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心中喧杂不息。
特里波利伯爵雷蒙德和安条克公爵博希蒙德率军前来名为准备庆典检阅,实则向阿格尼丝和埃德萨派施压,被他勒令驻扎在城外。他们不是为了耶路撒冷,不是为了他,只希望茜贝拉能嫁给他们同党中的任意一人——罔论其才智、统帅能力、家世财力。或者他们干脆来推选一个更适合为王的人,例如雷蒙德,他不也是王室成员吗?
他的死活并不重要。耶路撒冷不缺国王。麻风病人可以活五六十岁。要是他真有那么多时间就好了。
他摇摇头,左手笨拙地扯开下一份卷轴上松垮缠着的丝带,将其展开。
玛利亚.科穆宁娜于修道院向拜占庭皇帝修书一封,说服其令康斯坦丝.科穆宁娜与博希蒙德三世离婚,借此收回安条克所属权。换句话说,耶路撒冷将不再有东罗马的支持。
“太好了!”他的语气里有种病态的兴奋,像肺病患者苍白的脸上浮起不正常的红晕,“博希蒙德他们可以退兵了!他没功夫再同母亲周旋了。”
这时门口的仆役过来传话,说伊莎贝拉公主求见。她来得可真巧,听捷报么?
“我那年少美丽的妹妹?快请她进来!有她母亲的消息。”他笑着说,撑着床榻坐起来些,扬了扬手里的卷轴,一扫先前的死气沉沉,竟有点温和热情哥哥的样子。
然后伊莎贝拉进来了。灰色的朴素长裙,素白的头巾,昏暗幽深如黑夜的眼睛,俨然一个黑发的海伦。说实话他有些讨厌她,因为伊莎贝拉和她母亲不同,他看不透。
她并未表现出对麻风病人的恐惧,坦然上前行礼,于他面前落座,并说明来意。她想去修道院度过余生,而非将来联姻。
“急着去陪玛利亚吗?”他轻声问,清澈的嗓音里依旧带笑。急着去找她商议对策如何取代他?这不能再合理了,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伊莎贝拉茫然地抬起头,神色有些错愕,一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样子。
对视间他骤然火起。先前是谁说更愿意留在宫廷?你才是那个戴面具的古罗马演员,你和他们不是一路货色吗?
“看看她做的好事!”他一把将卷轴拍在她面前,探身在她耳畔诅咒般地低声道:“纵使王室再无任何男性成员,也轮不到你一个希腊半种。”
她不是不想出嫁吗?汉弗莱二世刚刚为他战死沙场,应该给予来自王室的恩典。死了总比被俘好,不用出赎金,将来人马财力都出得起。那个也叫汉弗莱的孩子看上去倒是礼节恭谨,便择日安排她嫁给多隆的新领主吧。
犬科动物一旦下了死口便不会松开它们的牙,包括狡猾善变的狐狸,就算你将它活活打死。耶路撒冷,他经营了六年的耶路撒冷,只要他还活着便不容任何人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