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尘烟,风尘滚滚,纵使女人再不舍,眼下也不是能闲聊的时间,抚上元容桑脸上的手转瞬即逝。
“一千年以前,鬼少主灭巫族扰人间,有了这个伟业,风光的继了这个位子,我们死后灵魂并没有去到鬼界投胎转世,半路中途就被他所禁锢起来,被投到这个阵法后,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只剩空壳,在这里一百年,两百年……周而复始的重复着生前的记忆,他给这里取名为炼狱。”
郭清柔带着神智带着记忆,无可奈何的在这里生活了一千年。
他的儿子第一次来到这里她就知道,郭清柔疯狂的想挣脱这具身体冲到元容桑的身边,哪怕和他说上一句话也好,做不到,冲不破。
后来,也就是前两日,记忆中的时间来到了鬼界屠皇城,不管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她可以和元容桑说上那么几句话,惊讶又欣喜。
于是她把那个纸扎人给了叶宛。
果不其然,纸扎人消失,也为破阵划开一个裂痕。
“咳。”突兀的咳嗽声,元容桑余光扫过,接着偏头认出是自己的父皇——元昃。
没想到再次相聚是在这种环境之下,甚至来不及多说两句话,元昃身边陆续的幽魂就清醒了神智,对着他俯首称臣。
“我们俨然是幽魂,朕……我和你娘的能力都有限。”元昃拍元容桑的肩膀,紧紧握住郭清柔的手。
“这些年苦了你了。”元昃道。
郭清柔止不住的颤抖着唇,泪水打湿本就不大的小脸,“我好想你。”
两方僵持不下,田林不允许这种脱离掌控的事情发生,喊着孟谨,孟谨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红光笼罩,漫天火球对着下面像雨水一般往下砸。
时间紧迫,应若闲只能以一己之力暂时护住人界修士的平安。
元昃眸光直达元容桑的眼底,弹指间道:“桑儿乖,让我们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幽魂里足足有一大半都是大元的子民,且都恢复了神智,元昃揽着郭清柔,脚尖一点点飘散,化成点点星光,元容桑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摊开手是一个同心结。
结发为夫妻,生死两不疑。
随着皇帝和帝后的消散,大元子民也紧随其后,星光在空中打破这红光的笼罩,他们钻进那火球之中与之同归于尽。
被应雪损坏一丝的阵符逐渐瓦解,成为碎片。
剩下的幽魂,很快也彻底倒地不起,剩下的阵符摇摇欲碎,只剩中间骷髅硬撑,红日是田林最后的支撑,钟慈加上程司的护法实力强悍,等他再回头管这里,已来不及挽救。
红日被海洋所吞噬,浇灭所有的生机。
鬼界大势已去,田林眯着眼紧盯元容桑:“大元太子元容桑,真是让人意外,当年到底是让你成了落网之鱼。”
空中再度出现裂痕,田林站在那里,狠狠道:“丧家之犬。”
“你个龟儿,你骂谁呢?”叶宛忍不住,直接道。
元容桑直视他,“此仇不共戴天。”
田林嗤了声,似是不屑,缩进那幽黑狭小的裂痕。
孟谨看了眼江楚之转身离去。
“轰——”
田林放弃了这个阵法,河底下起了小雨,钟慈面色苍白,神魂借体的时间越长也就越危险,一个不注意可能就再也回不去。
程司紧忙扶住他,不停的劝他。
钟慈置若罔闻,小幅度的挣开他的胳膊,对着应雪招招手,示意他过来扶。
“行行行,你让你徒弟照顾也好,我去收拾那边。”程司道。
钟慈嫌吵,挑了个偏僻大树靠着坐,小雨像羽毛打在身上不痛不痒,空气中满是潮湿的气息,雨后清新的感觉,钟慈很享受。
钟慈闭目养神,应雪就在这安静的呆着。
相配的吉服穿在身上,心思却不在这里。
现在钟慈虚弱没有力气挣扎,其余人都在忙着处理鬼界留下的这一团乱,无人在意的这里。
现在动手,回妖界——
“受伤了吗?”钟慈突然问道。
应雪晃了晃头,然后发现钟慈根本没睁眼,又答道:“一点。”
钟慈眉毛轻皱,睁眼扫着他。
【委屈巴巴,怪可怜的。】
应雪不解,他现在表情很委屈?
“你刚才说,是风韵伤的你?”钟慈道。
应雪没想到之前的话,他竟然听见了,事到如今他只能点头承认。
钟慈有些疲惫,声音懒懒的,“这一趟之后在上神峰吧,别下山了,外面无聊又危险。”
应雪道:“可是我还没下山历练过。”
“我的徒弟不需要弄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钟慈道:“我教你远比下山历练的作用要大。”
应雪没作声,又道:“师尊,那个混沌真的是江楚之的弟弟啊。”
“是啊,他不存在善恶之分,这是他的天性没办法。”钟慈看着远处的江楚之闷头干活,程司带过来一个弟子他就救一个,没有一刻停歇。
应雪顺着他的眼看过去,钟慈又道:“孟谨不会明白善恶,江楚之也永远不会明白孟谨。”
“真正错了的人是鬼母,是鬼少主田林。”钟慈道:“他们背离了上天的意愿,不记得自己的使命,利用混沌让其与自己为伍。”
鬼界有一条冥桥,亡魂通过冥桥去投胎转世,鬼界的使命便是保护这条桥。
“不过这些都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就算三界混乱,上神峰也能保护住你。”
说到这,钟慈想起了什么,望了应雪一眼。
应雪道:“师尊,你是这世上对我最这么好的人。”
也是第一个,应雪在心里默默补道。
钟慈依旧冷着脸,温柔却从眼里止不住的涌出,“对自己徒弟好是天经地义的事。”
应雪鼻尖一酸抿着唇,他不得不承认他动摇了。
他的私心想永远留在这一刻。
钟慈拉过他的手替他把脉,应雪想抽出却也不能。
他没有戳破应雪没受伤,也没有戳破修为的事。
“神魂借体已达极致,探灵脉都做不到了。”钟慈道。
应雪手心灵力微动。
【化神前期……】
应雪自说受伤他的头却没有任何感觉,修为突然突破他也没遭受雷劫,从刚捡回来到现在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当真是妖界少主啊。】
两人心怀鬼胎一时间都没有再说话,应雪紧握着拳,风韵,一定是她说出去的。
可是为什么钟慈没有戳破?
应雪:“师尊。”
“嗯。”
鬼界走后,整片河底都显得阳光明媚,只有那边两宗忙碌的声音。
应雪和钟慈之间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阻碍。
应雪还想再说些什么,平稳的呼吸声被他捕捉,钟慈的这具身体陷入了沉睡,少顷呼吸消失,神魂归位,这具身体也随着那些幽魂一般化作星光消失。
应雪起身拿出属于叶宛的盒子放在树下。
“钟慈,我们师徒情谊已尽。”
应雪没出手,钟慈没戳破,钟慈未告别,应雪亦是。
百年温馨时光只能存在记忆当中,永久封存。
——
左巧不知道怎么面对元容桑,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崇拜的大师姐竟是男子,倒也不是介意,只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
担心师尊会如何处置这件事,只能一边为同门弟子疗伤一边关注着应若闲和元容桑。
“师尊,当年隐瞒之事,我任凭处……”元容桑还没说完,应若闲打断:“你以为当时是谁把你从混乱当中接出来的。”
元容桑印象不深,他当时被迫离开后就止不住的哭,没多久就哭晕了,中间发生的事都不知道。
应若闲当年才百余岁,还是个内门小弟子,要想收弟子阻碍重重,“当时没办法,只能委屈你做个小姑娘了,现在这样也好,省的我找机会给宗门说清楚这件事了。”
“谢谢师尊。”元容桑道。
应若闲:“不用谢我,倒是你自己调配那个药不可再吃了,阻碍修为的东西。”
元容桑应了。
“原身倒也是一表人才,肥水不流外人田。”应若闲低声道:“你师妹左巧倒也是个适婚年龄。”
元容桑忙道;“师尊,我一直拿她当亲妹妹一样看待,绝对没有这方面的意思,而且想必她也只拿我当姐姐。”
应若闲见他这个样子,有些可惜但也没强行要求什么,“行吧,你们小辈的事自己看着办吧。”
元容桑松了一口气。
叶宛修行都没有这么累过,忙了一会就想找地方休息,看向应雪和钟慈的地方,却没发现本应该出现那里的人。
倒是一下就看到个木盒,倒是很眼熟。
盒子刚打开一个口,元容桑就出现在身后,“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叶宛有些被抓包的慌乱,手里的盒子掉落在地,里面的珠钗也跟着掉了出来。
元容桑先他一步捡起来,“你的?”
叶宛有些羞的挠头,思索着作何解释。
这是他特意请了民间师傅打的独一无二的珠钗,准备送给元容桑。
放在现在肯定是不能这么说的,他编了好一会道:“这是准备送给,送给左巧小师妹的,她年纪小上次我还和她吵,给她赔礼道歉的。”
赔礼道歉送珠钗?瞧见元容桑身边气压越来越冷,咳了一声道:“麻,麻烦你帮我送一下吧,谢谢啊。”
木盒被关上发出不小的响动,元容桑冷哼一声。
叶宛看着男人的背影。
无论怎么说,他也算是亲手把礼物送给元容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