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栩先行回京，身上的伤找了医馆包扎，路上走的急，隐约听到有人呼救时，她并未注意。

那人听到马蹄声，仰着头卯足劲喊，陆栩这才回来，只见一人落入陷阱，右腿还被捕兽夹咬出了血。

那人抬头，看到一个模糊身影，忙喊道：“求好心人救救我，我身份显贵，日后定当厚报！”

陆栩找了树藤拉他上来，他只有一条腿能用上劲，费了不少力气。陆栩本不想再管，正要起身，那人却道：“你能不能送我去看大夫？”

陆栩折了截粗枝扔给他：“自己去。”

那人拨开遮眼的碎发，认出了她：“陆栩？”

“你是？”

“洛自明啊！我小时候在柳家见过你。”

陆栩想起他，瑞王之子，确有传闻他近日回京。

“你怎么在这？”陆栩知晓他身份后也去帮他处理伤口，正巧有带药在身上。

提起这些，洛自明愤愤不平：“我爹让我回京，还说不能叫旁人知晓，我只能一人赶路，谁料遇了这事。”

陆栩为他包好伤口道：“那你就不该逢人便讲你身份尊贵这种话。”

洛自明也问道：“你怎么在这？”

“办事。”

洛自明扶着她站起来，手却不松开：“那我们一起回京嘛！”

陆栩不答应，将手抽了出来，改换抓着他胳膊搀着他：“你自己不行？”

他也苦恼：“你看我这样，我自己怎么走？我应该也算你半个哥哥，你总不能把我丢在这吧？”

洛自明是柳初诃表哥，这样看来，倒也勉强能算兄长。

陆栩也担心他又出什么事，应了下来：“到驿站后，你自己把伤养好再走，再不济传信回京，等人来接。”

“我们一起不可以吗？”

陆栩道：“不行。”

他小声嘟囔：“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

“你不也……”陆栩话还没说完，察觉有人在林中，她送洛自明上马，“抓紧。”话落，暗处果然有人出来，陆栩用剑鞘重拍一下，马飞驰离去，颠得洛自明有些不稳。

他慌忙抓住缰绳回头问道：“你怎么办？”

“我没事。”

那些人是冲洛自明而去，陆栩闪身挡下，她仅能过上几招，待洛自明逃远，她也不再纠缠，尽快抽身。

洛自明找到她的时候，她伤的重，他便撑着木枝，背着她慢慢走：“陆栩你醒醒！”

陆栩尚存些理智，“嗯”了一声。

“你还活着吗？”

陆栩：“……嗯。”

洛自明问道：“你怎么伤的这么重？”

陆栩被气的又咳了血：“你……”

“我在呢！我是洛自明，你别怕，你怎么咳血了？别死啊！我求你了，你别死……”

陆栩：“我…活着……”

洛自明脚下不稳，摔在地上疼的直叫，陆栩虽是摔在他身上，也拉的伤口更疼。

陆栩想自己爬走，费力半晌却不得动弹。

洛自明嚷着：“陆栩！我的腿好像要废了！我们还能回京吗？”

“陆栩？你怎么又不说话……”

陆栩没力气再回他，在京城时就受了伤，还未养好便来追钱垣，现在又遇到这事，再好的身子也扛不住。

再睁眼时，洛自明趴在一旁睡着身上衣物也被换过，她微微一动便扯的全身都疼。陆栩动作小，并未惊动洛自明，他却好似有感应一般，忽的坐起，见陆栩醒了才放心下来：“我以为你要死了！那我罪过就大了！”

“嗯，谢了。”陆栩不愿多说。

他却误会的深：“你的衣服不是我换的，我找人帮你上药才换的。”

陆栩：“这我知道。”

洛自明问道：“那你怎么一副不想理我的样子？”

陆栩看向他，也想知道瑞王一世英名怎么生了洛自明，出了名的傻：“我一直如此。”

洛自明也顿悟：“也是，你不说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想起什么说道，“大夫说你身上新伤加旧伤本就严重，又沾水染了污秽，要静养几日才能继续赶路。”

陆栩也想借此歇一歇，对他说道：“那你先走。”

洛自明问道：“我不需要养伤吗？”

陆栩看他腿一眼道：“你不是还有一条吗？”

“陆栩你说的是人话吗？”洛自明被惊到，“难怪你话少，一条腿回京城？等蹦回去这一条也不能要了！”

陆栩认真：“那另一条不就该好了。”

洛自明道：“你和初诃不是一起长大的吗？怎么你说话我这么不爱听？”

陆栩：“不爱听就别听。”

他静默半晌，语气肯定道：“你放心，我好歹算你表亲的哥哥，哪能抛下妹妹不管，我陪着你。”

“不用。”

他道：“别逞强了，再这样下去小心救不回来。”

接着的几日，瘸腿的洛自明硬要仔细照料她，每次等人熬好了药，一个劲的喂，陆栩想自己喝他也不许。

他干的起劲，不顾陆栩无奈模样：“无需多言，我知道你定是万分感激。”

陆栩本可以一口气喝完，他半勺半勺喂，苦且不说，洛自明没伺候过人，喂的到处都是，又忙去擦，喝药都要折腾些时间。

好在上药的不是他，不然陆栩怕是要再养些时日。

他的腿好的快，没两天便能走动，不敢在外面逛，就日日来找陆栩。

陆栩与他不熟，他也不在意，自说自话也惬意：“你知晓牧言曦吗？应当是见过的，听闻他当了廷尉卿。”

陆栩闻此也有所回应：“他怎么了？”

洛自明讲起幼时旧事：“他？他歹毒至极，话不投机便动手，我当时又小，哪里打的过他，不过他同初诃有些渊源。”

陆栩被勾起了兴致：“什么渊源？”

洛自明此时脑袋灵光了些，看着陆栩若有所思道：“我先前同你讲了那么多你都不予理会，说起这个你倒关心，你……”

陆栩心虚看向别处：“你不愿讲便不讲，我……也不是很想听。”

洛自明看穿她的心思：“想听我就讲嘛！你果然是和初诃更亲近，提及他你才反应。”

陆栩也顺着他的话言是。

洛自明只是想着便笑了起来：“我们当年进宫求学的事你也知晓，宫里多无聊啊！自然要想法子溜出去，牧言曦小时候跟小姑娘一样，错换了宫女的衣裳，急着走也便没有再换，那日初诃第一次进宫，偏是注意到了牧言曦，上前搭话，牧言曦不理，初诃发觉不对劲，怎么这宫女如此无礼，便拦着不让走……”说着他看向陆栩，见她听的认真笑道，“你喜欢听这些啊？”

陆栩忙摇头：“你细讲这些，我自当倾耳听。”

洛自明不信：“我讲别的你一脸困像，我讲这个你就听的仔细。”

陆栩辩解道：“这个有趣。”

“哼，我看是人有趣吧！”他也不再调侃，继续说道：“初诃拦的久，牧言曦定然是要硬闯的，初诃追着他讲礼义廉耻，气的他按着初诃就要动手，姑父去的及时，两人都挨了打，之后见了面总是有些不对付。”说罢，他笑出了泪，“你是不知道，他们俩当时羞愤欲死。”

他又问道：“他们现在如何了？”

陆栩道：“还算和睦。”

洛自明只道：“你看谁都觉得好，我不该问你的。”

牧言曦“阿嚏”一个连着一个，身后马车上的洛知语闻此问道：“谁背后说你呢？”

牧言曦骂道：“白痴，这是染了风寒。”

洛知语道：“那你离我远些，别叫我染上。”

牧言曦见快到京城，本也不想与她一起，留下一句：“先走了。”策马快远。

进京后，直奔大理寺，找了一圈也没见陆栩，李瑜撞见他，正想寒暄几句，他开口便问陆栩。

李瑜道：“应该在洪州。”

他问：“去洪州做什么？”

李瑜提及景秋的事：“她担心钱垣寻短见，便跟去了，这两日也该回来了。”

牧言曦也安心不少，与洛知语进宫面圣后回右廷尉办事，于风看他心情不错问道：“见到陆大人了？”

“没有，过两日便能见了。”

“这么快？”于风由衷钦佩，“陆大人的身子骨也太好了。”

牧言曦听出不对劲：“她怎么了？”

“前阵子刚被刺，又奔波至……”

于风话还没说完，牧言曦人已经走了好远。

陆栩活动了下筋骨，也不想继续躺着，收拾东西要回京。

洛自明备了马车，邀功一般开口：“还是我心疼你，忧心你的身子，特意为你备好马车。”

“多谢。”

他跟着上马车道：“咱们俩都是过命的交情了，说谢谢就生分了。”

洛自明起初闹腾，陆栩被吵的头疼：“你休息片刻吧。”

他有些羞涩，坐好道：“我已经好了，不碍事的，难为你还为我思虑。”

陆栩道：“我头疼而已。”

洛自明颇为自负，当她是羞怯不敢直言，一脸全然知晓模样：“若是你，我还是愿意的，你无需回避。”

即使陆栩懂他的不同，也难有所认同：“你多虑了。”

洛自明沉浸其中，自己乐呵：“我都明白，我会在心中为你留一处净地。”

陆栩：“大可不必。”

牧言曦找到两人时，洛自明蹲在一旁编花环，陆栩看着远处心有所思。

洛自明瞥到牧言曦，不确信又看两眼，用胳膊碰了碰陆栩：“有个男人，还有点眼熟。”

陆栩起身顺着他视线看去，牧言曦下马走来：“阿栩！你怎么样了？”说着，更近一步，仔细查看她的伤势。

陆栩微红了脸，退开道：“我没事，你来做什么？”

“来接你的。”说着牧言曦看向洛自明，“你在这干嘛？”

凑近后洛自明也认出他，心中惧怕，在陆栩面前也装的从容：“我也回京。”

“那你走吧。”牧言曦转向陆栩又带了柔情，“先歇一歇好不好？我赶过来有点累。”

洛自明道：“我们已经歇了几日了。”

“你们？”牧言曦吃味道，“阿栩你难道不愿陪我了？”

陆栩如今一见牧言曦，心就乱，刻意疏远道：“我与他已经停了太久，不能再耽误了，你若是累了，自己歇就好。”

“不了。”他道，“一起。”

洛自明总能察觉到一道骇人目光，抬眼去寻时也无异样，花环编好，他递给陆栩：“你拿着。”

牧言曦抢过来随手扔老远：“丑死了，这野花野草也不干净，阿栩若是喜欢，我去你府上亲手种。”

洛自明委屈：“你怎么这样啊？”

牧言曦眼神如刀，恨不得把他活剥：“如何？”

洛自明指着他说话结巴：“你……你什么意思？有些……过分了。”

陆栩回头看牧言曦，他瞬间乖顺，蹙眉不解：“我只是怕有小虫子，万一有毒咬了你怎么办？”

陆栩“嗯”一声，正过身来。

牧言曦又恶狠狠盯着洛自明。

洛自明眼睛瞪的大，支支吾吾喊陆栩：“你…你看他！”

陆栩回眸，他便微偏着头浅笑：“怎么啦？”

“牧言曦！你方才不是这样的！”洛自明急得去拉他，“你分明是……”

他只是随手一拽，牧言曦竟踉跄两步拉着他跌下，还顺手拧着他的手腕，疼的他叫出声：“啊！牧言曦你干嘛？”

牧言曦一脸无辜：“怪我没站稳，你下次不要突然动手，看不惯我直说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