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瞧扶桑出手不凡,竟是比花重金请来的那几名修士还有厉害得多,随便出手就冰封了全部的浅云蛇,叫它们再也动弹不得,便也称呼为仙长。
扶桑最烦这种打蛇随棍上的人了,这里是个人都清楚浅云蛇的可怕之处,能捡回一条命来,还不赶紧果断弃手保命,居然还想着有没有别的方法。做人不要太贪婪了,为了活着丢条胳膊算什么,既要又要的,只会什么都得不到。
扶桑懒得跟他讲那么多道理,只道:“我只能维持半炷香时间,半炷香后,你的经脉解封,毒素自然会蔓延下去,到时候别说是你的手臂,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那人一怔,队长连忙道:“不要再犹豫了,快让仙长动手吧,丢条胳膊没什么,只要能有命回家去就成,你总不想家里没了顶梁柱吧?这样你父母妻儿可怎么办?”
“可我没了胳膊,就算是回去了也没有法子养活他们了,哪处会要个残疾呢?”那人几乎要哭出来,“怎么我就这么倒霉,偏偏是我被咬了呢?”
他这话一出,有人不乐意了:“你还盼着是我们被咬么?我们可怜你,你怎么还咒上人了?”
扶桑没耐心再跟他讲道理,反正这些人是死是活和他没有关系,他要做的只是将天虞山上的邪祟除掉而已,于是他冷冷道:“那你就等死罢。”随后又转头看向同样受伤了的人,“你们呢?是和他一起等死,还是让我动手?”
那些人都被他吓到,最后一个娃娃脸的少年举起未被冰封的另一只手,他怯怯道:“仙长,您砍我的吧,我得活着,我家就剩一个妹妹了,没了我她根本活不下去,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得活着,你动手吧。”
扶桑眼眸一动,见他脸色惨白,他提剑过来时还下意识闭了闭眼,似乎是害怕。也是,看他不过十岁左右的样子,突然得知自己要被砍掉一只手,当然是会害怕的,断臂之痛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扶桑叹了口气,安慰道:“你放心,我已经冰封了你的经脉,在我冰封之后,你这条胳膊也就废了,自然不会再有什么痛感,只要止血养好就行,中途不会受什么苦。”
这么说着,他见那少年脸上紧张之色缓缓褪去,便果断抬剑从他伤口往上一寸的地方砍下。少年一眨眼的工夫没了只手,眨巴眨巴眼,果然没感到什么疼痛,连忙起身,因为少了只手缺少平衡,还是由旁边的人搀扶着才站直身子。他向扶桑深深鞠了一躬:“多谢仙长。”
扶桑从袖中摸出一瓶药来:“内服,一日一粒,三日后便可好全。”
这是药王洞炼出的丹药,虽不是上品,但凡人服用后效果一定倍增,对于这样的断臂之伤,几日便可痊愈。
扶桑斜眼一扫,将那些坐在地上的其余伤者挨个儿扫过,他道:“你们呢?时间快要不够了,想死想活自己选。”
他说话一向不好听,商队的人似乎没想到这样厉害的人说话像土匪似的,一时之间犹疑不定,偷眼去求助请来的那几位金丹修士,却见他们也是无奈摇头,对此并无解决之法。
逐渐有人壮着胆子让扶桑动手,扶桑几剑下去,地上掉了几条被冰冻的手臂和腿,最后在开始的那人小心翼翼道:“仙长……”
扶桑根本没给他说话时间,也没由他同意,挥剑也将他的砍了下来:“我方才只是通知你们,自封了你们的手后,我就没打算听你们的意见。”
众人:“……”
他们方才见识过扶桑的脾气,此刻也不敢说话,比鹌鹑还要乖。扶桑指了指那个娃娃脸少年:“吃药去问他要,一日一粒,不能多吃,否则后果自负。”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纷纷向扶桑道谢。他背身离开,不再和他们多说什么,踏出包围圈,在冰上踱步,将冰层下的那些浅云蛇一脚一个都踩爆。
“……”队长收回目光,道:“受伤的都回去吧,失了腿的上马,失了胳膊的牵马,都回去吧,货物留下,我们去了帮着一起卖,到时候卖了多少钱回去交给你们。我是什么人你们还不清楚么?总得相信我吧?”
那些人纵使是心底不甘愿也没法子,才刚刚进入天虞山不久,就碰上了这样凶险的蛇群,还缺胳膊少腿的,再不回去恐怕真的会将小命交代在这里。
银子可以再赚,命丢了却不能再有了。几人纷纷谢过队长,然后互相搀扶着朝来时路回去了。
队长整顿人马重新上路,商队皆走的战战兢兢,足下就是浅云蛇的尸体,想到同伴方才的惨象,众人都后背发凉。
申明叫另一位修士去前头开路,他自己稍错了几步来到扶桑面前,先是抱拳,随后道:“敢问道友师从何处?我观道友年轻尚轻,仙术却使得出神入化,想必恩师也是得道高人。”
扶桑瞥了他一眼,随便糊弄道:“一个小门派而已,不足挂齿。”
说完这话他就快走几步,将人甩在了后面。他步伐并不快,只是想告诉申明,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不要再问下去了。
申明倒也识趣,果然不再继续刨根问底,而是跟在他的背后,打量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扶桑身上。
连走五日,才将将上了半山腰,好多人都有些走不动了,再加上寒气从脚底侵袭,不少人小腿都粗肿了一圈,带来的干粮吃的差不多,水囊也空空如也。众人喉中干得冒烟,可一路走来都没瞧见一洼水池,连补充水囊的机会都没有。
队长也心急,在这样的环境下,如果再喝不到水,大家很快都会受不了的,恐怕都走不到头。他看了手中的地图,给大家打气:“再坚持一下,前面很快就有水池了。”
众人心中忍着焦躁,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听到前头传来潺潺的流水声,这仿佛天籁之音,他们眼中都发起光来,浑身上下也有了力气。
树木长得几乎参天,长长的树叶垂了下来,宛若藤蔓,将树帘拨开,水流声便更大,人们欢呼一声,纷纷取了水囊小跑去河边。
“这水里死过人,你们真的要喝么?”上方突然传来声音。
扶桑下意识抬头看去,就见最低的那支树杈上坐了一个黑衣少年,他额角编了细细的辫子,腰间缀了铃铛,正随着他的动作叮叮当当响个没完,一副异族打扮的模样。
他却轻轻敛了眉,这人隐藏的极好,他却能察觉到他身上的魔气。
这人是魔族。
魔族为什么会来这里呢?难道说天虞山的事情正是他们作乱?扶桑垂下脸来,面上毫无反应,心中却细细思忖。
一个年纪稍大些的男人看了看湖面,扶桑记得队长叫他老五,他不太相信,反喊回去:“河水这么清,怎么可能死过人,你少危言耸听了。”
少年有些困惑的微歪了头:“我为什么要危言耸听?这条河又不是我的,也没有舍不得叫你们喝的意思,我只是在讲真话罢了。”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老五睨了他一眼,不再搭理,反倒招呼着,“不用理他,我们快些取水喝个够,还得继续赶路呢?”
老五是跟在队长身边多年的人,商队里的人都比较听他的话,此刻也不疑有他,弯腰便要取水。
他们在触及水面时,却发现河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会这样术法的只有扶桑,一时之间便疑惑看向他。他刚刚救了不少人,接下来的路程或许还得仰仗他,队长讲话极为尊敬:“仙长,这是怎……”
他话还未说完,老五突然一声惨叫,随后他的身形腾空而起,狠狠砸在树上,队长眼睛一落,瞧见扶桑将将放下去的手指,他连忙阻止:“仙长,您这是做什么?老五若是说错了什么,您只管说教他便是,也不必如此吧?”
扶桑未答话,指尖轻轻一点,老五身上便传来一声尖啸,众人循声望去,见从老五身上影影绰绰出现一长条的影子,细看之下,竟是一条蛇。
“是蛇妖!”有人惊叫。
随着扶桑手指微蜷,蛇妖不甘的扭动,最终被捏成飞灰,树上少年微微一笑,纵身一跃轻轻落地。这里的树都高的吓人,即便是最矮的树杈也不低,他跳下来时却像一只猫一样轻盈,都未发出很大的声响,唯有落叶被惊得翻了个滚。
“他是在救你们呢,”那少年含笑道,“蛇妖上了你们同伴的身,河中没有死人,却有剧毒。你们没听出来么?他在诱导你们去喝河中的水。”
队长快跑几步,扶起老五,探脉时发觉他心跳沉重有力,一点事没有,只是单纯的昏过去罢了。他放了心,起身向扶桑拱手:“多谢仙长,方才是鄙人太冲动了,仙长勿要见怪。”
扶桑摆摆手,不愿再多说,他目光如刀锋般刮过少年的脸,冷声道:“你是何人?”
那少年走进过来,黑沉的眼眸如同被水浸泡过般清澈明亮,像是一块颇有色泽的黑色石头。扶桑望进去,呼吸不禁一滞,曾几何时,他也见过几乎如这一般无二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