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我就真的回不去了。”陆栩盯着他,“你想把我困在这里?”
“可他明明……”
陆栩猜到他要说什么,不愿多听:“所以我委屈求全,留在这里和你们一样。”
“不一样,只要你能放下他。”张平语气认真,“杀了他,我送你走。”
“好。”
陆栩见到洛自明时,他被结实绑着,嘴也堵着,看来是人是陆栩,他挣扎了一番,哼唧半天也说不清一句话。
张平递了刀给陆栩,陆栩蹲下看着洛自明:“很快的,你忍一忍。”
“嗯?”洛自明想逃,陆栩找准位出手快,抽出刀时手上也沾了血。洛自明迟疑一瞬,渐渐卸了力。
陆栩将刀擦干净问张平道:“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不行。”王玖从里屋走出来,踢了踢地上的洛自明,还有气,“陆姑娘比我想的心狠。”
陆栩抓过张平,持刀抵上他咽喉,刀刃逼的近,印出浅浅血痕:“我还有更狠的。”
“那你动手。”王玖踩着洛自明的伤口,疼得他喊出声,“看谁先死。
陆栩收手,王玖让人把洛自明扔出去后山,后山有野狼出没,洛自明平时都没法子,现在这样,去了就是送死。
他看向陆栩,伸手抓着她的裙摆,声音有些嘶哑:“陆栩……救我。”
“我救不了你。”陆栩掰开他的手,面带嫌弃拍了拍脏污,“你自求多福。”
王玖对她这反应很是满意,颇为欣赏地点了点头:“跟我来。”
陆栩自然不从:“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也可以,你没什么值得我信的。”
王玖支开张平后,倒了杯茶,往里面撒了些药粉:“这么多天也没人记挂你,还不如留在这和我们继续生活。”她指了指小腹,抬手做抹脖子动作,对上陆栩迟疑的目光,她微微颔首。
这是打胎药,陆栩接过却不喝,“你的话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我从何得知?”
王玖轻嗤一声,惋惜道:“你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想活着,最好听我的。”她绕道陆栩身后,手搭在她肩上,“你还有用,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只不过有些东西留不得。”
陆栩喝将杯盏倒过示意她,顺手将放在桌上:“我需要时间想,等我想明白了再来找你。”话落,她推门出去,张平一直在门外等着,见她出来便跟着她走。
“你骗了我。”陆栩停下步子,转身看向他,“你根本没想让我走。”
“我不知道王玖在,你不杀了他,日后若是见了,你也会为难。”
“如果真的逃了,我怎么可能还会让人找到,你不觉得你的话太冠冕堂皇了吗?”陆栩看着面前瘦弱的少年,开口是咄咄逼人的阵势,“你装这副样子,哄骗我犯下了更无法脱身的错误,你的目的达到了,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我是真的想让你走。”张平道,“那男人不死,日后你想起那些便会觉得不堪,我怕这会是你一生的痛苦。”
“你觉着这是污点?”陆栩发觉有些可笑,在京城的时候就是这样,往她身上泼脏水时总说一些下三滥的话,谣传一些被欺辱的过往,寒窗苦读所学的诗词情理,在编排一个女人的时候,竟能荒唐的令人发指。贞洁好似比命都重要,名誉受损不自缢就是厚颜无耻,女帝登基后,又接连上奏请求陛下充盈后宫,分明他们也懂,这些东西没有那么重要。
“该被痛恨,被抹除的是有过错之人,你觉着逼着我杀了他,我回忆起来就不会痛了?事到如今你觉得这是不堪。”陆栩顿了顿,压下烦躁的心绪,“可经历这事,还能活着的便是值得称赞的,你体弱,但你仍然活着便是坚强,遭受欺辱后仍要活着,为何不可?”
“我……”张平一时无言,他并没有这个意思,可陆栩这么一说,他也觉着在理。
“陆姑娘的确与众不同。”王玖走上前,“我怕这小子真带着你逃走,这才跟上来的。”
陆栩虽想多博取些信任,也知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对两人态度依旧冷淡,“嗯。”过后继续往自己住处去。
张婶煮了面,见她回来笑着问她要不要尝尝,她看着面前慈爱的妇人,只希望张平不曾参与过那些事情。
陆栩婉拒道:“谢谢您,只是我今天吃不下别的了。”说罢,推门进了屋。
夜色无边时,月也被掩去光辉,狼嚎声阵阵,洛自明仔细听着其他动静。陆栩捅他时,手握了些刀刃,进入他身上的刀口浅,陆栩手划破沾了血,看起来伤的过分。
他虽不是聪明绝顶的人,也能明白陆栩的意图,装着要死模样,被人扔在这里。风掠过林梢,沙沙声夹着脚步声渐近,他不知是敌是友,忙闭眼上装死。
钱垣找到洛自明拍了拍:“小世子。”
洛自明这才睁眼,扶着钱垣站起来:“有劳钱少卿了。”
“阿栩呢?”钱垣见他狼狈,不由得担忧陆栩。
“她给了我这个。”洛自明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纸条,是陆栩掰开他手时塞给他的。
钱垣打开看,写着:近几日安插一新面孔于竹琇客栈。
他问洛自明道:“村子里是什么情况?”
洛自明直摇头:“我哪能知道啊,我在路上就被他们迷晕了,再睁眼就是和陆栩……”后面的话他只是想着都羞红了脸。
“和她怎么了?”阴沉声音自他身后响起,牧言曦提着灯走近,半张脸隐在暗处,看不清神情也知道他此刻恼怒至极。
“没……什么。”洛自明还没有傻到和他正面交锋,“陆大人救了我,仅此而已。”
洛自明看着他手里的灯问道:“你怕黑啊?”
牧言曦想起什么,斜了他一眼,答非所问:“你怕死吗?”
洛自明惹不起他,小时候打不过,现在更打不过,也乖乖噤声。
回驿站包扎过后,钱垣去问洛自明,他也一一告知,腹部伤口已经不疼了,他饿极,一个劲往嘴里塞吃的。
“我一睁眼就看到陆栩,她要我脱衣服……”
“什么?”牧言曦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吓得洛自明一激灵。
他声音都小了些:“我脱完就把我打晕了。”
牧言曦着急问道:“你都脱了?”话落人已经有起身来抓他的兆头。
钱垣见状忙拦他劝道:“先让他说完,这些你之后再细问。”
洛自明感激地看向钱垣说道:“之后他们就把我关在一个小房子里,每天只给一点吃的,陆栩来看过我几次,今天突然来了几个人又把我绑了,让陆栩杀了我。”他当时真以为自己要交代在哪。
“该!”牧言曦道,“你这种蠢货安分待在京城不好吗?”
洛自明想要辩解,心急呛到,连咳几声,牧言曦趁机抄起茶壶就往他嘴里灌:“快快快,喝点水。”
“我……我……咳咳……”洛自明欲哭无泪,牧言曦下手没轻没重,借机报复,他本就有些噎,照他这个灌法,不被吃食呛死,就要被茶水呛死了。
钱垣见问的差不多,也不再多管,起身离开。
陆栩也不知道钱垣有没有拿到消息,觉着也孤傲了有些日子,该是时候与王玖套近乎,早些知晓更多。
她故作悲寂模样,时不时出去转转,或者坐在院里发呆,察觉到暗处有人离开,她晚上特意等着。王玖来时,她便坐在榻边愣神,见王玖走近,她才分去一些目光。
“你又来做什么?”
王玖也一改先前刻薄姿态,坐在她身边,与她交起心来:“我先前也和你一样,我也是□□大户里出来的,不过我不是丫鬟,我曾是富家小姐,家道中落,又没有什么可以自保的本事,过去人人称赞的样貌,就成了噩梦。”
她道:“我杀了那个男人,留下的把柄,今后我要是逃了,他们去报官,我一样活不了,可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男人本就薄情寡义,骗几个发卖了就发卖了,他们可以发卖自己的妻子,我一样可以发卖我的丈夫。”
她转身看着陆栩,忽的笑了:“你不是丫鬟,你的眼界与胆识至少是管家的小姐才对,如今沦落至此,你还在孤傲些什么呢?”说着她眼中带泪,好似想到过去,又无可奈何,将剩下的避子药给她,“别留下真的能绊住你的东西。”
陆栩接过没有言语,屋内一时陷入寂静,她自以为藏的很好,不料还是被人识破。现如今这样的处境,她也不敢轻易的相信面前这个人。
“至少要活下去。”王玖道,“就像你说的,遭受屈辱以后,也应该活着。”
“嗯。”陆栩点头,像是被说服,“我留下来,我和你们一起。”
哪怕王玖有错,她也想救,她想起景秋,心中感慨,背后的事情总需要探明,不论洛自明的消息有没有送出去,客栈内有没有接应,她这边仍需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