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闻大吃一惊,他立马扭头看向场中比试。
谢父当裁判,赵云和谢然都已经拿上弓箭。
距离有点远,看不太清。江闻眯了眯眼,想看得仔细些。
谢然的手白皙修长,搭箭时拇指扣弦,食指压在大拇指上,骨节分明,姿态灵巧又稳定。
待展臂发力,果真弦如满月,一点寒芒如碎月流星,瞬息间从谢然手中脱出,分毫不差地正中远处靶心。
箭头穿透木靶,箭杆深入一半有余,比赵云的更深三分。
谢然胜。
场中又是一阵热烈的叫好声。
竹书眼力不错,倒是看出一些门道,小声对江闻说,“公子和赵公子都有留手,两人的实力都不止于此。”
这还留手?
江闻看着硬生生卡在靶子上的箭矢,无语不足以形容内心悲愤。
他捏了捏自己胳膊上越来越软的肉,或许是出于内心最后一丝尊严,问竹书:“谢然不是经常生病吗?生病还能习武?”
竹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怪症而已,公子平时身体好得很。而且就是因为总生病,才要多学武艺,强身健体。”
“公子自小修习,六艺无一不精,射术远超将军,军中无人不服。还有……!”竹书眼睛发亮,神情格外敬佩。
好的,懂了。谢然就是传说中的六边形战士。
江闻埋葬好心中最后一片自尊,自我安慰道:挺好,至少往后谢然的安全能得到十足的保障,还可以顺带把他也保护了,多完美。
江闻安慰完自己,转头看见竹书眼神发亮的样子。
……要不要这么夸张,好吧,其实他也慕强。
“明忻在军中的威望很高吗?”江闻若有所悟地问,总觉得刚才谢然得到的欢呼声完全不弱于谢父,甚至更加热烈。
竹书神情微顿,刚想装没听见,又想起谢然对他的吩咐,沉吟两息,还是毫不隐瞒地解释道:
“并州纷乱多战,边疆士卒久经沙场,虽不缺悍勇,但多有心生骄横、偷奸耍滑之辈。”
“如今太原郡内的军队上下一心,令行禁止,皆系公子所为。大家受公子恩惠,自然内心尊崇。”
原来如此,是谢然做过什么,收拢了军心吗。
江闻听着,默默地把竹书的话记在心里。
回去的路上,江闻和谢然同坐一车。
谢然自己后半程被谢父带走,留江闻一个人在校场看了半天大老爷们的事多有歉疚,往后两天带着江闻在晋阳骑马、打猎、野炊……什么好玩玩什么,江闻乐呵呵地照单全收。
他们一路走一路玩,江闻都无异样。只是每次往来城中内外,看着城内百姓的生活,江闻偶尔面露思索之色。
——他总要有些长进。
再隔天的晚上,谢氏设宴。
宴上就那么几个人,谢父连手底下的老弟兄们都没叫,就想和自家人开个小小的家宴。
一是为了对江闻等人的到来表示欢迎,虽然间隔很久,但接风洗尘嘛,不怕迟。
二是谢父最近小小的升了职,他心里高兴,就想搞个宴会庆祝一下,趁机多喝点酒。
升职,不是升的官位,而是升的爵位。朝廷签发文书,正式由中卿爵级晋升上卿爵级。
虽然现在连太守名号都有人敢自领,一个上卿爵位算不上什么,但是谢父摸着文书,依然很高兴。
谢父高兴,就要开一场宴会让大家一起高兴。
江闻很熟这套。宴会不就是吃吃喝喝看歌舞,推杯换盏吹牛打屁,江闻在酸枣中帐时跟着张超吃席吃的要吐,这套流程熟得不行。
他原以为这次也一样,最多就是因为人少显得自在点——
哪知夜宴上谢父喝酒喝到起兴,兴之所至竟然自己走到场中跳舞去了!
谢父怎么说也是中年帅大叔,跳舞不算辣眼——但更关键的是,谢父不只是自己跳,他还要拉着谢然一起跳!
谢然居然也没拒绝!还笑眯眯地上了!
江闻震惊三连。
堂中乐声再起,宴上父子共舞。
谢然银冠束发,一身挼蓝色襦配月白色绸衣,外罩浅云色素纱襜褕,随乐而动时,满身琳琅光华璀璨,都只能在被佩戴者更加绝世的容光下沦为陪衬。
长袖舞动间翩然欲飞,舞姿舒展如白鹤展翅。明明一举一动毫无魅态,但只要稍一想到素来气度傲然如霜雪寒梅的人此刻低眸垂首为观者舞,就足以折人心魄。
披罗衣之璀璨兮,珥碧瑶之华琚*。
江闻看着看着,只觉脸上发热。
他拍了拍脸,略有迷蒙地盯着场中翩然翻飞的衣摆。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这要能拍成短视频传到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