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就明白。”她嘴角蔓延出一丝苦涩的笑，“我只是不愿连累到你。”

十四爷心底一痛，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你是不是认为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不是。”白初念轻摇头，“即使我们走了，又能走到哪？”她一双星眸在暗沉沉的光线里隐有泪光闪烁，又极快地转过了头，“天下虽大，没有我们容身之地。”

“说了这么多，你也不是害怕。”一句话顿了几下，他忧愁的眸光不曾从她身上挪开，摸了摸她的脸，容貌还是那样艳丽，然而眼中却再也找不出对他的一腔爱意，瞬时，一张面容变得冷峻，静如死水般，“是你的心在抵触我？”

她低着头不知该怎么回答，抬眸再看他，脸上微微生了忧色，声音极是平静，“出来的很久了，我要回去了。”

那抹娇小的身影越来越远，渐渐地从他视线中消失，心中一紧，感到一阵窒息，是否要一直这样下去？爱不得，放不下，他该怎么办？

此刻，他没有退路，只能亲手把她推入绝望无边的悬崖。下一刻，便追了过去，紧紧地从身后抱住她。

他的痛苦、他的挣扎、他的温柔都是给她的，再不会分给旁人。

沉默片刻，痛声问道：“为什么你要答应他？为什么你要这样坚决的推开我？你对我比我对你更残忍。”

白初念心被猛地一刺，他对她何尝没有残忍。只是，有些人，一旦错过了，便再也无法来过。

十四爷伸出手穿过她的纤腰，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怀中，在她耳边低低喃语道：“我已经失去了所有，不能再失去你。”

她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那无比熟悉的震动，忆起前事种种，只觉得五味杂陈，心思起伏间垂下眼睫没说话，顿时安静了下来。

二人虽紧挨着一起，彼此的心却各有情绪，没有原来那般贴近，也没有恋人间的恩爱倾诉。

清冷的月色下，两人无言以对，忽然被一个女人愤怒质问声惊到，猛地推开对方。

“哗啦”一声，好像是花园中花盆碎裂开了，静夜里破碎声听着分外的响亮。

十四爷朝那个方向看去，厉色问道：“谁在那里？”

话一落地，只见一位宫女提着羊角灯笼立在假山石前方。

一向稳重自持的大将军，在这一刻，面上也是微微一惊。

容香直直怒视着白初念，她敢偷人，这下可好了，被皇上知道，她准会没命，为了自己主子，也要把这个碍事的就此除掉。

她向前走了两步，愤愤道：“如果让皇上知道你半夜私会恂郡王，你知道那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白初念听到她提及雍正，心中却是一跳，渐渐生出丝寒意来，轻轻打了个寒噤。

她还怎么诡辩呢？即便与十四爷什么都没做，大晚上的被人发现也有口难言了。

容香见她脸色有些煞白，挑眉冷笑道：“我会把你们的事告诉皇上，你就等着发落吧。”

白初念见她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双目像是要喷出火来，她转过身去，神色已经淡漠了许多，“成大事者，不会拘泥于男女私情。皇上知道又能怎么样？”

“你怎么会这样说？”叶欣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向她，她没想到，自己会亲眼所见白初念与恂郡王搂抱一起，他们竟然敢背着皇上私下相会，“你这样做可对得起皇上？”

听她愤恨的声音，白初念眼里划过一丝谨慎和慌张，不知怎么回答她的话，也不想回头看她。

她的沉默已印证了叶欣的猜测，不可思议的怒瞪着她，又问了一遍，“你真的做了对不起皇上的事？”

白初念依然不语，回身时，面上忽然含着一丝冷笑，她对雍正的思念，那种凄婉和悲凉，真的很让人感动。可惜，她不会相信那表面冷漠自持的男人，实则是个风流帝王。

叶欣此时满目震惊，她与恂郡王深情话语清晰在耳边飘荡，一幕幕情深意长，不禁让她的目光浮现出微薄的厌恶，“为什么你要与恂郡王在一起？你就不怕我告诉皇上？”

白初念眉心微动，沉吟半晌道：“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此事不要过问，好吗？”她想象的出来叶欣为了雍正会做出什么，她为了他命都可以不要，要是把今晚的事传扬出去，不讲情理的雍正只会加倍狠厉的对付十四爷，这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你不要多事，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可以吗？”

叶欣听她如此一说，满脸深痛恶绝，皇上是她爱了多年的男人，是她奢望不起的男人，她从不敢想象他会被一个女人背叛，他能够容忍被自己喜欢的女人背叛吗？

他是男人，也是皇帝，若是他知道了白初念做了这种事，他会处死她吗？

“皇上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愤怒让她脸色涨的通红，更是恼恨不已，她嘶声道，“你明知道皇上喜欢你，视你如获至宝，为什么你要这样践踏他的爱？”

“只有你对他的情，几生几世，都不会消失在红尘中，可我不是。”白初念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一下，语气淡定中隐隐透露着不安，她想起了颜嫔，那个身份显贵，张扬跋扈的女人，早就将她当做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后宫中四处充满了残酷冷血，处处凶险，杀机四伏，她不能长久留下，“情之所衷，生死不离。这样的爱情是人人想追求的，只是皇家男人的喜欢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不喜欢了，照样可以给你无情的凌辱。”

叶欣眉毛一抬，眼神变得非常凄厉，“我记得还有一句话，最是痴情也是帝王家。”

白初念手指又微颤了下，可声音不带丝毫的感情，“你的一片痴心，能否换来云开月明的深情回报?”她淡淡看着对方一眼，嘴角微微勾起，“但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可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多的是中途退场，人生中的匆匆过客罢了。”

听她说的如此淡漠，叶欣竟是不自觉鼻头酸涩，悲恸的情绪令她慢慢地湿了眼眸，是爱得极深却不能去爱的那种痛彻心扉。

白初念神色极淡，“世上最难求的，不是海誓山盟，而是相守到老。”说到这里，她的心也跟着轻颤动着，很快又恢复了沉稳，冷漠道，“相濡以沫，白首不离，最平淡的爱，才是最美的情。”

叶欣情绪骤然低落，洁白的贝齿咬住下唇，印下清晰的齿印，身子不能自抑的颤抖着。

过了好久又问道：“皇上是天子，你到底有没有在意过他的颜面？”

白初念心思纷乱，心中默默思忖，良久才说道：“不在意。”

叶欣不知她如此否定是何因由，那个九五至尊小心翼翼的捧着自己的心，等着被接纳，他可以为了这样一个的女人爱到如此地步，偏偏她对他的满腔爱意视而不见。

她想想都觉得心里酸涩的难受，自己从未隐藏过对皇上的感情，同样一份爱，她付出后换来的竟是辜负。

眼光转向十四爷面上看了一会儿，又转了回来，将目光移向别处，遮在袖中的右手握成了拳，冷笑道：“你们真想离开？”

“我与她的事轮不到你置喙。”十四爷神色从容，清朗的声音响起，“你现在就可以去告诉他，我在这里等他。”

叶欣抬起水眸，错愕的凝望着他，不敢相信他会为了白初念连死都不怕，“恂郡王不怕死，可有想过她可以活着吗？”她眸光微动，直视着白初念，“皇上会怎么对你，我很想知道。”

白初念与她对望，颀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怔怔地出了半晌神。

容香有些雀跃的上前一步，眼里带着丝期待，“我敢保证，皇上不会轻饶你。”

“我从不亲自动手杀女人，但是奴才另外。”十四爷冷冽的目光里透着隐忍的杀气，寒声道，“你没有机会看到她落难。”

容香看到他眼神望向自己，忍不住往叶欣身后缩了缩，再不敢开口，默默地低下头。

叶欣看到十四爷的神色在月光之下清冷阴寒，不由后退一步，小心地护住被吓得面色苍白的容香。

她忧心忡忡，甚至有些愤恨，连声音也拔高了些许，“被人撞破私情，恂郡王想杀人灭口了？”

十四爷冷哼一声，轻蔑的看着她，“杀你们不需要理由。”

他眸中冷光闪闪，白初念心慌的推他离开，“你赶紧走，不要再管我的事。”

十四爷立定，反握住她的手，镇定自若道：“我不会丢下你不管。”

白初念手不自觉的颤抖着，她看着他，厉声问道：“你到底走不走？”

“我说过，不会丢下你不管。”他的声音坚决又从容。

白初念见他如此，脑海里飞快的闪过雍正可能采取的一切手段，会就此把人给关了？还是把他驱逐京城？

思绪还没回过来，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这骇人的一幕，身处深宫的她很少见过。

叶欣身上的血很快喷溅出来，衣裳已染成大片红色，鲜血洒落在地，如同一朵盛开的红梅。

白初念目光落在她胸口插着那把精美的匕首上，望着她的身体一点点地滑落，最终倒在了地上。胸膛处不断地往外冒血，衬得那张极为苍白的面庞更是比雪还要白，寻不到一丁点儿血色。

看着久了，她一颗心突突地跳个不停，一时间分辩不清眼前的景象是真还是假。

不由自主朝十四爷望去，他情绪已经平复下来，面上带着决绝的狠厉，只这一瞬，她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小主……”容香只来得及尖叫一声，那声音是撕裂的，甚至是惶恐绝望的。

“不许出声。”十四爷锐利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现在就闭嘴。”

“小主死了……”容香脸色白得如纸，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又大声惊呼道，“小主……您别吓奴婢……”

十四爷看了她一眼，微敛的眉眼带着一丝阴霾，“我让你闭嘴。”这声音里竟含了一股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