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辰心中暗笑一声,不禁摇头,就知道没那么简单。然而此刻莫淮雨这幅模样,若是独孤拓要淮雨摘下帏帽,这便不好办了。然而事情不容自己多想,只能坦然的转身看向来人。
独孤拓一行四人走到载辰几人面前,抱拳道,“刚才舍妹有些鲁莽了,还请各位见谅。”
舍妹?原来这个女子是匈奴王的掌上明珠,怪不得如此刁蛮豪放。不过只听说那独孤老贼有三个儿子,却不知道何时有了个女儿。
载辰只听得独孤拓乍一说完,身边便传来了一声不满的嘟囔,话虽用的是蛮语,但想也不用想,无非是这丫头有异议 。同行一旁陌生的男子拉了拉赛依扎的衣袖,轻轻的摇了摇头。
载辰也不及不想,只见那伊索的眼神不住的往莫淮雨身上瞄。载辰不着痕迹的挡在莫淮雨身前,哈哈一笑,“原来是独孤公主,方才在下看到公主的英姿,一副女中豪杰的气势,果然是勇健娇娇媲丈夫。”
赛依扎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载辰,却不懂他的话里有话,中原人的话向来拐弯抹角,不过他夸自己的话赛依扎却是明白了,当下便鼻间一哼,有些赞赏的仔细看了载辰几眼。
赛依扎刚才只顾着看那个冷面的男子,却没有注意其他两个人,现在看来,一人戴帽看不清面容,身段却是极好,一人英气爽朗,总之两人怎么看,也没有草原汉子的硬气。
赛依扎有些天真,可不代表独孤拓也是个善主。听赛依扎说,刚才有个人能够在黑风高速奔驰的时候挥剑斩断她的银蛇,还能在黑风受惊时将马控制住,此人的身手绝对不凡,当下便决定探探这几人的底细。
看着周围渐渐靠拢的汉人,独孤拓眼中光芒闪过,温柔一笑。
“小妹想为世子报仇,有些寻人心切,还望兄台不要介意。不过,不知几位有没有看到过什么可疑的人?”
载宸故意不答,等他把话说完。
独孤拓转身面向四周众人,“想必昨日的事情诸位也有听说,如果能提供什么线索,或者抓到那怀玉,在下代表我匈奴一定会重重酬谢,荣华富贵不在话下。还有,阁下身边这位,可否让在下看看容貌……”
载辰依旧不动,眼看独孤拓脸上的笑容就要挂不住了,一旁陌生男子见状,便载辰笑着行礼道,“在下独孤信,与塞扎依乃一母同胞的兄妹。我哥哥如此问,还问兄台莫要生气,我们方才听伊索弟弟说,这位的身段和那醉如意的怀玉有些仿佛……”
载辰挥手打断独孤信的话,笑着看他,原来这就是独孤信的四子独孤信!
载辰扭头看向四周越来越多的汉人,抱胸一笑。“要按四王子这说法,和那怀玉公子身材相仿的人,你都要看上一看了?若是这样,只怕是那如意阁主三日后回了凉州,你连怀玉公子的脚指头都未必能找到一个!”
众人方才就看独孤拓一众分外不爽,此刻听载宸这么一说,纷纷起哄笑了起来。
“就是就是,怀玉公子的容颜我们没有,和他仿佛身段的还不好找吗?”
“果然匈奴的钱好挣极了,我方才看见一个像极了怀玉公子的人往南边去了,独孤殿下麻烦给个一百两?”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独孤信几人的脸色越发阴霾。
“哦对了,”载宸突然出声笑道,“方才独孤殿下问有没有见过形迹可疑之人,还别说,我真见过。”
载辰见那独孤拓眼中虽是疑惑却不接话,便无声一笑故作玄虚。
伊索却在一旁忍不住了,“到底是何人?又去了何处?只要阁下说了,那白银就是您的。”
独孤拓猛的扭头,一脸不郁的看向伊索,后者见状,讪讪不语。独孤信将他拉但身后,温柔笑笑不再说话。
载辰见状无声一笑,继而向四周的百姓抱拳,一指脚下土地,“敢问各位乡亲父老,在下此刻站立何处?”
独孤拓一听载辰的正色发问,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眼向面前的人打量看去,脸色越发阴沉。
四周聚集的凉州百姓却被载辰那种一夫当关的霸气所吸引,纷纷喊道“大齐凉州”。
载辰见状冷冷一笑,伸手向着赫连身后的匈奴军队,一脸的嘲讽。
“既然是我大齐的疆域,那我看这最可疑的人便是你们吧?借怀玉公子之事,怀揣不良用心,率领军队出入我大齐,你们匈奴大汗的野心未必有些太过张扬!”
“他刘成阳允许你匈奴的军队出现在凉州,可并不意味着你们可以在我大齐的疆土上肆意妄为!”
“如果你匈奴非要借着怀玉公子的缘由对我大齐生事,那我大齐的子民也不惧让你关外荆棘满地、白骨纵横!”
载辰一手指着那匈奴的军队,言罢将衣袖狠狠一甩,便擦着独孤几人而过。
周围的汉家百姓听载辰如此说,才明白近日匈奴的种种举动。什么为报断臂之仇,原来不过是打着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滋事生非!想来匈奴的野心也不止于凉州,怕是那东边汉人的大好河山!
当下众人各个义愤填膺、慷慨激昂,更有几个书生和壮士举拳喊到“万人一心,太山可撼!”“大齐威武!”“滚出大齐,滚出玉门关”……
四周的呐喊声越发响亮,而反观匈奴这边,纷纷警惕的握上了了手中的武器。
独孤拓几人的脸色从未有过如此的难堪,此人今日这一番话,想必会很快在凉州传开,更甚者还会在大齐流传,这下匈奴的意图,便成了司马昭之心。
再次看向对面那人,只见他背手而立,一双皓月星眸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独孤拓见四周汉人越发的冲动便示意身后众人上马离开。一旁的赛依扎却有些不甘,狠狠地瞪载辰一眼,还要说什么,却被独孤信一把拉住了。独孤信朝她摇摇头,赛依扎只好捡起地上那一截断鞭上马。
独孤拓见众人准备妥当,向三人的方向略一抱拳,笑道,“汉人果然卧虎藏龙,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兵戎相见,我希望阁下的功夫也能如你说话这般口吐莲花,告辞。”
载辰看着独孤信离去,待其上马坐定便抱拳爽朗一笑。
“必不辜负独孤王子。”
几人骑马扬尘而去,赛依扎扭头看载宸三人一眼,气愤愤的哼了一声。
“阿哈怎么就这样走了,我看他们就最可疑,大白天戴着帏帽,明显是做贼心虚。”
“赛依扎,别打扰三哥想事情。”一旁独孤信劝道。“那几个人是故意引起注意的,然后借此机会激起民愤,好让我们寸步难行!”
赛依扎扭头看着从刚才就默不语的独孤拓,“三哥你也别生气,汉人就是这个样子,率军打仗没什么本事,耍起嘴皮子来倒是连女人都比不过他们……虽然格焘是个蠢货,但到时候如果他们不把那个阴柔的兔儿爷交出来,我们就让阿爸告诉他们的皇帝,我们又不是无缘无故挑事的人……”
独孤拓猛的扭头看着有些得意的赛依扎,后者看着哥哥那不认同的眼神,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正要询问,却发现独孤拓已经回过头去不看自己了。
赛依扎吐吐舌头,貌似刚才那个汉人真的让三哥生气了,自己现在还是避开些好。正要挥鞭跟上,身侧却幽幽传来一句。
“你以为阿爸的意思,只是找到那个怀玉报仇而已吗?赛伊扎,我倒是一直希望你能够永远这么简单快乐。”
看着独孤拓匆匆而去的背影,赛依扎怔然,那还有什么意思?脑海中却突然浮现了刚才那个非常讨人厌的汉人。三哥怎么也和那个汉族男子变得一样拐弯抹角了?
“哼,看来师傅说的那句话果真不假,近墨者黑!”
“阿妹!”独孤信低声喝道,脸上露着明显的不悦和担忧。
赛依扎见状撅撅嘴,狠狠一挥手中的马鞭,跟着队伍疾驰而去。
街道中央,载辰几人在赞许声中缓缓离开人群,却也没有朝客栈的方向而去。
“虽然揭露了匈奴阴谋,但是我们不免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暂且在附近逛逛,装成普通人的模样。”载辰淡淡说道。
载辰心中不免有些许懊恼,今天确实是冲动了一下,不论如何,却也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
载辰扭头瞧着莫淮雨,“怎么样,不谢谢我吗?要你戴人皮面具出来,你却非不。若不是哥哥我机智,想必你现在早成了蛮子的阶下囚,十八般酷刑已在你身上招呼了一遍。”
莫淮雨淡淡瞥一眼载辰,冷哼一声,却难得一次没有同他顶嘴。
载辰哈哈一声,一把揽过莫淮雨,“说声谢谢又不会怎样,怎地这么小气,和女人一样!”
莫淮雨果然又被惹怒,“你若再说我像女人,我一定……”
“嗯嗯嗯,你一定杀了我,我都被你讲烦了,别总是打打杀杀的嘛。”
三人又在打打闹闹中走远了。
“公子,我们现在去哪里?”
街角一旁停着一顶普通马车,只见一只细柔苍白的手打起一侧的帘子,马车上的人看着那三个人影越走越远。
“回府。”淡淡的声音依旧没有半点情感,然而随着帘子落下,一双紧皱的眉头却却出卖他的心情。
“妙蝶斗胆一问,公子可是在想方才那人?”却是在酒楼那一主一仆。
身侧的马车咕噜噜的响着,车中人表情木然的揉揉鬓角。
没有听到回答,妙蝶扭头看来,“公子可是又头疼了,妙蝶来吧。”
妙蝶伸手正要搭上那人的头,那人却躲开了。妙蝶神色一阵尴尬,垂眸低声道。
“那几个人可是需要去调查一下?”
妙蝶的声音打断了自己的思索,那人神情似乎有些疲惫,淡淡的“嗯”了一声。
头又有些隐隐作痛,车中人轻轻吐息一口气。自从刚才看到那个在人群之中坦然质问着独孤拓的身影,脑海中便一直浮现着那双眼睛,透着满满的自信……和熟悉感。
其实第一次在醉如意透过珠帘看他,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他又不记得何时见过这样一个人?不过是自己有些忧思过重,或者,有些太过想他罢!
可是,他,怎么会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