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湫好不容易结束了晚上的工作，打发走了追求者。
“就算你一直追求，我也不会答应你的，永远不会答应你。”她拒绝得相当干脆，她当年拒绝夏南清时，也是这么干脆。
但那今晚一直坐在奶茶店里观察她的女孩就像当年的夏南清，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你允许我的追求，允许我看着你就行，不答应我也没关系。”
不过和夏南清不同，苏湫记得她第一次见到这女孩时，她还挽着身旁男友的手。
所以她很清楚她为什么会受这个世界里小女生们的迷恋：她们在她身上寻找着“少女漫里理想男主角”的影子。
很可笑不是吗，这世界里哪个真实的男性生物会是这样？
但哪怕告诉她们，她们真正迷恋的是女人的灵魂，真让她们在“一个男苏湫和一个女苏湫”里面选，女苏湫永远不会是她们的最优先。
或者再退一万步，哪怕跟了女苏湫吧，她们也依旧会遵循着女男恋爱的模式，她们会期待被女苏湫保护，期待女苏湫变得强大又优秀，而不是自己变得强大又优秀。
希望女苏湫长出肌肉，而不是自己长出肌肉。
绝望的喜欢男人的女人们，绝望的文化，绝望的世界。
苏湫只是侧身穿过其中，不留一片绿叶，她不属于过去的那个世界，同样不属于这个世界。
一定要说的话，她唯一能有点归属感的地方，可能是夏南清与冬沉的身旁。
但她不喜欢夏南清失去自我陷入爱情里的眼神，不喜欢冬沉内核里懦弱的部分。如果她们俩也能如自己正步入正轨的网络营销事业一样，完全如自己所愿就好了。
可惜做人还是不能太过贪心，事实必然无法完全随人心意。
没关系，她有的是耐心。
比如现在，苏湫打开手机，在划过几条广告邀请后就又看见了夏南清的短信轰炸：
“冬沉问你暑假跟不跟我俩回她老家？”
“在吗？冬沉那混蛋问你暑假跟不跟我俩回她老家？”
“在吗？在吗？在吗？”
“呵呵，又已读不回。”
“呵呵……”
“无语！”
“我刚下班。”苏湫面无表情地给夏南清回话，“至于暑假去哪，具体看我到时候的安排。”
回完后她退出夏南清的界面，划到宁柳的聊天框那里，没管手机上方冒出的夏南清阴阳怪气的回话：哎呦，苏总大忙人，还有安排呢？
“周末有空吗？”她问宁柳。
“约个时间出来吧，我到时候应该能想好，要不要去你那里。”
·
等待周末的时间过得很快，对苏湫而言一转眼就过去了，只要她不去在意冬沉和夏南清那两人有些奇怪的氛围。
夏南清自己发呆的时间比过去多了，有时候叫她都没回应。她晚上也不再待在冬沉房间里了，不知道闹了什么矛盾。
冬沉在夏南清不陪着她后似乎入睡时间变晚了，苏湫睡眠不深，有时候半夜能被冬沉出来翻饮料的声音吵醒。
她大多时候按着眉心选择无视，只有一次顺带着起来上了个厕所。
冬沉在黑暗中看见她走近似乎吓了一跳，护住自身缩在一边，苏湫自我检讨之前那事确实做得有些过激，她对冬沉点头示意，于是冬沉才敢快步走回房里。
她自己洗完手出来又被跟鬼一样蹲在冬沉房门口的夏南清给吓了一跳。
她这还是剪了头发，不然按照原来长发及腰的样子能更像鬼。
“你蹲在这干嘛？”苏湫放低声音问她，“你是在偷听冬沉睡觉还是偷听我撒……”
“滚啦，我排队等着上厕所不行吗？”夏南清起身就往厕所里钻，但太黑了，没开灯，她不小心撞到了脚，逗得苏湫发笑。
苏湫不知道夏南清的转变能把她们三人引向何处，苏湫本身乐意观赏。正如最初夏南清和冬沉的初次见面，都源于她对夏南清那股莫名冲动的放任。
只有一点，她是不允许的。
她们不能把她排除在外。
除此之外，什么都行。
·
宁柳这次为了和苏湫的“新约会”特意准备了好几套服装搭配，在周六的午后拉着一脸不情愿的姜程来过来帮她出谋划策。
“你看这件好看，还是这件好看，还是刚刚那件好看？”她把不同的衣服放在自己身上对比。
“第一件吧，我不喜欢裙子，感觉是随时随地能走光的一种服饰。”姜程来的视线都没聚集在宁柳身上。
“这只是个你的个人想法吧，根本没有参考价值……”宁柳不满地撅起嘴，“我觉得嘛……还是这一件好看！”
姜程来：“如果你原本就有决定，那你还问我干嘛？”
宁柳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笑了：“苏湫好像也老被人这么说！她也喜欢心里有决定还要去问别人。”
“看来我们真的很像呢。”
姜程来第一个不同意：“我看你俩一点都不像。”
“你口中的苏湫听起来是个会以自我为重的人，她可没有你那么在乎爱情……”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
“嗯，不过……”
宁柳觉得她的停顿很怪：“什么了啦……”
姜程来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不过你又有你表现出来的，那么喜欢那个苏湫吗？”
“我记得你连她生日都忘了，最后拿了个自己的墨镜当礼物滥竽充数是吧哈哈哈哈！”
宁柳觉得这事真是要过不去了。
“那……那是个意外！”宁柳手舞足蹈地为自己争辩，“我以后绝对不会忘！”
“哎不过，我真想问问你，你是怎么喜欢上她的啊？”姜程来抹掉自己笑出的眼泪，“一般从小玩到大的很难喜欢上吧，你是怎么突然就喜欢上你亲梅了？怎么就突然想进一步了？”
“与其说是进一步……”宁柳坐下了，抱着沙发上的枕头，“不如说是，我不想失去她。”
“对……我不是想拥有更多，而是不想有的更少。”
“我没有渴求过亲吻，我只是不想让她离开。”
她说到这里，自己的内心都仿佛通透了一刻，她在对话中理解了自己内心真正的渴求。
姜程来不理解：“那你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在一起就会失去呢？她难道有了对象就会跟你绝交？”
“所有人都说成家了也不会疏远朋友……”宁柳握紧了手中的枕头，“其实都是骗人的，我都知道。”
“我认识的女人里，成家后就都从朋友圈里消失了，就算不消失，也很少能约出来。”
“所以只有自己成为那个唯一才行，我成为唯一，她才不会离开。”
她说的是她们那个世界的事情。
但其实也和这世界的情况不谋而合。
“这是文化的影响，那些男人就不会那样，他们永远都有着‘一辈子的兄弟’，只有女人在不断被爱情至上的思想分裂。”姜程来喝了口桌上的红茶，她说的后一句话，在宁柳的认知里还无法理解。
但她接下来所说的，宁柳一定会理解。
“不过宁柳，”她坐近一些，“既然你已经感受到了爱情至上的苦，感受到了爱情分裂友情的苦……”
“那你为什么还要用‘自己成为你青梅的恋人’来反抗呢？你这不是进入了你所讨厌的体系里面了吗？”
“你难道不应该用你和苏湫一辈子的友谊，来证明，女人不会被爱情分裂吗？”
“你说，对不对啊？”
“我……”宁柳确实在被动摇，但很快，她又用手盖住自己的脸，“那太难做到了。”
“太难了。”
想法都是美好的，阻力却很大，她要对抗的整个世间以婚姻为主以小家庭为主的体系，她不觉得自己真能做到。
人总是会选择更为容易的那条路。
于是不再对话，于是相顾无言。
宁柳在喝完一杯红茶后，躲回了房子里面。
·
她还是在那晚去赴了苏湫的约。
又是海边，又是公园，这座城市里好像永远都不缺大海也不缺绿地，但人们却又在被钢筋水泥囚困一生。
她在海边廊桥上与苏湫重逢，她再看见她的时候，还是在内心嘀咕：
“她真好。”
“好想和她永远都能见面，不要分离，不要分离……”
对啊，永远在一起，这不就是爱情？在那些文艺作品里，如果和朋友说“要永远在一起”，人家都会说你们太暧昧了，都会说：“这不是爱情什么是爱情？”
都会去磕你们的cp。
这怎么能不是爱情呢？这就是爱情。
“宁柳啊，我想好了。”然后她的所爱之人，此刻又要开始让她心跳加快了。
“我还是想继续，和夏南清以及冬沉住在一起。”
“对不起，谢谢你的好意。”
宁柳攥紧胸前的衣服，又松开了手。
“哈哈，哈哈……”她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苏湫，我好像早就想到了你会这么选。”
“苏湫……”
我真想报复你啊，苏湫。
你没选择我，你没让我们的感情更进一步，你没让我们成为恋人，所以我想报复你。我最了解你，所以我知道我们其实本源相同。
其实儿童可能天生就有着自己的筛选机制，儿童比成年人更具备连接同类的灵性，我们从小会在小区公园里相遇，成为朋友，或许就证明了我们本源是同样的人。
你不想离开冬沉和夏南清，就像我不想离开你。
不，不，甚至你还要更近一步，你从来都比我极端的，我知道。你想要跟她们成为“家人”是吗，苏湫？
“但你知道吗，苏湫？”
我想告诉你。
“夏南清和那个作者，我想，她们是会在一起的吧。”
“到时候你会是离开的那个人。”
“阿湫啊，阿湫……”宁柳趴在廊桥边上，看着大海汹涌。
“你只会被她们，赶出那感情的玻璃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