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瓒没想到她会拦着自己,除了皇帝,他做事没有和任何人报备的必要。
小贩打扮的士兵露出了官威,侧身半挡在齐瓒身前,目光充满了敌意。
“这位小姐,齐将军的决断,似乎不需要你来过问。”
“这不是在京城,更不是在京城里的齐府。”安青絮看着他道。
小贩不悦,“你什么意思?”
齐瓒抬手,让他退后。
“你不认识她,”齐瓒眼中跳跃着兴奋的色彩,“这位是朝廷新立的太医,就是我说可以给军队提供粮食的人。”
小贩面露惊讶。
他当即转变伸色,抱拳跪下:“小人不知是安太医,只听弟兄们提起过神医的事迹,今日一见,果然貌若神人,请恕小的有眼无珠!”
既然他没认出自己,就没有追究的必要。
齐瓒却表示:“安太医为我做了那么多事,却被你一个下人冲撞。太医想怎么处罚他?你说,我听。”
安青絮被齐瓒蕴藏笑意的眼睛吓了一跳。
她在齐瓒眼中看见的兴奋神采,完全不知道他在为什么事开心。
“罢了,既然他没认出我,就不是有意冒犯,起来吧。”
小贩道了谢站起来,后退几步,身形略微弓着。
安青絮恢复正题:“将军,恕在下多嘴,待会巡查的人看见了满后院疯长的菜,在下该怎么说?”
齐瓒挑挑挑尖刀般的眉尾,从黑袍之下拿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枚祖母绿色玉佩,刻成精致的图案,边缘以极顺滑的工艺刻出繁琐的围边。工艺极其灵巧精细,似乎不是出自常人之手。
而看清楚上面的图案之后……
安青絮强忍着才没有爆粗口。
“上街乱逛是你的不是,要想洗脱嫌疑,一会就把这个东西拿给他们看。”
没等安青絮推举,退到后边的小贩突然之间插了一嘴:“将军,这不太好吧,这件东西……”
齐瓒偏头给他一个凌厉的眼刀,小贩瞬间没了声响,把头彻底低了下去。
“拿着。”齐瓒掂掂手里的玉佩。
安青絮看着在他手心跳跃的玉佩。
这玉佩是他贴身带着的。齐瓒把这东西给自己,是为了让她证明是齐瓒的手下,从而吓退搜查的人?那齐瓒为什么还跑?
安青絮不理解。
“这图案有点奇怪,”安青絮没有伸手,甚至还倒退了几步,“若是传出什么闲话就不好了。将军还有没有其他能证明身份的物件?”
齐瓒不知因为哪句话,又露出了神秘威严的笑。
“证明身份?我从来不是要证明我的身份,这件东西,没人知道是我齐瓒的。”
安青絮脸上出现不解,“那您……”
“嘘——”齐瓒以手指抵在唇边,眼中暗含警告。
安青絮来不及整理被这玩意儿震惊到的思绪,门口突然出现了声音。
“这间搜不搜?听说巡抚衙门的太医在这儿住,又是前县太爷的宅子。”
另一个声音回答他道:“搜!你不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今日路过这间宅子不搜,回去后老爷把咱们关进大牢都是轻的!”
这下不用齐瓒催促,手心陡然空了。
安青絮侧身让他们赶紧走,玉佩早被她不知道藏哪儿了。
齐瓒喉口不受控制地发笑,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路过安青絮时深深看了她一眼,立即跑向后门。
“扣扣扣!”
随着黑色身影隐没在后院,敲门声响起。
“谁啊!”假装无辜,安青絮走到门口询问。
“县衙查人的!开门!”
安青絮没有犹豫就开了门。
一张国字脸草率地抱了一下拳头:“安太医,我们奉命捉拿犯人,请让我们进去搜查!”
安青絮忙不迭大展门,放任士兵们一窝蜂一样进来。
“搜查可以,但是只能查前院。”
安青絮好歹是特设在巡抚衙门的太医,虽然谁都知道这是一份闲职,除了俸禄,没别的权力。
可是若真拿官职说事,他们这些喽啰在安太医面前只有跪下的份儿,连他们的老大——县太爷都得恭敬地敬一杯茶,他们跪着都不能抬头。
安青絮说不能进后院,国字脸不敢让手下轻举妄动。
“你们先好好搜前院,我跟安太医聊聊。”
国字脸的手下分布在前院各个角落,他们从前院的宅子里只能找出十几袋肥料,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可疑的。
“安太医,搜查这条街是县太爷的意思,您别为难我们。而且按照法理来讲,这间宅子的主人并不是你,你并没有权力阻止小人们搜查搜查后院。”
安青絮冷淡地笑笑,“既然你一早有了心思,何必要和我说这些,直接下令不就行了?”
国字脸随手握拳行礼:“您是朝廷官员,这种事情本来不需要小人说,可是您不愿意,就不得不听小人说说道理。”
你讲道理,为何不让小贩卖东西,撞翻了人家的东西不认账,还要打人,抖威风说要把人送进大牢?
安青絮很想吵一顿架,但这是在古代,和这帮人吵架可不只是吵架那么简单。
“那请你自便吧,我的品级比你高,这间宅子如今是我在暂住,你要是执意搜查,我只能认下你这个敌人。”
国字脸捏紧了刀柄,显然对安青絮的身份有些忌惮。
安青絮原本以为这样就够了。
她在崇良县的名声,早已传开,现如今不是她巴结别人的世道,而是但凡有血肉之躯的人,都该巴结她的世道。
古代的医疗水平是个人都知道,那简直是:小感冒稍不注意能死人,大瘟疫稍稍发威就能屠村,发烧都能要命,伤口随时发炎。
珍贵的药材全部是提供给皇室和大人们的,普通百姓抵抗疾病的能力几乎为0.
作为下层官员,国字脸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即使任务再要紧,也不会太难为她这个真能治病的人。
可是安青絮没想到的是,国字脸的决断下的这么快,这么意外:
“全部人搜查后院!我不管是太医还是神医,你毕竟是借住,华你个体谅吧!”
“是!”
“等等!”
安青絮掏出了齐瓒交给她的玉佩。
她真没想过这东西真的要拿出来。
国字脸看到玉佩的一瞬间,先是面露不可思议,紧接着一把夺过玉佩,仔细端详上面的图样。
他朝一个人挥挥手:“你过来!”
一个小队长模样的人从一队队伍前方小跑过来,看见玉佩,明显不太想得起来这是什么。
“你看看,这是不是那张图上面画的……”
被叫过来那人瞬间意会,激动地指着玉佩,“是是是!就是那人的玉佩!”
国字脸猛地看向她,“你为何会有这东西?捡到的?”
安青絮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你未免太小瞧了我。”
齐瓒给的这东西果然不一般,听完安青絮的暗示,国字脸迅速下令撤兵。
另一个似乎是队长的人过来问为什么,被国字脸一巴掌打掉了帽子。
“想活命就撤兵!”
捡起脑子的人还是不甘心,又问:“可是县太爷的吩咐……”
这下他结结实实挨了一脚,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什么县太爷,没脑子的东西!惹了这位爷,你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挨板子还是死,你自己选一个!”
说罢,他将玉佩一掌拍在一通看玉佩那人手心里,竟然不管队伍,自己走了。
拿到玉佩的那人简直像手捧纹身,几乎九十度躬身把玉佩交给安青絮,带着自己那一堆人马走了。
躺在地地上的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算搞清楚了形式,他的队伍四散而逃,最后他是扶着门框,一边骂,一边跟在队伍末尾走的。
安青絮看着手里的翠绿色玉佩,眉头皱得很深。
玉佩被盘地水亮晶,一看就是齐瓒拿在身上很久了。
带着心里的疑惑,安青絮拿着它走上街,七拐八拐,进了三条街以外的一家当铺。
“老板,你帮我看看,这东西是不是好的,值多少钱?”
她把玉佩放上高高的台面。
台面上的人拿起单片眼镜,凑近看了看,倒吸一口凉气。
“小姑娘,你这货,是我大齐朝的吗?”
安青絮眉头立刻跳了一下,“怎么说?”
“这货色,连朝廷最好的工匠,造的都费力,这四个字为何要做成圆润的模样?没有大户人家喜欢这样的东西。”
安青絮不说话,装出怀疑的目光看着那人。
那人察觉到了目光,展颜一笑,“你可别瞧不起我,我大老婆舅爷的姐夫可是在京城皇城下开当铺的,太子爷都上那儿当过东西,我在那儿待过一段时日,什么好东西我都见过,你这玩意儿绝对一枚难求。”
安青絮一挑眉,“外来货您见过没?有没有这样子的货?”
那人只是一味摇头,“没有,外国货我见的也不少,如此精细工艺,我实在是没见过,不如你到青隆县问问,那儿是巡抚衙门在的地界,能人多,虽然我这样的见过世面的能人少,但是您组个局,让他们围起来商讨,兴许能有人认识。”
这是齐瓒的东西,而齐瓒又不知从哪弄来,看刚才穿官服的人的反应,这似乎与一个身份神秘且高贵的人有关,不能急于一时。
临走时,安青絮心里的那个疑问再次放大。
在当铺门口,她看着手里这东西。
过于细致的围边,过于现代化的猫咪图案,甚至是边缘奶酪体的“平安喜乐”,似乎任意一个元素都不像是出自古代工匠之手。
她心里升起一阵不安,犹豫许久,还是转身回到了当铺。
“掌柜的,再跟您讨教一遍,您是真的觉得这东西不是我大齐的物件?”
掌柜的摆摆手,对这东西没一点兴趣,很显然这块玉佩的材质并不好。
“我大齐的工匠以大气典雅为要求,很少有人喜欢这种样式的物件,你要是相信我的眼光,我就可以给你保证,这绝不是大齐任何一个工匠能做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