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马队抵达北境边寨。天色昏暗,雪势稍缓,边寨外的荒野寂静得诡异,仅有几棵枯树在风中摇曳,如鬼魅起舞。徐知薇勒住马缰,目光扫过远处一座隐秘的山坳,低声道:“李大人,那便是北仓。”
李承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山坳中隐约可见几座低矮的仓房,屋顶覆着厚雪,周围有几名甲士巡逻,火把在风中摇曳。他皱眉道:“小姐,这地方守备森严,怕不易潜入。”
徐知薇点头,从袖中取出钦差腰牌,递给李承忠,低声道:“硬闯不行,便用这个。你持腰牌佯装查仓,我带两人从侧面潜入。若有变故,你立刻撤回,我自有办法脱身。”她的声音冷静而果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然。
李承忠接过腰牌,沉声道:“小姐小心。”他挥手示意两名随扈跟随徐知薇,自己则带人走向仓房正门。
徐知薇翻身下马,带着两名随扈绕到仓房侧面。她伏低身子,借着雪堆掩护,缓缓靠近一处破旧的木窗。窗缝中透出微弱的灯光,隐约可见几名甲士在室内交谈。她屏住呼吸,手指轻轻扣住窗沿,悄无声息地推开一条缝隙。
仓内堆满了粮袋,空气中弥漫着稻谷的淡淡香气。一名甲士正在清点账簿,嘴里低声咒骂:“这鬼天气,还要守着这些破粮,张将军也真是……”另一人接口道:“别抱怨了,听说这些粮是给北蛮的,殿下交代过,不能出差错。”
徐知薇心头一震,低声道:“果然是秦王的私军粮草。”她示意随扈守在窗外,自己小心翻入仓内,藏身于粮袋之后。她屏息凝神,目光锁定那本账簿,心中暗道:若能拿到此物,便是铁证。
甲士清点完毕,将账簿随意丢在桌上,转身与同伴闲聊。徐知薇趁机挪动身子,悄然靠近桌面。就在她伸手欲取之时,仓外忽地传来一声怒喝:“何人擅闯军仓!”紧接着是刀剑碰撞的声响,显然是李承忠与守军起了冲突。
仓内甲士一惊,立刻拔刀冲向门口。徐知薇眼疾手快,一把抓起账簿,塞入怀中,随即翻窗而出。她低声道:“快撤!”两名随扈护着她迅速退回雪地,正欲上马,身后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抓住她!”一名披甲将领带人追来,手中长矛直指徐知薇。她咬牙翻身上马,挥鞭催马疾驰。李承忠此时也带人撤回,汇合后一同冲出山坳。身后箭矢如雨,划破风雪,擦着马身而过,险象环生。
马队奔出十余里,身后追兵渐远。徐知薇勒住马缰,喘息未平,低声道:“李大人,可有受伤?”李承忠摇头,沉声道:“无碍。只是那将领认出了钦差腰牌,怕是会报给秦王。”
徐知薇点头,从怀中取出账簿,借着月光翻开,只见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粮草交易,落款处赫然写着“张德胜监运”。她冷笑一声,低声道:“有了这个,秦王再无辩驳之力。回京后,我要让朝堂震动。”
李承忠皱眉道:“小姐,此行虽有所获,但秦王耳目众多,咱们回京途中恐有埋伏。”
徐知薇眯起眼,低声道:“我知道。可既走上这条路,便无退路。秦王若派人来,便是自掘坟墓。”她顿了顿,目光投向南方,“李大人,传信给谢若兰,让他继续散布风声,声称北仓失窃。秦王若急于掩盖,便会露出更多破绽。”
李承忠点头,沉声道:“好。我这就安排。”他挥手示意一名随扈前去送信,马队则继续南行,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与此同时,燕州城内,徐知妤站在一处隐秘宅院中,目光冷冽地望着窗外。黑衣人匆匆入内,低声道:“侧妃,北仓失窃,殿下震怒,已派人追击徐知薇。”
徐知妤嘴角微扬,低声道:“失窃得好。她若拿到账簿,便是秦王的催命符。”
黑衣人低声道:“可殿下已起疑,若查到侧妃头上…”
徐知妤冷笑:“他疑我已久,却不敢动我。我既是他的侧妃,也是他的软肋。”她停顿片刻,低声道:“传信给北蛮,让他们提前发动边患。秦王若忙于应付,便无暇顾及她。”
黑衣人应声退下,徐知妤转身望向窗外,风雪敲打着窗棂,发出低沉的呜咽。
半月后,马队终于接近京城。风雪渐止,天边露出一抹微光。徐知薇坐在马上,手中紧握密信与账簿,目光如冰。她低声道:“李大人,入京后,我要先见首辅。此事若不经他之手,圣上恐难下决断。”
李承忠点头,低声道:“徐小姐放心。首辅与秦王不和,若见此证据,必会助咱们一臂之力。”
徐知薇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远处的城门,心中暗道:父亲,您的冤屈,我定要洗雪。秦王,你的末日,就在眼前。她拍马前行,背影在晨光中挺拔如松,似要刺破这大夏朝堂的黑暗。
风雪散尽,京城的天空却依旧阴沉。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在朝堂上掀起。
京城的天空阴沉如墨,乌云压顶,似要将整个都城吞噬。徐知薇一袭青衣,站在木夫人所指点的“天香楼”的二楼,天香楼的班主是个俊俏瘦削的年轻后生,自称名做“木青云”。只看了一眼徐知薇所持的“木”字玉佩便跪倒在地。木夫人所嘱需要传递给北蛮的密信便交予这名班主,班主还仔细看了徐知薇的笔迹,告知徐知薇如有需要嘱咐之事,随时着人来天香楼找他,他这里还有二十余名各怀绝技的死士,可以任由徐知薇差遣。
手中紧握着从北境带回的密信与账簿,目光如冰,凝视着窗外的街巷。她刚刚与李承忠商议完入京后的计划,心中虽波澜不惊,却隐隐感到一丝不安。自北境归来,她总觉得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暗中窥视,似在等待她露出破绽。
“小姐,首辅那边已传信,约您明日午时相见。”李承忠推门而入,低声道,“只是,城中近日风声颇紧,秦王似乎有所动作,您得多加小心。”
徐知薇点头,低声道:“我知道。北仓失窃的消息已传遍燕州,秦王若不反击,反倒不正常。”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咱们既已落子,便要步步为营。明日见首辅,我要将密信与账簿一并呈上,逼他表态。”
李承忠正欲回应,门外忽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随扈匆匆入内,手持一封文书,脸色苍白:“小姐,出事了!这是刚从茶楼送来的契约变更文书,您快看看!”
徐知薇心头一震,接过文书展开,只见上面墨迹未干,赫然写着:茶楼及“共荣汇”一半资产,由沈卿言转让予秦王,契约五五分利的条款已作废,下方签着沈卿言的名字,字迹虽熟悉,却透着一股陌生的冷漠。她手指一颤,文书险些滑落,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随扈低声道:“小的也不知详情,只听送信的人说,沈公子昨日被召入秦王府,今晨便传出这消息。茶楼那边已有秦王的人接管,掌柜正等着您回去主持大局。”
这茶楼的房产本就属于沈卿言,沈卿言在徐知薇经商之初赠予徐知薇。当时为表诚意,徐知薇方与沈卿言签下了这份二人五五分利的签约,谁知……
徐知薇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怒火。她转头看向李承忠,低声道:“李大人,你先带人回驿站备马,我要去见沈卿言。”她的声音冷静而低沉,眼中却燃起一抹伤痛。
李承忠皱眉,低声道:“徐小姐,此事蹊跷,沈公子怎会突然背弃您?莫非有诈?”
“有诈也罢,无诈也罢,我要亲口问他。”徐知薇咬牙道,语气中透着一股决然。她转身披上斗篷,快步下楼,风雪拍打着她的面颊,却掩不住她眼中的寒光。
沈府门前,雪花飘落,门匾上的“沈氏”二字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刺眼。徐知薇叩响门环,门子见是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低声道:“徐小姐,公子正在书房,您请稍候,我去通报。”
“不必。”徐知薇冷声道,径直推门而入,脚步匆匆,直奔书房。她心中怒火翻涌,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要听沈卿言亲口解释,这一切究竟为何。
书房内,炭火微弱,沈卿言一袭黑袍,站在窗前,背对门口。他的身影略显单薄,似被风雪压得喘不过气。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身,见到徐知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低声道:“五妹妹,你来了。”
徐知薇将文书抛在桌上,冷声道:“三表哥,这是什么意思?你我五五分利的契约,如今怎会落入秦王手中?茶楼和‘共荣汇’是我一手打造,你为何背叛我?”
沈卿言沉默片刻,低头看向那张文书,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他缓步走近,低声道:“知薇,我别无选择。秦王以父亲性命要挟,若我不签这契约,他便要对父亲下手。我只能救父亲。”
徐知薇瞳孔猛缩,怒声道:“救父亲?你可知这茶楼是我心血所系,是我查案、救徐家甚至救大夏的根基?你一句‘别无选择’,便将我的一切拱手让给秦王?你可曾想过,我如今身处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