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女孩走中间,然后在正中间会面吧。”
十七自然不会反对,他一向都是讨人喜欢的执行者,没有多余的废话和疑问,任务又完成得干净利落。
而狡兔却不会这么老实,他热衷唱反调:“我不觉得这里很大,大家一起走不行吗?要知道我的异能可没什么杀伤力,让我和祺然一起走,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颜九微冷漠回答:“什么怎么办?你还可以去死啊。”
狡兔夸张地大叫一声,但之后的话信衍已经逐渐听不清晰了。
因为十七在颜九微说完指令后,就拉着信衍走向左侧的小道。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空气变得沉默而暧昧。
好吧,或许会觉得暧昧的只有信衍一个人,他直勾勾地盯着十七微微晃动的发梢。
过于热烈的视线让被窥视者终于忍不住道:“我觉得如果你只看我的话,是不可能发现任何线索的。”
被发现的窥视者慌乱地撇开头,“我,我找到线索了...”
他拖长未尽的话语,心神完全被视野中央的东西所占据。
那不是圣剑吗?!
在一堆乱石嶙峋中,在一堆枯黄残叶里,这把剑斜斜地插在中间巨大石块上,剑锋不复当时所见的逼人寒芒,连剑柄也黯淡了光泽,隐在影子中。
它变得如此黯淡,不再像是那把传言中斩下怪物头颅的圣剑。
然而信衍清楚地明白,它就是它。就算变得不起眼,但当你注视着它的时候,你就无法再移开视线。
信衍捂着胸口,这种迫人的气势压得每次呼吸都能品尝到它的寒意。
“那是什么?”十七也看到这把剑,他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轻缓下来,“好漂亮的一把剑。”
“这就是我说过的那把圣剑,”信衍叹道,仿佛情人间的呢喃,“她的确很美。”
余光中,他瞥见十七向剑走去的身影,“等,等等!十七。”他忍不住叫住了十七。
十七回头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我,”信衍张开口,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紧缚着他的口舌,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最终他只能低垂着视线轻声道:“没,没什么。”
十七似有所感,宽慰道:“没事,不用担心,有我在。”
“嗯,我知道。”信衍心下稍安,但越是靠近那把剑,他就越是克制不住步伐。
他抬起头,眼睁睁地看着十七在他面前拔出了那把剑。
他听到心中正在无声呐喊着:‘不要,那是我的东西,不要动它!’他陡然伸出手,几乎快要够到剑柄。
“信衍?你怎么了?”十七侧身避开信衍的手,定睛却见信衍双目浑浊,神色木然,视线牢牢地黏在手中的剑上。
“你想要这个?”十七举起剑掂了掂,又见信衍的脑袋随着剑来回晃动。
“...”他坏心地将剑在身后交换位置,信衍便像丢了魂般,直勾勾地追着剑绕着十七转。
然而信衍却不知道他在十七眼中居然是这么个蠢样,他只觉得昏昏沉沉,眼中只有那把剑才是唯一的光源,而自己则是扑火的蛾子,跌跌撞撞地跟着光源而去。
好不容易,十七收起坏心,将剑递到信衍手边。
信衍一把握住剑柄,眼前如迷雾散去,豁然开朗。
身后似有巨龙呼啸而过,吹拂起一阵强风,扬起金色发丝,他忍不住伸手去抓,却看到手上带着洁白的蕾丝手套,低头却看到身着的蕾丝花边裙子。
他茫然地回头,却看到一只无机质的金黄竖瞳,就像一块巨大的黄色欧泊,沉浸了过去与未来。
那是龙的眼睛,祂正看着自己。
这双美丽眼睛的主人是一条漆黑的恶龙。祂强大而美丽,是世上最为完美的造物。没有什么能撼动祂的存在,而此时祂全神看着的却是弱小的自己。
我会在祂的眼中是会什么样子的?
这段记忆中的那人无助而期待地抓紧了裙摆,就算揉得皱皱巴巴也无所谓,在这样的造物面前还有什么尊严可言呢,不过是可怜而渺小的存在,那只漂亮的竖瞳中丝毫照印不出自己的样子。
而他只能努力地踮起脚尖去看,就算下一秒钟就会被撕碎也好,他多想要摸摸祂美丽的身躯。
“信衍”踮起脚尖,用力而持久地踮着,这不免让足尖开始疼痛起来,但他不在乎,他只想看到祂眼中的一切。
金黄的眼魄中映照着金色长发与白色衣裙,最惹眼的还是头顶的冠冕,这分明就是维多利亚女王!
她正昂着高贵的、未曾低下的头颅,满怀情谊地看着自己。
“信衍”难以置信地抬起手,却看到此刻自己的手却变成漆黑的棘皮肌肤,他突然又变成那条龙。
不,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信衍恍然醒悟这一切都是剑中封存的记忆,有女王的,也有龙的。当他想要再看清楚一些时,就被一股力量狠狠地从龙的身体中拉出来。
他只能看着恶龙和女王走在一起,猜想他们或许是在友好相处。
毕竟天是蔚蓝的,花是鲜艳的,云是飘渺的,水是清透的,女王是微笑着的。
女王穿得就像乡野间摘花的农女,坐在碧连天的草地上,眺望着远方与远处视野中露出塔尖的城堡。
而黑龙打盹般地卧在女王身后,鼻尖吹起的气息扬起女王的裙摆。远处似乎还有一个穿着盔甲的女人,她渐渐地与印象中的雷娜塔重叠在一起。
信衍心下了然,那个穿盔甲的女人应该就是雷娜塔的姑妈,传奇女骑士玛蒂尔德。
但这段记忆又和圣剑有什么关系呢?传说中的圣剑斩杀了怪物,那怪物又在哪里?
信衍心中的疑问才刚冒出,就看到那条横卧着的黑龙有了动作,祂睁开半透明的瞬膜,沉默无声地盯着自己,似乎在问这一切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那条黑龙,或者说那个怪物,昂起祂的头颅,翕动着祂的鼻翼,吹乱天边火色的落霞,也吹来一场黑云蔽天的风暴。
这场风暴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猛烈,连明明不属于这段时空的信衍也无法在这样的风暴中睁开眼睛,去见证这一场浩劫的降临。
信衍最终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在风暴落幕的最后,他看到那块任何人都无法否认其美丽的、宛似黄色欧泊的眼睛上嵌入了再也无法愈合的鲜红裂纹。
女王的双手持着那把剑,刺进她爱着的恶龙的眼中。
她杀死了怪物,也杀死了一半的自己,只为了头颅之上的那顶皇冠,她微阖着双眼,信衍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得她应该是悲伤的吧。
她从恶龙的眼中拔出圣剑,头也不回地走向用鲜血浇筑冷却成型的王座,戴着溅上了鲜血的皇冠,高坐于王位之上。
这是她时代的开幕,也是最后一幕。
恶龙倒在焦黑的土壤上,留下了血泪,微微扇动残破的骨翼,似是短暂的休憩,也似是永恒的长眠。
女王的左眼是威严,右眼是哀伤,她永久地将自己割裂开,直到两个半身终究还是在塔中融合成一个完整的、坠落着的身影。
信衍看着这把剑落入水中后,一晃眼就回到试炼中,此时的他正坐在那块石头上,入眼尽是一片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