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净漠满脸忧伤地走回了自己院子里,刚才那两个侍女的谈话他也无意间听到了。
他犹豫了许久,随即转身离开了蓝府,在大街上随意找了个人问到了美云楼的具体位置后,快步去了美云楼对面的酒楼,找了个正对着美云楼的靠窗的位子坐下,死死盯着从美云楼里走出来的女子。
没多久,他果然看见她与许燕灵一身疲惫地从美云楼里走出来,二人上了一辆马车后往南去了。
他瞬间眼眶泛红地低下头,一滴眼泪从眼眶滑落。
原来都是真的,她真的在美云楼里留宿了一夜。
他从前男扮女装时也陪着娘亲去过这种地方应酬,女子到这样的地方会做些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
如今她在里面留宿一整晚,难不成只是听美人弹琴唱曲吗?
那两个侍女说她从前就经常来这儿,看来她与许小姐是这儿的常客了。
他以为她的身边除了他与杨子微,便再也没有别的男子了,原来是他太傻,是他轻信了她的花言巧语。
世间大多女子都是风流多情的,他又凭什么认为她会是那个少数的例外呢?
昨日他见到了师父,他原本没打算告诉师父他找到了一个喜欢的人,可师父让他尽快跟她回家,他只好把她的事告诉了师父,只是没说自己有孕以及近期发生的一些事。
他还跟师父说她待自己很好,只是眼下还有些事要处理,等她处理好事情就会跟他一同回家见娘亲的。
他劝说了好久,才让师父答应自己先一步离开琉城,允许他一个人在此等她回来。
他想等她回来了,与她坦诚相待地好好聊一聊,若是那时他还选择继续与她在一起,他便带她一同回家见见娘亲与师父,可眼下看来已经不需要了。
他失魂落魄地独自走回了府,他把自己关在房里,回想起自认识她到现在发生的所有的事,他想不通究竟是哪里错了。
她的身边已经有了他,还不够吗?
她的心怎能掰成那么多块呢?
夜里,她与许燕灵玩到很晚才各自回府。
她悄无声息地走进他的房间,神情悲伤地走至他床边坐下,借着月光凝望着他的睡颜,她静静地凝望着他许久,脸上的神情越加阴冷。
她告诉过他的,永远别欺瞒她,否则她可能会杀了他的。
她面无表情地伸出手,缓缓靠近他的脖子,她眉宇紧蹙地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用力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瞬间睁开双眼,双手拉扯着她的手,满脸痛苦而震惊地望着她,艰难地开口说道:“放手……”
她竟然想杀他,为什么?
瞧见他痛苦的模样,她的心也跟着痛极了,她随即松开了手,侧过头起身走至窗边望着夜空的皎月,平复着心烦意乱的心情。
她下不了手杀他。
他捂着喉咙咳了几声,面色有些苍白地大口喘着气。
片刻之后,她极力忍着内心的愤怒与悲痛,语气平静地背对着他问道:“你已经许久未唤过我妻主了,是不是从那时起你就开始背叛我了?”
他起身坐在床边,满眼不解地问道:“你在说什么?”
见他不肯承认,她神情冷漠地轻笑了下说道:“昨天你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你究竟想说什么?”他问道。
见他还是死不承认,她终于控制不住内心的悲愤,转身走至他面前将他推倒在床上,双手紧紧按住他的两只手,满脸怒气地质问道:“苏净漠,我亲眼看见了,你去见了一个女子,你还想骗我多久?”
闻言,他便不再隐瞒,诚实地说道:“我是去见了一个人,可那人是我的师父。”
“若真是师父,你何必瞒我?”她眼露嘲讽地望着他笑了笑,轻声说道:“孤男寡女大晚上的在房里待了那么久,你跟这位师父还真是关系不一般啊。”
“我与师父许久未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他轻声解释道,见她依旧不信自己,不禁内心一阵委屈,语气哀怨地反问道:“那你呢?你昨天一晚上又去了哪里?”
“美云楼听曲喝酒。”她如实答道。
他苦笑了下,眼眶微红的质问道:“你自己信吗?”
她冷笑了下,不愿多做无谓的解释,继续问道:“苏净漠,你肚子里的孩子是那个女人的吧?”
他眼露一丝吃惊,可随后神情难过地说道:“那是你的孩子,你怎可怀疑我?”
“你不会有我的孩子。”她神情冷漠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他想用力推开她,双手却被她按得更加紧了。
她贴近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因为每次事后我都给你吃了避子丸,所以你绝不可能怀上我的孩子。”
闻言,他满眼震惊而悲痛地望着她,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这一刻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痛到他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不愿自己怀上她的孩子,若不是那次她喝醉了,忘记了晚上发生的事,也就没给他吃避子丸,他是不会有孕的。
所以她待他的所有好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多少真心?
她眉宇紧蹙地望着他痛苦的模样,随后松开了他的手,起身走至窗边背对着他站着,不想见到他此刻可怜脆弱的样子,因为她已经分不清他这是真的伤心还是在做戏。
他沉默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自嘲地笑了笑,抬起手擦去眼角的泪水,吃力地从床上坐起来,神情悲痛地望着她的背影,也懒得再去解释了,只是低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曾真心爱过我?”
“那你呢?”她语气冷漠地反问道。
回想起遇到他之后发生的事,她有时真的很难相信他会背叛自己,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她不信。
她自认为待他不薄,哪怕她心里还藏着一个杨子微,可她对杨子微的恨早已远远超过了爱,她将所有能给的偏爱都给了他一人,她许诺他一世一双人,凡是他想要的,再难她都愿意想办法给他,可为什么他还是要背叛她?为什么?
她待他的一片真心在他眼里就那么轻如鸿毛吗?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伤她的心?
他神情悲凉地笑了笑,也没有回答她。
他能说什么呢?
他告诉她自始至终他都只爱过她一人吗?
她已经不会相信自己了,就像他也不会再信她的话一样。
他与她之间彻底结束了。
此时回答她的话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羽姐姐,我们回不去了,对吗?”他神情伤感地轻声问道。
这是他最后一次唤她羽姐姐,她们之间已经隔了太多人与事,他突然好想回到从前那段幸福的时光。
为什么她们之间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闻言,她眼露悲痛地闭上了双眼,没有回答他。
良久之后,她睁开凤眼,掩去情绪,语气平静地说道:“苏净漠,你走吧,此生你我不必再见。”
她说完便再也未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她不杀他,她放过他,也放过自己,就当自己从未遇见过他,就当这段时日她只是做了一个梦,如今梦醒了,自然要忘了那个令人困扰的梦。
他眼睁睁地望着她绝情离开的身影,再次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着,他捂着绞痛的心口,倒在床边撕心裂肺地哭了许久。
他一夜未睡,清晨的时候,景儿进来时,见他眼眶红肿、面色憔悴的模样,不禁担忧地问道:“公子,您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随后情绪低落地开始收拾行李。
“公子要走吗?”景儿问道。
他拿起行李与配剑,神情平淡地对景儿说道:“告诉你家小姐,从今以后我与她互不相欠。”
说完这话,他面无表情地转身踏出房门,孤身一人离开了蓝府。
待她听完景儿的转述后,她面露苦涩地笑了笑。
互不相欠吗?
怎么可能互不相欠?
他欠她一颗真心,永远都还不清的。
她漫无目的地在府里满腹心事地散步,不知不觉走到了他的院子里,她犹豫了会儿,最后还是走进了他曾住过的房间,她面露惆怅地环视了下房间四周,瞧见桌子上放着一瓶不大不小的陶瓷密封罐,不禁有些好奇地走过去打开来看了看,没想到里面竟然放满了剥好的小核桃。
她眉宇微蹙了下,随后叫来景儿问道:“这是谁剥的?”
景儿瞧了眼罐子里的小核桃后如实回答道:“这是上个月公子闲来无事时亲手剥了放进去的,说是小姐爱吃。”
她猛然想起那晚她枕在他的膝上,他高兴地剥着小核桃喂她吃,她不过是随口说了句小核桃好吃,只是剥起来太麻烦了,他便回答她说以后他剥给自己吃。
那话她听过便也忘了,没想到他竟然放在了心上,还真的给她剥了满满一罐子的小核桃,剥这东西费时又费内力,如果他当真对自己没有那么多的真心实意,他大可以吩咐下人去做,又何必亲自为自己做这些事呢?
她眉宇紧锁,内心犹豫不定着。
她猜不透他的心。
若是他对自己无情意,可他愿舍命为自己挡箭,若说他对自己有情意,可他却悄悄去见别的女子,回来后还欺骗自己,隐瞒有孕的事。
这一刻,她想起他昨晚说他去见的女子是他的师父,只是当时她正悲愤交加着,并未信他的话。
她又想起自己收到信的那晚自己喝醉了酒,是不是那晚还发生过别的事呢?
若是这一切都是一个误会呢?
想至此,她心烦意乱地望着手中存放着小核桃的陶瓷密封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