咙里，石管家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什么时候准备过手机？

·

戚嘉成难得的、久违的点开他十天半个月都不回来，也不联系的哥姐聊天框，把刚才知道的事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更是没忍住发了几条长语音。

手机屏幕熄了又亮，反反复复，但始终不见消息弹出。

他出神地看着某处空气，不知在想什么。

爸妈从来不着家，大哥自从半接管了公司，也搬到了离公司更近的地方，那个完全不靠谱，无时无刻不在跑通告的二姐更不用说了。

这样算起来，他和戚絮竟然是在家呆的最久的。

默认来电铃声响起，戚嘉成看见上面大哥两个字，几乎是瞬间就接通了。

“抱歉三少爷，我是戚总的秘书，戚总昨晚临时出差，今早才下的飞机，现在还在休息……”

戚嘉成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他听见自己说：“也不是多大的事，那就等大哥休息好了再说。”

就在挂断电话的下一秒，微信发来一条信息。

二姐：我是如歌姐的助理小黄，如歌姐前几天进组了，正在封闭式训练，消息我会代为转达的。

关键时刻没一个靠得住的！

戚嘉成瘫在沙发上，表情烦躁，刚准备放下手机不料又是一条信息。

林意：嘉成哥今晚的音乐节我会上台，你能来看我表演吗？

林意：（猫猫期待）

戚嘉成悬空回复的手指迟迟未动，直到听见窗外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他抬头去看，正好瞥见戚絮扬长而去的身影，顾不得再想，立马下了楼。

·

姜雁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几岁，她独坐在大厅里，眼神空洞洞的，直到门外有人走近，她才慢慢道：“走了？”

“走了。”石管家叹了口气，“您这又是何苦呢？既然早就知道真相，为什么不还四小姐一个清白？”

戚絮小时候只是性格有些骄纵，加上她长得讨人喜欢，其实大家都还是愿意由着她的性子。

直到这件事情发生，虽然被压下来了，但大家心里都有疙瘩，此后戚絮更是性情大变，就连他也有些想不起原来的戚絮是什么样子了。

姜雁想起刚才戚絮的模样，只觉心如刀割，一时脱口道：“我又何曾不想……”

“小雁。”带着丝丝凉气，语中制止意味明显的声音轻轻响起。

不知何时回来的戚峥鸣至门外缓缓走来。

姜雁顿时止住话语，任他将自己揽入怀里。

石管家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戚峥鸣知她心中难受，但还是不得不道：“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不能在这时候功亏一篑，忍一忍，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话说得艰难酸涩，看似是说给姜雁听，但更是说给自己听一般。

听了这话，姜雁终是忍不住心中泪意，手紧紧抓住他的大衣外套，许久之后，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