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者们的视线集中在远处。

自外界降临的视线有自己的偏好和限制；观测者的镜头只会对准剧情的核心，而名为提瓦特的舞台向外界演绎着他们的故事。

此刻，他们的留言，向风间华传达了许多消息。

“好耶！安柏又出场了！”

“安柏和柯莱都是好宝宝……柯莱的回忆看得我好难受，不过被安柏拉到高处震惊的样子23333”

“琴团长好辛苦，大晚上还工作啊。”

“毕竟愚人众在城里强征人口，这态度，简直要踩到蒙德人脸上了。”

“可惜不知道团长什么时候出场，前几话就提到了，似乎在忙什么别的东西，啊啊，好多坑不填啊。”

“现在有几伙人调查博士了？最开始酒庄的迪卢克，骑士团这边的凯亚、琴和安柏，还有这一话新出场的这个稻妻人……嗯，最后面这个虽然看着不是好人，但是和真坏人博士作对，还有琴团长发的金水，应该可以相信？”

“侧面说明博士罪孽深重（确信）”

“话说上一话开头博士到底弄了个什么东西……啊啊啊快更新啊！”

盯着柯莱的诸多视线忽然消失。晶尘安静地跟随着两个少女，看着她们一点点熟络起来，交谈各自的日常。不过大多数都是安柏在说自己的巡逻工作，柯莱在听。

“这一话”结束，所以“镜头”暂时失去了窥探此世的能力？还是说，是又在播出谁的回忆吗？

风间华感应着晶尘与本体小鸟的距离，不多时，有人敲响了小楼的房门。

同一瞬，诸多视线回归。

“暴打博士！”

“怎么这么坏啊！”

“柯莱好惨，还好后面被医生救走了……正经治疗哪怕是涉及人体实验，也绝不会像愚人众那样丧心病狂。”

“回忆里的魔鬼医生哈哈哈，吓唬小孩也太可爱了。执刀人是架空虚构职位吗？不明觉厉。”

——留言中安柏提及得很少，集中于柯莱，看来镜头是聚焦于过去，展现她曾经被愚人众骗走的事。风间华沉思：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为自己提供更多信息吗？

将柯莱送到家门口，红衣的少女婉拒了倾奇者留宿的建议，转身离开。

倾奇者收回望着侦察骑士背影的目光，看向柯莱。

“对不起。”绿发的女孩低头认错，“我不该晚上擅自出门。”

倾奇者摆手，“没关系。我知道你出去了，药剂不至于那么不稳定。去休息吧。”

“那个！”柯莱双手绞着衣角，“我可以和安柏……和西风骑士团的骑士一起行动吗？”

“可以。”倾奇者微笑着给出许可，“注意安全。”他摸摸柯莱的头，“你想做什么是你的自由，但记得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

女孩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观测者的视线却还留在这里：

“变脸了！”

“柯莱一走，医生就又冷着一张脸了，这小哥好吓人啊。”

风间华置之不理，有些担忧地询问倾奇者，“不阻止她吗？”

观测者们瞬间惊疑不定：“谁？！”

“谁在说话？有鬼？”

“双重人格？”

倾奇者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坐回桌边，捧起资料边正梳理情报的、化作小鸟的风间华，“总得给她找点事做，唤起她强烈的执念，让她能凭自己的意志与体内的魔神残渣抗衡。接下来我们没时间去照顾她。”

风间华贴住倾奇者的手心，微凉的手缺乏属于人类的温度，让人想把它变得暖和起来，“她应该知道骑士团是在寻找博士……没问题吗？”

“这不是正好吗。大家都有着同样的仇人。”倾奇者冷笑着，眼里流露出浓重的恨意。

“长辈，挚友，爱人……”他摸摸小鸟的脊背，用指腹理顺绒白的羽毛，“令我失去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我会一一清算。无论要牺牲什么。”

倾奇者将他捧在胸口，“我的爱人，我被夺走的……得想办法找回来才行。不能留你在那里受苦。”

“？？？”

“柯莱是牺牲品吗？”

“医生有爱人？真的假的？！”

“他的意思是，他有一个被博士夺走的爱人？横刀夺爱？还是又一个实验品？”

“不是，这哥们儿真一百多岁啊？”

风间华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好笑的是观测者们的反应，他们肯定想不到“被夺走”的是他的一具身体；心疼的自然是倾奇者。

“别去想那个空壳了。”小鸟展开翅膀，围住倾奇者的手，“我不是一直陪着你吗？”

倾奇者露出了放松的笑，“是啊。你一直陪着我，我何其有幸。”

观测者们的问号越发越多，直到视线被掐灭，给风间华留下无数的问号。

“三角恋？四角恋？”

“突然从异界冒险转到言情频道？”

风间华看没什么有用的消息，果断无视了弹幕。

他贴着倾奇者的手，用晶尘摸了摸少年的脑袋，“要是能抱住你就好了，可惜，还需要多攒些力气，才能恢复到具现躯体的程度。”

“现在这样也很好。”倾奇者眸光微暗，又强打起精神，“这次一定能抓住博士的痕迹。哪怕挖不出有用的消息，至少可以折磨他的切片，出口气。”

说回博士，风间华也想起了倾奇者之前的话，“对了，你刚才说，‘无论要牺牲什么’……”他看向倾奇者的眼睛，“那是什么意思？”

“那个啊。”倾奇者坦然回答，“是语气词。表示决心。”

“是这样啊。”风间华清亮的声音带着笑意，“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或者要让他人替你涉险呢。”

“怎么会呢。”倾奇者眉目舒展，对他扬起无害的笑脸，模仿着很久以前的语气回应他，“Saki肯定不会愿意见到那样的事吧。”

无论是他伤害自己，还是陷害他人。

倾奇者掩藏起自己的小心思，又想到了柯莱。

连言语诱导都算不上的影响——细究起来，这诱导还是向着截然相反的方向。

他给了她选择的权利。他已经警告过她，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

倾奇者不了解他人的想法，不知道他人的目的如何，又愿意付出什么样的筹码——因而他不会轻易干涉他人做决定。

她如何选择是她自己的事。但愿她知道，仇恨这种轻飘飘的东西，不值得她付出自己。

倾奇者还不打算，让一个连学前班都没上过的小女孩，替自己探路。

信息整理很快结束，调查逐步展开。

不同于骑士团要考虑蒙德城，在调查的同时处理着民众、城防和外交问题，倾奇者和风间华的行动非常自由。没过几天，他们已经查到了不少东西。

这是和博士斗了几百年攒下的经验，能让他们以匮乏的资源，迅速从平静的表象中发现异常。

“奇怪的机关。”

少年站在屋顶上，将手里形似甲虫的机械装置对准阳光，握掌时指间略一用力，装置便应声破碎。

倾奇者摊开手，手心里带着愚人众标记的金属外壳和晶莹的玻璃碎粉散着黑气，“没错，是那家伙弄出来的……邪眼的技术。”

风间华留意着全城的动静。

骑士团的小队在城外清理异常增多的魔物。在诸多观测者视线交汇的核心处，柯莱和安柏也在研究这种机关，调查愚人众的动向。

“那边的调查进度差不多，不过调查的侧重点不太一样，他们首要的是民众安全，而非幕后黑手。要是当初能合作……”

“不切实际。”倾奇者摇摇头，“草之神那样全听全信的情况，危险而不可取。蒙德人能保持警惕很不错，只可惜有点太晚了。”

“博士还没有现身。”风间华巡视着各个晶尘散布的角落，“要来猜猜吗？博士这一次的目的？”

“不外乎是那几个，”倾奇者兴趣缺缺地数着，“制造乱局，人体实验，获取材料。或者三个目的一起，一石三鸟。”

“诶——你把选项都猜了，那我猜什么！”

“猜猜他现在在哪吧。”倾奇者目光在各个城区与出城的大道之间扫过，“织好了网，蜘蛛是会等在网心，还是闪到一旁？”

风间华以反问回答：“没有诱饵要怎么钓上大鱼呢？不过……”

晶尘在街巷中漂浮，很快感受到了某种特殊的力场。

“不过，有你在这，他会不会逃真不好说。”

切片打不过倾奇者。

虽然倾奇者一直避着风间华，后者仍然猜得到，他消失的那些个昼夜里是去做了什么。他保持了沉默，看着人偶少年不断调试自己的机能，试图强化早已接近于神的力量。

哪怕他还比不上雷之神，切片却也只是一个切片，只是博士诸多过往中的一段剪影。

“他不会。”倾奇者却似乎很笃定这一点，“我在这里，他不会放弃挑衅我的机会。”

“或许吧。他也不是第一次派切片到你面前送死了。”

关于这一点，风间华很不理解。博士对倾奇者，对他的同事、第六席，是有什么仇吗？

倾奇者对博士的厌恶顺理成章，可是博士为什么对他的态度如此特别；倾奇者又从博士切片的记忆中读到了什么？

小鸟安静地蜷在倾奇者的肩窝里，收缩晶尘调查的范围，仔细筛选着邪眼的气息，“嘶，真的还在！定位到了！”

倾奇者翻转手腕，让手中的碎片和粉末随风飞落。

“胆大妄为的家伙。”

小鸟飞出倾奇者的领口，身形略微伸展，变成更善于飞行的姿态，在前带路。倾奇者紧随其后，短短一瞬已经闪出数十米远。

观测者的目光又一次落了下来。

“啊啊啊！能不能赶上？能不能赶上？”

“快一点啊医生，要出事了！”

风间华心下一紧，加快速度。晶尘循着熟悉的波动聚集，白鸟化作流光闪现，浅紫的稻光紧随其后。

靠近城郊的密林中，蓝发青年敏锐地察觉到有人靠近。

“你们来了。”他怪笑着，“真是好久不见。”

堇色的雷电在少年落地的同一瞬降下，刺穿青年的关节，如一套枷锁将他捆住。

“真是让人想念啊——想你怎么还不死。”倾奇者不想和他多说，直接按住了他的脑袋。

“……如果不是他威胁，在发现你的第一天我就会立刻离开蒙德。可惜啊，切片的命运掌控在本体的手里。”他神经质地笑起来，“不过你们来晚了一步，即使是死，至少有人为我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