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午后,蓝轻流见天气不错,便去丽湖包了艘清雅的船游湖。
丽湖是丽城的名胜古迹,据说百年前有一位诗人曾在此隐居,游湖时无意间听到一缕动听的琴声,诗人被琴声里的真挚情感所感动,苦寻许久,终于找到了弹琴之人,弹琴者是名动丽城的倾城才子,那曲是他亲自所做的,却还没有取名字,诗人便为其取名为《长相守》。
自那以后诗人与才子两情相悦,相守终身,而那曲《长相守》代代相传,成为诸多少女少男的定情之曲。
蓝轻流望着丽湖的青山绿水,想起了那诗人的故事,不禁心有所感,随即取出玉箫,悠然自得地吹奏了一曲《长相守》,箫声悦耳动听,让周围的人情不自禁地静心凝听着。
没多久,一缕悦耳的琴声从邻船里传来,琴萧和鸣,竟然出乎意料地配合得天衣无缝,箫声轻柔缠绵,仿佛诉说着有情人难舍难分的真挚之情,而琴声舒缓,带着一丝淡淡的忧愁,仿佛讲诉着别离许久的有情人对彼此的思念之情。
一曲终了,蓝轻流放下玉箫,心情不错地喝了杯杨梅酒,隔着帘子望向邻船上与她合奏的人,看装扮应该是个年轻的少女,她随后对少女轻声称赞道:“小姐的琴艺不错,若是得空,可愿同我喝一杯?”
少女听到蓝轻流的声音后不小心打翻了茶水,面色很是难看。
这声音为何这么像她?
少女自嘲地轻笑了下。
不会是她,她是不会吹箫的。
少女掩去情绪后,轻笑着答道:“蓝小姐箫声清雅豁达,乃是我的知音。在下苏净漠,既然小姐相邀,恭敬不如从命。”
蓝轻流这才知道原来她就是那个往她的府里多次送拜帖却一直被自己拒见的苏家大小姐,没想到她竟然追到了这儿。
她眉宇微微一蹙,刚才游湖吹箫的好心情不禁淡了些许,随后轻声问道:“苏小姐怎知我在此?”
“巧遇罢了,刚才蓝小姐开口相邀,不知今日可得空?”苏净漠诚心问道。
蓝轻流浅笑了下说道:“今日不谈生意,明日午后来摘月楼见我。”
苏净漠当即高兴地答道:“我定不会让蓝小姐失望。”
话毕,苏净漠的船驶离了。
“姻之,回府后查下是谁泄露了我的行踪。”蓝轻流对站在身边的沈姻之吩咐道。
“小姐是怀疑苏小姐买通了府里的人?”沈姻之琴声问道。
“这世上可没那么多巧遇。”蓝轻流轻声说道。
苏家是丽城的首富,经营着染布坊与成衣铺子,自从两年前这位大小姐接管苏氏布庄后,不仅快速得到了底下人的认可,还让许多外商不惜远道而来订购苏家的布料与成衣,这手段与野心可不简单,她如今三番五次的想找自己合作,想必是为了蓝家的商船。
回府后没多久,沈姻之便查出今日是一个车夫收了苏大小姐的金子泄露了小姐的行踪。
“当众杖责二十,给她两个月的工钱,逐出府里,永不录用。”蓝轻流语气平淡地吩咐道。
那车夫今日能为了一点金子将她的行踪泄露给别人,他日也能为了钱被杀手收买加害蓝府的人。
夜里,沈姻之将刚收到的来自山庄的信递给了蓝轻流。
蓝轻流拆开来看完后满眼无奈地笑了笑,随后将信烧了。
沈姻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满脸笑意地望着她问道:“小姐,可是庄主又催婚了?”
她细细打量了下沈姻之,眼露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山庄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庄主每天最关心的事就是小姐你何时能成婚生个小小姐。”沈姻之满眼高兴地答道。
她眼露一丝嫌弃地瞧了眼沈姻之,戏谑道:“姻之,我若是没记错,你今年快24岁了吧?也不小了,要不小姐我给你订一门婚事?”
闻言,沈姻之立马不情愿地摇着头,慌忙认错道:“小姐,我错了,你都还未成婚,我哪敢赶在你前头啊,何况我得先遇着喜欢的人才能成婚,小姐你说是吧?”
她轻轻“恩”了声,浅笑道:“知道怎么回信给柳姨了?”
“小姐,你不亲自回信吗?”沈姻之苦笑道。
她皮笑肉不笑地静静望着沈姻之,沈姻之轻咳一声,只好认命地坐在桌前提笔替她回信给庄主。
她见此瞬间心情不错地看起了书。
沈姻之反反复复写了许久才将信写好,随后给她看了眼,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派人将信送回山庄了。
沈姻之一脚刚踏出房门,想到了什么又折回来眼露一丝担忧地问道:“小姐,你不会一辈子都不想成婚了吧?”
“有何不可?”她浅笑道。
闻言,沈姻之眼露担心地劝道:“小姐,要是遇到合适的,还是娶一个吧?”
“现在这样不好吗?何必娶一个回来闹心?”她轻声说道。
她对感情之事没有太多期待,也不愿随随便便娶一个男子过一生,这样不仅委屈了自己,也委屈了别人。
沈姻之猛地想起了两年前的事,随后神情认真地问道:“小姐,现在这样的生活真的是你所希望的吗?”
这两年小姐过得十分清心寡欲,对任何男子都提不起一丝兴趣,她不再像从前那般随心所欲了,哪怕遇见爱慕她的男子,她也始终客气守礼地保持着距离,再也没有当年风流多情的名声了。
虽然小姐本就不是什么风流多情的女子,但要真这么一辈子不成婚,那得多孤独啊,再如何小姐身边总要有个知心人相伴到老。
但想起以前的事,她又不禁内心矛盾起来了。
若是小姐再遇上一个不懂珍惜的男子,小姐又该痛心消沉了。
若是如此,倒不如一个人潇洒自在。
罢了,一切随缘吧,感情的事她与庄主也插手不了。
蓝轻流抬起头神情复杂地望着沈姻之问道:“你今天怎么了?说话奇奇怪怪的。”
沈姻之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后说道:“没事,我去吩咐人送信了。”
她放下手里的书,若有所思地瞧了眼沈姻之离开的背影。
其实她知道沈姻之与山庄里的所有人都有事情瞒着自己,她也大概能猜到她们费心瞒着的是何事,只不过这两年里无人敢在自己面前提起,而她也不想去深挖罢了。
既然两年前的自己做了选择,那必定是当时最好的选择,如今的自己只需一切从心便好。
翌日午后,苏净漠手拿着一个精致的锦盒来了摘月楼,沈姻之领着她上楼到了一个雅间。
此时的蓝轻流正隔着一幅画着丽城山水的屏风,随意地坐在琴架前弹奏着那曲动人心弦的《长相守》。
沈姻之声音极轻地对苏净漠好心提醒道:“小姐弹琴吹箫时不喜被人打扰,麻烦苏小姐先在此稍坐。”
“多谢。”苏净漠客气地笑道,随后轻轻将锦盒放在桌上后落座了。
沈姻之为苏净漠倒了一杯茶后静静地站在一旁不再言语了。
一曲未了,琴声突然停了。
沈姻之不急不缓地绕过屏风,悄悄在蓝轻流耳边说了句话。
蓝轻流望了眼屏风后的苏净漠,语气客气地说道:“苏小姐来了。”
苏净漠见她没有撤去屏风的意思,猜想着许是昨日的事令她对自己还有些意见,于是满脸笑意地问道:“蓝小姐的这曲《长相守》弹了一半为何停了?”
“没了兴致而已。”她浅笑道。
以前的她很喜欢弹琴,可这两年突然不怎么喜欢了,所以才学了吹箫。
“我这儿有一幅画想请蓝小姐品鉴下。”苏净漠拿起桌上的锦盒轻声说道。
蓝轻流望了眼沈姻之,沈姻之会意地走过去接过锦盒递给了她,她打开锦盒后将里面画卷展开来细细看了许久。
画上画的正是丽湖,湖中心有一艘小船,船上有一位白衣男子微低着头坐在琴架前专注地弹琴,船头有一位红衣少女姿态洒脱地拿着一壶酒仰头喝着,画的一侧有四行龙飞凤舞的诗句:结发为妻夫,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此画瞧着有些年头了,不知是何人所画?”她眼露欢喜地问道。
此画的画功虽普通,但难得的是画中意境与那几句诗极好。
“蓝小姐好眼力,不知蓝小姐可听过《长相守》背后的故事?”苏净漠笑着问道。
“诗人与才子的佳话自然听过。”她轻声答道。
“此画是《长相守》的作曲人也就是故事中的那位才子所画,而那首诗是那位诗人的亲笔题字。”苏净漠如实说道。
“原来如此。”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画上的红衣女子。
“此画能得蓝小姐的青睐是它的福气,在下便将此画赠予蓝小姐,全当是昨日搅了蓝小姐游湖雅兴的赔礼吧。”苏净漠客气有礼地说道。
她深知蓝家产业遍布天下,富可敌国,在蓝家大小姐眼里世间的奇珍异宝皆唾手可得,想要送一份合她心意的礼物并不容易。
昨日见她十分喜欢《长相守》的曲子,不禁想起家里有一幅长辈留下的藏画,她回府后命人找了许久总算是找到了。
此画不是什么名画,也不贵重,想来她也不会拒收,只要此画得了她的喜欢,让她对自己留下个好印象,苏家与蓝家合作的事便成功了一小半。
闻言,她心情不错地收好画,笑着道谢道:“那就多谢苏小姐了。”
这个苏净漠还真是懂得揣测人心,投她所好,难怪能在短短两年间从她母亲手里彻底接管苏氏布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