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邱寄雁剥柚子的时候，斯莫维一直在思量一会儿要如何说，默不作声拿出公文包里的房产证和一个文件夹。
屋内比外面暖和一点，但也只有一点，只有卧房有空调，南方没有暖气，凉气无孔不入侵袭。
邱寄雁端着一盘剥好的红心柚走出厨房，斯莫维立刻将目光定格在他身上，等待他靠近。
柚子放到桌子上，邱寄雁闻到了花香味，转眼看过去，是泡桐花，他以前和谢不能在职院吃饭的时候，经常会闻到树上一簇簇的泡桐花香。
敛下不愉快的情绪，就近拉开一个凳子坐下，邱寄雁直接了当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斯莫维先是试探开口：“雄保会应该给你安排了很多相亲，你现在有喜欢的雌虫吗？”只是为了起个话头，他动用了点手上的权利，早就知道邱寄雁每个月都要压着违约的线翘掉相亲。
邱寄雁闻言明显惊讶，诧异他为什么会关心这个，不过还是如实道：“没有。”
斯莫维没吭声，把文件夹和房产证推过来，示意他看。
邱寄雁打开文件夹，看见标题就瞳孔一震。
斯莫维神色如常道：“我已经签过字按上手印了，只要你在另一边写上你的名字，明天这套房产就可以过户到你名下。”
邱寄雁不敢置信，很是不解道：“难道你跳槽到雄保会，要完成KPI，打算直接砸钱给我攒老婆本？”
虫族没有“老婆本”这个词汇，不过结合邱寄雁说的前话，什么意思也不难猜。
“没有。”斯莫维把那束扎的精美的花推过去，认真道：“我是升职了，不是加入了雄保会。”
看见他的动作，邱寄雁颅内忽的像是燃烧了根仙女棒，脸色变了又变，不自信道：“你……你总不至于是想和我相亲吧。”
他吃了那么多次相亲饭，也有不少带了花的雌虫来见他，只是他和斯莫维之间的差距犹如隔着天堑，没有任何理由可以促使他往这方面想。
斯莫维：“不是。”
邱寄雁刚想松一口气，还没松完，斯莫维的下一句话如雷重击。
“我是想和你结婚。”斯莫维说出的话轻飘飘，却让邱寄雁差点没给自己口水呛死。
邱寄雁目瞪口呆，说话开始语无伦次：“你，你你，我……”头和手指晃来晃去，艰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开什么玩笑？！”
斯莫维看向他的目光从未移去，一本正经道：“我没有在开玩笑。”
邱寄雁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话，沉默良久道：“我没记错的话，你是A级雌虫吧，想结婚也会有一大把的雄虫趋之若鹜，我一个D级和你一点也不合适。”
斯莫维目不斜视看着他：“我不在乎等级。”沉着冷静道：“我从来都不在乎等级，也不想要一个，没有尊严，没有意义的未来。”
邱寄雁脑中快速掠过他刚才说的话，抓住重点，反驳道：“可我不想成为让你未来有意义的垫脚石。”
斯莫维张了张口，却又无话可说，最后说出来一句原本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的话：“按照婚姻法，雄虫结婚可以获得雌虫所有财产的支配权，和我结婚，你会拥有更优渥的生活。”
邱寄雁一字一顿道：“雄保会不会同意。”
雄保会根本就是一群为了繁衍最大化的算法工具。
斯莫维眼前一亮，语气希冀道：“我搞定雄保会你就和我结婚吗？”
他家族也有加入雄保会的成员，想要绕过雄保会的后台数据拿到结婚证并不难。
邱寄雁无力扶额，咬牙切齿道：“我不喜欢雌虫。”
斯莫维倒是被这话呛得停顿片刻，随即坚定道：“不，你不是同性恋。”
据他观察，邱寄雁来虫族认识到的雄虫很少，也无意结交，接触最多的还是对方讨厌死的弗莱克。
邱寄雁深深呼出一口气，露出笑容，为了拒绝开始胡说八道：“我，自恋。”
斯莫维听到这句话怔愣了一下，对方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是不想放弃，强扯出一抹笑：“我并不会妨碍你，我还可以帮你联系你的朋友，也可以陪你找回家的方法，我也很想去的家乡看看。”
说完，他忽然后知后觉，他刚才说邱寄雁不是同性恋说的太绝对了。
谢不能也是雄虫，在得知谢不能的消息之前邱寄雁就坚定不移地寻找，在知道以后却一反常态不再想联系，是因为谢不能结婚了，他们不可能了吗？
斯莫维双眼失神的这样想，没注意到邱寄雁骤然冷淡的面色。
邱寄雁的眼底暗含寒芒，声音也略有生硬：“不用白费力气了，回不去了。”
“什么？”斯莫维回过神下意识问道。
“回不去了。”邱寄雁重复了后半句话，神情认真又灰暗，认命般道：“我已经不期待可以回家了。”
不论泰威尔是否是穿越者，他都没有任何回去的希望了。
如果泰威尔是穿越者，那么他到死都一直在虫族没有回去，他又如何有回去的可能。
如果泰威尔不是穿越者，那他又如何能找到回去的办法，越过时空与时间，在地球就是无可能事件，说明就算前面有人穿越，也没有人回去过。
他没有回去的机会了。
邱寄雁如此绝望的想着。
现在但凡是长了眼睛都能看出来邱寄雁的不悦。
斯莫维眼中充斥多种情绪，有担忧，有心疼，还有，自责……
他站起身，不免带起一缕风，寒意降临，他歉疚道：“抱歉，无意说出让你伤心的话，不管你是否同意和我在一起，我都希望你能收下这个房子，地段和面积都很可观，装修入住的时间还不到十年，有全屋空调，住在那会比在这舒服很多。”
邱寄雁摇头：“不需要。”
斯莫维眼里闪过不可思议，金色的睫毛颤了两下，找补道：“我不是想用房子逼迫你，这套房子在我这里也只会闲置，给你能实现更多价值。”
邱寄雁依然坚持：“我住习惯了现在的房子，更何况……”他的目光直直射过去：“住在你住过的房子，这又怎么不算一种逼迫。”
他内心疯狂呐喊：谁能做到那么臭不要脸啊，连吃带拿的，那怎么好意思啊。
斯莫维猛地垂下眼眸，今天第一次不敢直视他的脸，艰涩道：“你不想住那可以把房子卖了，再买一套你喜欢的，或者，你想出去玩，这套房子至少可以卖一百三十万星币，足够你去到虫族探索过的任何一个地方。”
邱寄雁只感到很头疼很无奈，他该怎么拒绝一个态度决绝的人，而且对方还对自己有大恩。
在邱寄雁沉思的时候，斯莫维的心已经沉落谷底了，尽管已经做了心理准备，可邱寄雁的百般拒绝还是让他感到失魂落魄。
“我不会轻易放弃的，只希望你不会感到被打扰。”斯莫维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镇定了，匆匆说了声“再见”就转身离开了。
徒留邱寄雁满眼错愕，他原本还想留斯莫维吃个饭，在超市买了比平时多的菜。
坐在凳子上的邱寄雁躬起上半身趴在桌子上，身心疲惫，他们之间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们分明应该随着时间的流逝，关系越来越浅薄，最后再也不联系。
邱寄雁闭上黑目，手不老实勾起绑花的金色丝带，手指缠绕几圈又松开。
现如今他最大的烦恼便是无法隐藏寿数与虫族不同，实在无心谈情说爱，那只会加速他被抓进实验室研究的可能。
斯莫维那么优秀，他怎么可能配得上。如果是在地球，有人喜欢他，他一定会很高兴，可在虫族，带给他的只有恐惧。
这场充斥寒风的雨下了一整天，第二天天快亮的时候才停，不过天空也不亮，是个阴天。
邱寄雁这一整天都心不在焉，他老板都看出来了。
“你今天怎么了？看着心事重重的，吃饭都斯文了，也不到仓库淘书看了。”
邱寄雁站在货架边上一惊，浑身一抖，转身勉强笑了笑：“很明显吗？”
老板挑眉：“当然了，你之前喝咖啡都是一口闷，今天居然小口小口的喝了，你是菌子中毒了，总算是能好好品尝东也进的咖啡了？”
邱寄雁垂下眼眸，不置可否。
咖啡是中午员工餐里包含的，以前是速溶咖啡，只是最近店里售卖的咖啡种类准备上新手磨咖啡，咖啡豆是东也购买的，让他们试试水。
斯莫维好像很喜欢喝咖啡，但是他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喝苦的东西。
老板声音爽朗：“主要是看你今天没怎么笑，你平时笑的可是很便宜的，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邱寄雁抿嘴看他：“什么叫笑的很便宜啊。”
“哎呦。”老板嘴角咧开：“那不是感觉你很容易满足嘛，好了，快说说你遇到了什么事，说不定我还能帮上呢。”
邱寄雁眼神飘忽，沉默思量，他该怎么说呢，总不能说有个好看还有钱的雌虫砸房子追他，老板会毫不犹豫嘲笑他做白日梦吧。
他尝不出速溶咖啡和手磨咖啡的区别，即便是慢饮也一样，他喝咖啡是解渴，斯莫维喝咖啡是品尝，他们从不是同一个世界的。
“没什么，就是有一个很不合适的虫追我。”邱寄雁摇了摇头轻声说。
老板手放到下巴上，往门口晃了两步，问道：“能有多不合适？难不成指望你养家。”
邱寄雁无语的看着他：“你见过哪个比我还穷的雌虫？”
老板像是想到了什么，震惊道：“难不成是个很老的雌虫？”
邱寄雁：“没有，他才三十。”
“三十。”老板嘴里说着这个数字，“那是不老，可也不小了。”
老板滴溜溜的转了转，随后一脸看破一切：“我知道了，你是觉得他年纪和你相差大，所以觉得不合适。”
之后又表示理解的说：“不过你也才二十一，相比之下，还是找年轻一些的比较合适。”
邱寄雁扯了扯嘴角，“不是这方面的不合适，是我配不上他。”
他今天特地带了个斜挎包出门，里面放着斯莫维的房产证，就是为了可以随时还给他。
“哦？”老板放下下巴上的手，歪头好奇道：“你怎么配不上他。”
邱寄雁思考片刻，答不出个所以然，他与斯莫维不合适的地方太多了，除了物种不同以外，其它方面，他们之间的鸿沟是任何陨石砸下也填不满的黑洞。
“任何一点都配不上。”邱寄雁轻声道。
老板双眸睁大：“你干嘛这么贬低自己啊，其实我感觉你还挺好的。”小声嘀咕了一句：“要是我年轻个五十岁，和你一样的年纪我也追你。”
尽管声音小，邱寄雁也听清了，瞪直了眼：“你说什么屁话呢！”
随后又跟泄了气一样，虫比人活得久，根本没有可比性，他心里是无所谓年龄差，反正他也不结婚，破罐子破摔道：“我是压根就不想结婚，和谁追我没关系。”
他说的话又惹得老板一惊，连忙压低了声音道：“你才是说屁话吧，哪有雄虫不结婚的。”
老板警告道：“你说这话也不怕被雄保会抓起来，雄保会为了繁衍率升高无所不用其极，就算你是雄虫，小心他们以间谍罪抓走你。”
邱寄雁焉了吧唧的点点头，有气无力道：“知道了，以后不说了。”
老板摆摆手：“好了，看你这样子也没心思上班，反正也没多久就到下班时间了，你就提前下班吧。”
邱寄雁眼睛倏然一亮，得寸进尺道：“那我的工资……”
老板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算你全勤！”
邱寄雁立刻开怀大笑：“好嘞，谢谢老板。”
三两步就跑到了仓库门口，入目看见店内的客人，他的心瞬间高悬。
斯莫维穿着深棕色常服站在书籍摆台旁边，手上拿着一本儿童绘本，店内的冷光照在他身上，显得他身长玉立。
可邱寄雁现在没有闲心欣赏。
虽然斯莫维的眼神在书上，但谁会相信一个未婚军官有兴趣看儿童绘本。刚才他和老板的说话声音不小，仓库的门也没关，也就是说，他们刚才说的话，斯莫维可能一字不落的听完了。
完蛋……了？
不对，他又没答应斯莫维谈恋爱，听了又怎么样。
邱寄雁原本凝重的脸色立马平复下来。
斯莫维似有所觉般抬起头，冲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