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得酩酊大醉的保安一低头,见两颗毛栗子似的脑袋浮在高窗底下,立马惊得站起来。
这一周福利院已经发布消息不接受拜访,而且,最近山上暴雨,泥石流将虬曲的山路冲垮大半。
两小孩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慌张看了眼周围,赶紧喝住两人:“你们俩孩子怎么上来的?”
“用脚走上来的啊。”李绪一脸怪异,指着那边台阶。
他踮起脚尖够住窗台,对保安说:“叔叔,我们有预约。”他掏出文件,将上面的东西展示出来,都是胡云初的。
“胡云初是我舅舅,他人在国外,半个月前从宁城边郊送来个孩子,叫兰斯瞿。因为最近降温,他嘱托我来送点东西看望。”
“这半个月都没见着人影,我们心里十分记挂他。”说着,他还晃了晃手里提着的几件保暖衣裳。
保安提过袋子,掂了掂重量,里面确实是一些花花绿绿的厚衣裳,另一个孩子背了个小提琴。
他神色略带迟疑,往里面望了望,回复说:“等等,我打个电话。”
等了半晌,保安才领着个白衣社工出来。
“你说,他们是来找兰斯瞿的?”一人说。
“嗯,就两个小毛孩子而已,随便应付一下得了。”
他们在低声讨论。
李绪与他们隔了一座小型喷泉,谈论声音出来时,他便有所察觉,挪动到开阔视野。
这一眼,把他惊了。
“这是……一头熊吧。”
这个社工体型高壮,胸前毛发旺盛棕红,打量两人的双眼血丝密布,手指间夹了根劣质烟,挺起的啤酒肚比猩猩还大。
他大摇大摆走出来,叭烟,然后朝天上呼出。
李绪抬起头,望着他胡子拉碴的下巴,整个身体都埋没在他的阴影之下,像被一座大厦压着。
看见来人是两个小孩,他面带不善,说:“那个孩子在午睡,东西放在这儿你们就可以走了,福利院建在这个破犄角旮旯,晚上黑了经常有野猪和蛇出没,很危险的,这里可是没有方便的出租车来接你们。”
他挥挥手,让保安去做自己的事。
包里传来震动,白沪行摸到手机电量不足,已经自动关机了。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在这个山里,就算是警察,也需要花一晚上才能赶到。”
李绪说:“我们看望半个小时就下山,不会待久的。”
“而且,山上信号弱,舅舅与他通过一次视屏通话就没联系了,我这次来,也算代替舅舅来看望过他了。”
白沪行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是看李绪的样子,不见到人是不会走了。
于是帮腔道:“以前他父母出门打工,留他长期一个人在家,营养不良几近晕厥。现在父母相继去世,这对他更是不小的打击,胡叔既然决心接管,就是他的第二个父母。父亲想要看看自己的孩子,也成不允许的事了?”
社工自知没有理由赶他们,但屋里那个男孩现在的模样可不能让他俩看见。
更不能让他舅舅看见。
“马上要关门了,你们不能惊扰到其他人。”
他示意保安将两人赶出去。
白沪行道了歉,拉着愤怒的李绪先离开这里。
出门走了很长一段路后,白沪行神色怪异地才拉住他,说:“那个社工不太对劲,我刚刚在喷泉旁的水槽洗手时,在他衣角处发现有血。为了安全,我们最好先离开,报警。”
“血?”
“就是血,里面屋子也有很重的血腥味。”
李绪瞪大眼睛,心跳不自觉加速,“要是让他们发现了,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他转身要走,忽然想到:“那血是谁的,兰斯瞿的?”
里面的血肯定不止一个人,不然那味道不会飘散这么远。
保安和社工的确可疑。
深山里的孤儿院,胡云初竟然收不到孩子的一点消息,凭空消失了一样,这个福利院就像是人贩子为了转移到境外,随便搪塞过去的地方。
竭力阻止两人,支支吾吾不让进,莫非是兰斯瞿根本不在,或者不敢让人看见。
幸运的是出发前将消息提前告知了胡云初,那些杀人犯不敢轻举妄动,没有预防针,怕是连福利院的门都走不出了。
越想,兰斯瞿现在的处境越危险。
他看李绪在想事情,直接打断:“你在想什么,回去?先不说里面人数有多少,现在只有我们俩,加起来都不够那个熊一样的社工当沙包使的。”
李绪搭住他的肩,恨铁不成钢:“别把我当傻子,沪行。我不会鲁莽的,现在最要紧的当然是找个安全地方报警啊。”
说实话,他心也是慌的,这个处境能从山林跑出来已经是奇迹。
“我俩只是初中生,况且你这个身体状况,跑两步就喘,没有提前准备和规划,万一不小心被那些人发现,咱俩根本逃不出去。”
白沪行回望了身后福利院,松了口气,他就担心李绪感情用事,折返回去偷摸救人。
手机连一格信号都没有。
那个社工眼睛旁有疤,眼神阴狠老练,不会想不到两人会偷摸报警。
如果他们准备搜山,两人会很快被抓回去的。
李绪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离开。
此时林子越是寂静,显得两人越是案板上任人宰割的肉,一举一动都是无谓的反抗。
周围有鸟扑腾,有人跟在后面。
“得上山。”李绪拉着他,往越高的地方跑。
对于受惊的孩子来说,第一反应肯定是先跑下山求救,但如果让熟悉地势的两个大人或十几个大人同时搜查,跑到半山腰就会被发现。
上山……也是自寻死路。
只能赌,派上山搜查的人手会比下山的人手少,两人慌不择路闯入一座规模较大的土地庙里。
到了神像背后,李绪迅速脱下背包,将手机亮度开到最高,在暗处寻找藏身位置。
“不行,这里香案底下只能藏一人。”李绪观察四方,石头做的墙面,空旷无比,就算鲜少有人祭拜,中间的土地公婆像还是没有蒙尘,占据大殿的绝大部分位置。
白沪行皱眉,说:“前面是小溪,没地方藏身,现在至少两个人追到跟前了。”
李绪:“跟他们拼了!”
“……”白沪行拍拍他的肩,“放松,先顺着他们,尽量保证到了地方不被揍得一身伤。”
进来的四个人比想象中强壮,其中还有那个熊社工,首先踏进门槛,在神像前环视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