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华玄英的哥哥好像是被人杀害的！”

正在做习题的楚词突然听到后面有个女生掷地有声地说起华皓白的死因，楚词脊背嗖的绷直。

“嘘，虽然华玄英不在，你最好也小声点，不过这个你是听谁说的？”又一个女生问。

“凌泉啊。”

“哦”声一片。

要真是凌泉说的，那消息一定准，因为他是明语和华玄英的好哥们，即使不在一个班，他们也一起上学放学，一起上厕所，甚至一起欺负女同学。

“那凶手呢，抓到了吗？”有个好事的男生也挤过去打听。

“这我就不知道了，其实我也是偶然听到凌泉跟麦冬的对话才知道的。”最初爆料的女生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嘁，我说呢，你什么时候能跟凌泉有交情了呀。”不知又是哪个女生酸溜溜的来了一句。

楚词扭过头看了一眼，正好几个人也无趣地散开了。

“有一个多星期了吧，他们还是没有来上课。”楚词有些担心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也没心情做题了。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楚词忍不住询问他爸爸妈妈可否知道小区里有个刚上初一的男孩去世了。

“你说的是华家的老大吧，听说人是在日本没的，你说国庆去哪儿旅游不好，非去小日本，那地方‘黑-道’盛行，能安全吗？”楚爸爸怎么说原来也是国企的正式员工，又从小经受到革命老兵楚爷爷的爱国教导，也算根正苗红。

“据说‘黑-道’在日本还合法呢，也是蛮稀奇的，但那‘黑-道’的若杀了人，总不会合法吧？！”楚妈妈渐渐不忿起来了:“日本人鬼精鬼精的，听说被抓后立马就说自己是正当防卫，哎，可怜了那华家孩子，长得那么俊也……”

“不要惋惜了，你儿子也蛮俊的，当然，还有你老公。”楚爸爸怕楚妈妈在儿子面前失态，连忙给楚妈妈夹了块里脊肉，顺带抛了个媚眼。

“噗……”楚妈妈差点被楚爸爸的媚眼吓得喷出饭来。

楚词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紧往嘴里扒拉饭。爹娘眼里无丑儿，可楚词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一胖毁所有，自己跟俊可沾不上边，更比不上华皓白了。楚词打有记忆以来自己就是胖胖的，奶奶倒是很高兴，说是胖了好，胖了给家里长光，就连公园里的别家老太太见了他也总是忍不住摸着他的小脸蛋儿说:“这孩儿真给你们楚家长光！”可上小学之后楚词就不愿意再稀里糊涂地对着摸他脸的人傻笑了，胖成了他的烦恼。

“他们到底在日本发生了什么呢？”楚词寻思着这估计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当事人明语从日本回来后，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华皓白，梦到很小很小的时候华皓白抱着他转圈圈，梦到夏日午后华皓白带着他和阿玄去蓝山北的小树林里捕蝉，梦到在儿童公园和华皓白拍纸片、打面包、弹玻璃球……还梦到一米七的华皓白在他面前缓缓倒下，他的手上全是血，全是血……他想为华皓白止血，那就堵住，用手堵住就好了，果真华皓白能站起来了，然后跟他和阿玄一起回到蓝山。

早上醒来才发现枕巾都湿了，明语不给自己发呆愣神的时间，简单洗漱一下，饭也不吃就跑去华家，每天都是如此。他要陪着阿玄，陪着阿玄挺过这一关，振作起来。

华玄英坐在华皓白的床边，根本不想看明语，随明语怎样做，他就是拿着两个小泥人，小心翼翼地摩挲着。

明语想着明天阿玄的感冒就会好了吧，但今天也得吃药，等着热水凉一些再递给阿玄吧，他把杯子放到桌上，转身看着华玄英手里的小泥人，思绪渐渐漂浮起来。

刚从日本回来的那天，清城正在下雨，一场秋雨一场凉，一下飞机华玄英就感冒了。明语回到家就着急找了感冒药去华家，结果华妈妈已经给华玄英吃过了。之后华玄英就把自己关进了华皓白的房间里。明语席地坐在门外，不久就听到压的很低很低的呜咽声，自己也忍不住哭了。

不知过了多久，明语又听到华玄英在房间里自言自语:“哥，我不会让你这么孤单的。”这话着实吓着了明语，他一下就急了，也顾不得擦眼泪，噌的跳起来就卯足了全身的劲儿撞门，根本不想他这小身板哪里撞得开？恰就正在此时，华玄英开了门。

没等华玄英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被明语顶飞了，明语也没想到自己撞门扑了个空，竟然撞倒了华玄英。

摔在地上的华玄英红着眼睛骂明语:“你发什么疯？”

明语也顾不得自己哪里疼，赶紧起来去扶华玄英:“我以为你要……你要那个……就……”

“你不会喊我？喊别人？你觉得你能撞得开门？你以为你是彪形大汉呐？！你总是这样，总是逞能！在日本也是这样，你什么时候能改改！”

明语低头沉默:阿玄说的对，一遇到急事他就行动在前，不会思考了，也是这种鲁莽害了皓白哥。

不想多看明语内疚的表情，华玄英站起来越过了明语就往外走。

“阿玄，你去干什么？你休息吧，要干什么告诉我，我帮你去。”明语连忙赶上华玄英。

“撒尿！”华玄英随口一说，只是不想明语跟上来而已。

果然明语脚步停顿了，可不过几秒钟他又继续追上去了，明语知道华叔叔和华阿姨去律师事务所了，保姆秦妈在午休，他必须时时刻刻陪着阿玄。可是阿玄并没有走向厕所，照这个方向——是门。

“阿玄，你到底想去哪儿啊？”明语挡在华玄英前面。

“我要去学校，你起开。”

“中午刚回来，不是说好先不用上学嘛，你还是去休息吧，睡一觉，感冒就好了。”

“我去拿上我的泥人，就回来。”华玄英说着推开明语就开了门。

“所以阿玄说的‘我不会让你孤单’的‘你’指的是皓哥的小泥人啊”，明语如释重负，原来只是不必要的担心。

小泥人是华皓白亲手做的，去年冬天他在泥塑店耗了整整一个周末，才做到满意。华皓白总共做了三个小泥人，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华玄英，第三个就是明语，这是在华玄英九岁生日的时候，华皓白送给他们的，当时华玄英还假装不满地抱怨华皓白:“凭什么我生日，这个人也能收到礼物，他生日的时候，你可没送我！”

“什么这个人那个人的，跟你说了比你大十天也是大，叫二哥。”明语边炫耀他的新礼物，边恬不知耻地突然用胳膊从上到下箍住华玄英的头:“快叫，不叫不放。”华玄英求救华皓白无果后，终于投降叫了声二哥。

“明天我去上学，你不要过来了。”华玄英开口打断了明语的回忆。

“我还是来等你一起走吧。”明语说。

不见华玄英拒绝，明语递过去感冒药和温水。郑重开口:“阿玄，我以后会加倍的……保护你，陪着你，带着皓哥那一份……吃药吧……”

“不管我做什么都护着我？”华玄英抬头，一双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

“对。”

“你说的，别后悔。”

“绝不后悔。”怎么可能后悔呢？早就答应皓哥了啊，“以后我就是你的亲哥哥。”明语知道自己在许下一个承诺，郑重出口，他会一辈子履行到底。

华玄英脸上勾起一个残破的笑容，明语早就眼软了，再看见华玄英的泪笑，瞬间模糊了视线，他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华玄英，他的弟弟。

华玄英任由明语抱着，双臂沉沉的，垂在身侧。他努力对明语扯出笑容的时候，想的却是:“亲哥哥？我的亲哥哥已经死了，为了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