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出方信所料,这对玩家并未打算放走他。
两人临时改主意,和方信结成“临时队友”。
不过这场结盟完全是他们单方面要求,或者说是强迫。
听他们说,上一个副本还没完全结束。其他红方玩家人多势众,大家都是蓝方玩家,结盟可以团结应对红方。
说的很好听。
方信摸了一下脖子上的新装饰,头上蹦过无数只草泥马。
大姐的这个红纹金项圈也算是游戏道具,而且等级不低。
专门用来表示忠诚。
嗯,单方面的“忠诚”。
带上项圈的人会受制于项圈的原主人,被其操控,翻译过来就是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让他说什么就说什么,且无法说谎。即是身体上和心理上的奴役。
方信:哟,这跟囚犯有什么区别?!
区别还是有的,比如他可以坐在篝火旁,面无表情地盯着对面的盟友。
此时,夜已深深,月如弯钩,繁星点点,荒漠无声。
那位刺客大哥脸色冰冷,正在烧烤,也不知道在哪里拿出来的食材,都是些大鱼大肉还有一些方信说不出名字的高大上食物,配上香辣的佐料,在火焰中滋滋作响,香气四溢。
天上,一只飞鹰盘旋翱翔,抓住时间,低行飞来偷袭一下方信。
大姐一边擦拭她的□□,一边带着审问犯人的口吻跟方信对话。
她说:“你是新人玩家?”
方信下意识开口:“对。”
“你的道具怎么用?哪儿来的?”
“不知道。上一个副本的玩家给的,她很可能是由副本NPC转化而来的玩家。”
“上个副本你得到了多少信息?”
方信一口气把知道的都告诉他们,眼神里充满了怨言和不满。
大姐对他的表现很满意,收起刀说:“嗯,不错!”
大哥插嘴道:“开饭了。”这语气跟吃完就送你上路差不多。
飞鹰不客气,第一个冲出来咬掉刺客大哥手中的烤肉,两三下吞进去,吃完还一副念念不忘的醉翁鬼样。
眼巴巴地等他们都分完,大姐才把剩下不喜欢的丢给方信。
好吧,至少他们不在物质上虐待同盟伙伴。
正好他也饿得不行。
一出副本,方信感觉饥饿感和疼痛感混杂在一起,他也搞不清哪个感觉更胜一筹?不过在副本中,好像没有什么饥饿感。
此刻也没法联系系统问一问,这个项圈切断了他跟游戏主页的联系,又成了孤立无援的人。
只有那个魔音还能时不时的说两句,但它左一句“笨蛋”,右一句“蠢才”。有没有它也无所谓。
大姐看着面色沉重的方信,冷不丁道:“你在想什么?逃跑?想也别……”
不等她说话,方信又立马接话:“我在生无可恋。”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脸我可没想这么说的样子尴尬地跟大姐对视。
大姐:“……”
她转头打电话:“喂!你家道具不好用,快升级!”
声音外放。
开启光屏,电话那头不停道歉,说马上更新升级,如果有需要可以送来一箱全新的。
方信也是无言以对,目光转向另位玩家。这位大哥正在麻利地收拾烧烤用的道具,看样子是个熟练的野外大厨。
他的代号好像叫“左手刺客”。
从烤架摆好到现在,方信有意无意关注他,他好像并不是左撇子,那干哈叫左手刺客呢?右手不行吗?
游离的意识还没收回,方信一吃痛。扭头一看,那只吃饱了的苍鹰正在啃他的左腿。
方信吓得立马跳起来,甩了好几下都甩不掉。
大姐皱了皱眉,骂道:“阿龙回来!不准吃垃圾!”
没想到一只老鹰竟然叫“阿龙”,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骂谁是垃圾!
方信很有意见,但不可直说。
他看着要左脚上的血印,思忖吃饱喝足,该主动出击了。
方信很认真道:“二位,既然我们达成盟友,虽说不上相互信任,至少需要相互介绍一下吧。”
先前一直都是大姐单方面询问的,他对除了代号二人一点也不了解。
两人像是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还有之间的盟友关系,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让方信有点难为情。
呃,他这么说,是不是显得他很白痴?
大姐微微垂目:“啊,是啊,想起来了。之前说好的盟友。你想知道什么,嗯?”
刺客也站起来,审视着他。
方信再一次确定当前地位,他这是一个被强迫同行的俘虏。
“比如名字老家什么的哈哈……”
方信发誓真的再也不尝试套近乎了,两位想要他命能不能直接说?
驯兽师不耐烦道:“有心情管这个,不如管好自己死活。老家?哪来的家啊?”
她的样子比之前更凶狠了,狠狠的朝烈火中甩了一鞭。转头走远,飞鹰空中徘徊不定,最终还是扑了扑翅膀跟上。
方信心底发怵,呆着不动。
刺客领着他的项圈,拖着他也跟上。
方信隐约听见刺客低语,“你触逆鳞……以后少说话。”
语气由叹息到威胁,像是对他初来乍到的警告。
三人一鹰行于沙漠之中,漫无边界,也漫无目的。
基本都是,白天赶路,晚上研究S级道具时间锥。
这双玩家笃定,这个时间锥能带领他们进入下一个副本。
这也省给方信了很多事,方信猜测,这可能是系统下达的任务。上一个是衍生副本,那下一个应该就类似于原生副本或主副本,不只是他们三,上一个副本的所有玩家应该都需要进入下一个主副本,否则就会遭到系统惩罚,也许时间还有限定。
大姐道:“这破东西到底怎么用?怎么半点窍门都没有?”她早没能耐心,把道具扔在地上。
时间堆在地上转了两圈,在黑夜中发出淡淡蓝光。
方信边心疼,边得瑟。
心道:我得不到,你们也别想好用。
大哥拦住她,一如既往的冰冷说:“别摔了,毕竟是超s级道具,这个‘世界’恐怕也绝无仅有。”
大姐是个暴脾气,“既然是s级道具,哪里可能这么容易坏?”
方信多嘴道:“额,要不您先看一下?”
果然,那个时间锥上间出现了一个很小的裂口,而且裂口还在慢慢扩大。
游戏里认真的,这道具质量也太差了吧?
三人围坐在一团,面面相觑。
女人先是扫过同伴,刺客眼观鼻鼻观口。再看向方信,即刻拍案:“你拿个假玩意糊弄我们!”
“绝对没有!我很真诚的!”方信急着辩解,指了指脖子上的圈,“现在我不可能说谎的,我拿的是一定是真道具,是之前公主给我的,而且系统也提示了!”
“也不一定。”男人捡起坏掉了的时间锥,“这小子可能说的是真话,不过是他以为的‘真话’。”
刺客惜字如金,说罢便闭嘴。
驯兽师深深地看了方信一眼,像是要往他身上捅一个窟窿才肯罢休,但最后也不再多言。
方信心中忐忑,不断在脑海里播放刺客所说的话。
真话……
对呀,他一直相信自己背包里的道具「时间锥」就是原来那个,但如果它被调包了呢?或被什么人提前拿走。
打开背包需要他的编号,而唯一知道他编号的人就只有那个人了。
方信盘坐在地,轻抚已经结疤了的左腿。
暗想,还是被摆了一道啊。
天杀的游戏!天杀的队友!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说好中国人不骗中国人呢?
三人的气氛降至冰点,当然,之前也没好到哪里去。最明显的还是饮食方面,方信发现他的待遇比之前差了不止一个等级,每天最多分到一点压缩饼干和半瓶不到的水。
赤阳的暴晒下,人也瘦了,脸也黑了,身上的伤口又在隐隐发痛。
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时需要有人告诉他,这才过了五天,一周不到呵。
有一刻,他忽然很想回家。高三生活累,但至少还是人过的。而且,他还有本小说没看完……有生之年不知还有没有机会看到,事先说一声,那作者喜欢烂尾!
……
金乌西垂,落日燃烧,狂风吹得黄沙满地跑,天上地下染成血红与暗黄的色调。
再走一会,暮色四合,天地蒙上一层薄薄的黑纱,星子四散,只能发出虚弱的微光。
方信真的走不动了,他的腿都快冒烟了,脚下的水泡都被磨的血肉模糊。前面的二人终于大发慈悲,男人拖着他的衣襟继续向前走。
远处的沙丘上传来一阵清脆悠扬的铃声。
方信脑袋很沉,只能听到微弱的声音,但他肯定那是驼铃声。
他以前闲的没事,就无聊的跟他老爸一起躺沙发上看纪录片。虽然一看就忘、记住的实用知识少得可怜,但半醒半昏时电视机上的那个模糊影像和叮当叮当的响声一直定格在他的记忆深处,这次他可以肯定的说这就是驼铃,就是沙漠中的驼队。
他们在孤独的沙漠中一队又一队,穿行不止,带着他们的货物,带着悠扬的铃声驶向漫漫长夜的深处。
二人停下脚步,警惕地望着眼前向他们驶来的驼队。
黑暗已至,今夜星辰却不在,未知的恐惧倒是悄无声息地爬上了每个人的心间。
这对男女对视一眼,非常默契的将方信抛了过去。
方信心底掀起山崩海啸,抬头时脑海却是一片空白。
为首的那只骆驼抬起脚正要往他脸上踏!
“别……等下!”方信在惊恐中大喊。
他血液凝固,腿脚早已动弹不得。本能地闭紧双眼,等待着死亡将至。
过了一会儿,没有半点痛感落在他身上,只有沙漠中的晚风披拂他撂在额前的发丝。
好消息,他没有死,骆驼穿过了他的身体。
坏消息,骆驼穿过了他的身体,这支队伍是“幽灵驼队”。
方信瞬间放松,干躺在那,任由驼队踏过去。
这一支长长的骆驼队慢悠悠前行,中间既有小孩,也有大人。他们都穿着黑色的长衣,面无表情,捶着脑袋。小孩坐在骆驼上,大人跟着一起走。每只健壮的骆驼左右背着两个大箱子,用黑布包着,不知里面是什么。
方信虚弱的从地上爬起来,看向其他两位玩家。
大姐思考半分钟,决定道:“跟着他们。”
方信默默吐槽:又来!这么随意?
他们又跟着驼队走了四五天,发现这只驼队只有晚上才会出现,白天就会消失。而且晚上出现的地点是清晨启明星升起时他们消失的地点。如此一来,三位玩家就要开始上夜班了。
这对男女倒是吃得消,尤其是那只苍鹰几天下来被养的肥肥胖胖,而方信却是肉眼可见的消瘦。
到白天,哪怕有太阳烘烤,方信也不管不顾的躺在地上,真叫死也不动。
夜幕降临,银河流转,月如明珠。
方信懒懒地睁开眼,准备上路。却见驯兽师皱眉望月,听她道:“该死的圆月!麻烦又来了!”
还不等方信思考什么麻烦,男人突然嚎叫一声,狂奔而去。
方信充满疑惑,囔囔道:“他去干嘛?”
大姐骂了声,厌恶道:“还能干嘛?发疯!所以我才最讨厌跟狼人凑一块。”
她又瞪了眼方信,“你跟着驼队,我去抓他回来!”说罢,扯了一下方信脖子上的项圈。
方信听见一道系统提示音。
【已为您设置成上帝模式。佩戴者如有反抗或反抗意识,会立即死亡。】
女人这才放心地离开,飞禽一同跟上。
这是一点逃跑的机会都不给呀。
方信慢慢吞吞地跟着他们走,心想要是有只骆驼能驮着他走就好了。
今夜群星浪漫如白玉,月光温柔如镜水,倾泻而下,沙漠似雪原。
方信走在银灰色的软沙上,心情非常复杂。
他虽然是住在县城,但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