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旨意后,平江王姗姗来迟。
他知道舒齐这么紧急地召他进宫是为了什么,便刻意来得慢了些。
两只脚刚踏进重光殿,舒齐便气愤地朝他冲了过来,伸出双手,紧紧抓住他的两只手臂,怒声质问:“为什么要骗我?!”
平江王神色淡淡,像在面对一个暴躁的小孩子,不屑理睬。
舒齐两眼通红,又一次向他摊开一只手:“舅舅,您把真正的解药给我,快给我!”
平江王眉峰一凛,轻斥道:“看看你这个样子,哪有一丝帝王仪态!为了个雁迟归你就颓丧成这副德性……将来舅舅老了,你一个人如何坐得稳皇位!”
此刻舒齐不想听什么深刻的大道理,只想尽快拿到解药为雁迟归终结痛苦,便低声对平江王恳求道:“舅舅,求您先把解药给我,以后我会好好听您的话,做一个上进的皇帝。”
看着舒齐眼泪汪汪的模样,平江王眉心紧皱,顿时有点怀疑舒齐与雁迟归之间究竟是哪种关系了。
如果二人只是纯粹的友情,舒齐定然不至于为对方如此哭求。看着他那副离了雁迟归就活不下去的神情,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
平江王的脸色倏然变得黑沉沉的。
“他又死不了,你急什么?”平江王轻飘飘地说,“那毒要不了他的命,只会让他疼而已。他已疼过多次了,早就有了忍耐的经验,用不着你替他操心。”
“……舅舅!”舒齐不可置信地望着对方,“您说的是人话吗?!他是人啊,他是活生生的人啊!现在他身上有伤,他受不住的!”
激动地吼了几句后,舒齐的语气很快又软了下来,“求您别这么对他,他真的承受不了……之前我因赌气而把他交给李潭,才一天时间不到,李潭就对他用尽了酷刑,他在地牢中吃了太多苦头,本就恨死我了,如今您又拿假药给我,催动了他体内的毒性发作,他以为我是故意的,以后就更不会相信我,更不会理我了……”
平江王麻木道:“这样不是很好吗?省得你们二人太过亲近,让舅舅不放心。”
舒齐噎住。
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舅舅有这么冷血的一面。
虽然不是针对他,但他还是被伤到了。
舒齐放弃言语,直接扶着平江王的手臂落跪于地。
平江王额角一跳,被他气个半死:“你……”
舒齐垂着头,一声不吭。
他的一切都是平江王给的。
因此他不可能用强硬的手段逼迫对方交出解药。
就只能这样。
平江王窝火到不行,想将他提起来,却见他有意弯着腿,提起来也放不稳。
“你、你真是……”
平江王气得说不出话。
最终猛呼了几口气,平江王才堪堪稳定心神,从怀中摸出一个木质药瓶,砸到舒齐脑袋上:“拿去吧!”
舒齐捡起药瓶,打开塞子试着倒一点出来瞧瞧,没想到竟滚出几粒小药丸。
之前平江王给他的那瓶假药是液体,现在这瓶却是一些药丸子。
他捏起一粒,抬头问平江王:“这个是真的吗?”
没等平江王回答,他便扔进嘴里嚼了嚼。
平江王:“……”
舒齐觉着不像假的,便又问:“每次吃几粒,一日服几次?”
平江王嘴角抽了抽:“……一粒,三次。连服七日即可祛毒。”
舒齐堵好药瓶,一下站起身来,对平江王道:“舅舅,外边夜深露重,让小姜子安排一辆马车送您回王府吧。朕有事,就不送您了。”
说完,也不看看平江王是什么反应,便兀自攥着解药走出了重光殿,步履匆匆地朝着寝宫方向赶去。
平江王:“……”
……
离开重光殿后,平江王把小姜子拎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掐着脖子审问了一番。
小姜子被迫说出雁迟归当下的情况。
得知雁迟归被舒齐关在寝宫里,平江王的整张脸变得比夜还黑。
“……荒唐!”
就在小姜子猜测他要冲回去找舒齐吵架的时候,他竟又莫名地冷静下来,幽幽感慨道:“罢了,这何尝不算是对他的报复呢……”
小姜子听得一头雾水,也不知平江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又是要报复谁?小姜子不敢问,也不敢表现出好奇,只埋头紧跟在平江王身后,送其出宫。
登上马车前,平江王那一向稳重的身驱无端踉跄了一下。
小姜子一惊,赶忙上前将人扶住:“王爷,夜黑了,您慢着点儿。”
平江王脸上的恍惚之色一瞬消散,他淡淡拂开小姜子的手,独自上了马车。
小姜子站在宫门内,恭送那辆马车缓缓离去,同时心中又不免生出几分伤感。
——强悍如平江王,也终究抵不过岁月的摧残。已是过了半百的年纪,他还能再替自己的外甥打拼多久呢?
平江王刚刚走路时才一步没站稳,小姜子便开始忧心自己和主子的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