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殊恒问道:“先前怎么没人说和谢家有婚约的是这个明家?”
魏忠低着头不敢说话。
李殊恒看着头缩着快变成鹌鹑的魏忠,盯着他看了半晌,甩袖而去。
四月八日,浴佛节
浴佛节,为纪念佛祖诞辰而设,寺庙尝备以香汤,为佛祖沐浴,近年来还时兴为佛祖赠花,聊以祝福。
明语温起了一个大早,被明夫人催着换了衣裳洗漱出门。
“我们第一次在京中过浴佛节,娘还特意问了左邻右舍,倒是与我们在安庆时差不多,只不过这边寺庙不一,大大小小共有五六十座,咱们这次要去的是法云寺。”
“怎么不和大伯母她们一道?”明语温拨了拨手上的香檀珠,问道。
“你大伯母她们是龙华寺的常客,此次还是去的那边,仔细看了,那边离咱们这边远了些,另外,你二舅母他们在家中请了佛像,他们也不和我们一道去。”
“哥哥呢?昨晚不是说要一块儿去吗?”明语温又问。
“你哥哥一大早便有同窗上门相邀,说是和老师一道去京郊的大觉寺,不知几时回来。”
明语温点点头。
京中每到浴佛节,总伴有龙华会,龙华会,因,卖时令瓜果点心,供与来往香客挑选。
明语温想到前几日曝光出来的舞弊一案,不仅影响到徐州和湖州,最要要紧的是还涉及到各地清查。皇上有意严惩,便是从前明俞郴进国子监一事也曾来过两拨人仔细盘问。
比起徐州之事令人惶惶,西北战事却传来捷报,边境将士诱敌深入,一举夺回槐城,并生擒戎狄左贤王。
西北边境三城,槐城易守难攻,群山遍布,成山涧小道分布,从来都被视做西北最后一道防线,因为槐城后面是灵州,过了灵州堰城,敌军可直直捣京都。而往前两座城池,康郡与阳关,是为边塞地区,黄沙千里埋忠骨,异族与中原之争,从未停歇。
十五年前三城尽落戎狄之手,施家作为镇守的将领,即便最后以身殉国,却也留下来千古骂名。
佛祖诞辰,众人庆祝,京中奔走相告。戎狄俯首称臣,欲与大齐签订条约,让康郡、阳关两城,并后退四十里,以五年牛羊,换戎狄左贤王安全,不日,戎狄使臣将随军入京城详谈议和之事。
“大军如今已达泽州,不出十日,便能抵达京都,到时候就能一睹我军风光。”
“施家世代忠诚良将,偏生出了施定安那老贼,定是他通敌叛国,将阳关三成拱手让人,认贼作父不外如是……”
明夫人与明语温亲自挑选了赠与佛祖的花,另一边听着行人议论纷纷,从施家丢城说到圣上章台点将,再到生擒戎狄左贤王,绘声绘色,言辞激动,如亲眼所见般。
甚至路过一家酒楼,只听得惊堂木一拍,那说书人道:“欲说平威将军,就得从那年圣上章台点将开始……”
街边小儿口齿不清:“娘亲,他们说爹爹就要回来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爹爹呢。”
“你想爹爹吗?”
小儿道:“想,他们都说爹爹是大英雄,我长大了也要像爹爹一样当个大英雄……”
明语温想着事,被明夫人拉着上了马车。
“来了这么早,只想着赶早看能否赶上寺院早斋,却不想京中人数众多,马车在路上欲行不得。”明夫人道。
“京中肃清叛党,后又有徐州舞弊,人心惶惶,浴佛节前后,应佛光普照,西北大捷,此乃天意……”明语温道,“这样好的机会,自然是越热闹越好。”
顺着人群看去,不少腰间佩剑的侍卫在维持秩序。
好不容易到法云寺时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这京城里可当真是热闹。”看了寺庙中攒动的人头,明夫人小声和旁边的明语温说道。
“西北大捷,寺中有许多人前来还愿,寺中也多了许多香客,原本今日只准备了一回早斋,半个时辰前主持吩咐下来,为各位施主准备了些便食,还请各位施主稍等。”
“有劳小师傅了。”明夫人上前道谢。
不过一盏茶,房门重新响起,以为是送斋饭的小师傅,开了门,却是一个不认识的丫鬟。
“你是?”
那丫鬟行礼道:“奴婢是太中大夫曹大人府上的丫鬟柳儿,敢问里面的可是明夫人和明家三小姐。”
听到曹家,明语温看了一眼门外的丫鬟,轻声同明夫人道:“太中大夫,曹家?莫不是晚婉姐姐也来了?”
明夫人也跟着看了一眼,不确定道:“我去瞧瞧。”
来得确实是曹府上的丫鬟,赶巧,曹家歇下的房间便在旁边不远,中间只隔了一间房。
“先前院子的门看着,只觉得眼熟,不敢相认,还是在外头看见语温身边的两个丫鬟,婉儿才说怕不是你们也到这边来了,让丫鬟去看看,果真是你们母女两个。”曹夫人和明夫人说着话。
原是江婉怀着孕,大夫言胎像平稳,又想着赶上浴佛节,不如来这寺里一趟,沾些香火,保孩子平安。
“已经许久不见你们,来了京城这么久,也不来找我。”江婉佯装心痛,嗔怪道,“我日思夜想,盼星星盼月亮的,这还得是佛祖开眼,不然什么时候才能见着你们啊。”
“这事儿是真不凑巧,好姐姐,你就瞧着我给你捎带了这么多庐州的玩意儿的份上,饶了我吧。”
“那我可不依。”
“好好好,姐姐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可以吧?”
江婉这才点点头,拉着她悄悄说话:“你怎么来京城了?即便邱家不成,为何不在庐州找一位夫婿?”
“父亲上任,哥哥如今也在京城,安庆那些人家父亲母亲都瞧不上,就想着正好借邱家的名头来京城,京城毕竟富饶,可选择的也多。”明语温低声道。
江婉点点头道:“这倒也是,说起来,我婆母娘家侄女儿如今也在京城,上次还同婆母去过你们家呢?”
明语温想起来先前随曹夫人去过家中的沈小姐:“姐姐说的可是沈小姐。”
“就是她,我婆母本不想接下这个麻烦的,可是她母亲多次写信来,说是沈表妹性子软,在家中受尽姐妹欺负……”江婉道,“说是这次恩科过后便给她挑一个夫婿……”
听出来江婉话中几分犹疑,想到那个姑娘的模样,不禁追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先前婆母给她找了几户人家,表妹生得好,心气也高些,要不嫌人家生的丑,要不就是嫌对方家里条件不好。”
明语温听着,将手中的茶杯搁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蹙着眉头,问道:“这般,可是有看上的郎君了?”
“婆母也问过她,说是不曾有,我私底下瞧着却不像这么回事儿,只是她的事情,我也不好过问。”
“那沈姑娘呢?今日可有来?”
江婉点点头道:“如今婆母出门从来都带着她,只巴不得赶紧把她的亲事定下来,然后送回家中。”
明语温刚才进门时却不曾见过沈姑娘,这会听说沈姑娘也来了,不由好奇道:“那怎的不见沈姑娘?”
“她说今日斋饭好吃,说是想要看一看寺中师傅是怎么做的,跟着小师傅去了膳堂。”
明语温挑眉道:“她时常这样吗?”
江婉摇头道:“平日里倒也不会这样。”
“她说等学会了,到时候做与府上大家一起吃,这不,你姐夫也跟着她呢。”
明语温看着无知无觉得江婉,也只好跟着点点头:“倒是有心。”
“不说这个了,那日听你姐夫说了一嘴,谢家大郎让婆母他们给你递信,你与谢家大郎如何相识得?”
“从未见过,听说谢家如今在京中处处制肘,想来是京中各家退避,我们刚入京来,便看上了我们家无权无势,又不招那人的眼。”
想着谢韫玉沉静如水的眼眸,明语温先前也曾纠结许久,没有答案,索性放任,总归与谢家结亲,于她于明家都是没有坏处的。
“谢家大郎自幼有贤名,说是如今圣上针对,却也没有实质的说法,这两年我在京中听到的传言也各不一样,有人猜测皇上是借万家之事,肃清朝中谢党,也有人说,谢家大郎才能、智谋都在普通人之上,圣上想让谢家大郎尚了公主,以保谢家和皇室站在一条线上。”
小声说着话,江婉四处看了看,门口站着曹家的两个丫鬟,与她们距离也隔得远,“倒是有一件事情,在京中各家传得沸沸扬扬的。”
明语温倾身上前,听江婉耳语道:“京中贵女都在私底下传言,说谢家大公子伤了腿的时候一并伤了那里……”似乎是怕明语温听不明白,江婉又补充道,“就是谢家大公子不能人道……”
明语温:……
江婉见明语温面无表情,像是着急印证她听来的八卦,“私底下大家都是这么传得,你想想,谢家大郎如今可有二十一了,这个年岁,不说别处,就是在这京城,很多人男子到这个年岁孩子都会满地跑了,他家中却无妻妾。”
明语温的关注点却偏了:“你怎知道他家中无妻妾?”
“自然都是听来的。”
“东明毓之堂兄,家中也不曾有妻妾。”
“你堂哥小时候可是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不过,京中小娘子里八卦的可多,稍后说与你听。”
“还有什么?”
江婉凑上前道:“你想,皇上封了谢家大郎太子洗马一职,皇上如今快到而立之年,膝下却只有一个公主,并无皇子,太子洗马,空有名头却没有实权,谢家大郎又时时入宫伴圣,有人猜测,谢家大郎和圣上之间……”
江婉看着明语温,明语温猜测道:“断袖?”
江婉忙上前捂住她的嘴:“这可说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