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问道:“那你倒是说说,当年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邵:“我父亲突然暴毙而亡,他临死之前交代我,一定要好好照看我的这位弟弟,我原以为只是弟弟年纪太小,父亲放心不下,谁知道他竟是个主意大的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急于为亲生父亲报仇,所以一时走火入魔,而我追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坠下了万骨崖,不知为何被传成了是我将自己的亲弟弟打下万骨崖。老天爷作证,以我的功夫,十个我都不够他打的。”
周邵这话倒是不假,他确实打不过周桁。
又有人问:“那后来呢?”
裴云起接着说道:“少主命我下崖底寻找,找到之后就带回了云州城养伤,后来将计就计,小少爷暗中发展势力,只待有一天能为太子殿下报仇。”
周桁在旁边听得心里发慌,若不是他已经恢复记忆,恐怕也要被他蒙骗了,他极力想冲破身体里的禁制,奈何没有丝毫作用。
周桁看向一旁的柳夫人,竟然看见他的眼角就红了一圈。周桁突然感觉不对劲,柳夫人也被控制了!
周桁猜得不错,柳玉琴确实也被控制了,她如同周桁一样,能听见,能看见,就是不能张口说话。
她被控制了整整九年!从周桁失踪的那一日开始,周邵已经在她面前,诋毁了她的孩子整整九年。
其实当年周逸要娶柳玉琴,柳玉琴心中十分高兴,她知道自己一个带着孩子的弱女子,在外面流浪,不一定能活得下去,太子妃殿下的孩子,跟着她会受委屈,于是她答应了。
她并没有告诉周逸,她们二人是何身份,她以为周逸是爱她的。
柳玉琴一开始也许真的爱周逸,在周桁三岁时,她怀孕了,她很高兴地告诉周逸这个消息,周逸看起来也很高兴。但没几天她就流产了,是周邵推了她。
从此,柳玉琴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但是她还有周桁,从此,她把全部的爱都倾注在周桁身上。
周桁五岁被千华散人带走,柳玉琴每日思念着孩子,有一日实在难受,想去找周逸聊一聊,却偷听到周逸跟下属的对话。
原来,周逸早就知道周桁的身份,也一直在给她喝避子汤,在周逸的默许之下,柳玉琴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柳玉琴陷入极度的痛苦之中,每天同床共枕,说着甜言蜜语的人,实际上是一个满心算计,城府极深的人。既然不爱她,那是为了什么?
柳玉琴开始害怕,开始厌恶周逸。她知道,周逸对周桁所有的好,都是有目的的。
周逸要给周桁定亲,柳玉琴反对,可她的反对犹如投石入水,漾起一圈涟漪终会陷于沉静,没有人在意周桁是否喜欢,是否幸福。
他们只在意自己的利益,只想着如何联姻获取势力。
所以当周桁同柳玉琴说自己要走,离开这里的时候,柳玉琴心里十分地高兴,只要周桁离开这里,从此远离是非,也算是符合殿下对孩子的期盼。
然而周桁刚离开东陵城,周逸就死了。
柳玉琴听说周邵要杀了周桁,跪在房门前求他,可周邵根本听不进她的解释。
听闻周桁坠崖的消息,柳玉琴心如死灰,她终究辜负了殿下对她的信任。
三尺白绫,没能让她成功见到心心念念的太子妃,反而将她困在这吃人的血窟。
......
似乎感受到周桁的视线,柳玉琴也费力地将脖子转向周桁。
周桁注意到柳玉琴几番张口却说不出话,只能红着眼睛无声地流着泪。
周邵一转身,发觉这两人之间有些不对劲,吩咐身边下人:“好了,柳夫人大概是累了,众位城主大人也是见过了,这下应该相信我没有说谎了吧。”
周桁只能眼睁睁看着柳玉琴被带走,他有太多话想问了。
骆通陷入沉思,忽而起身向周桁行了一礼,看向周桁,“小殿下有何想法?”
周桁依旧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若是能动,定然不会让一个年龄这么大的人给他行礼。
然而无论周桁心里怎么想,他只能由着周邵控制着他的言语。
周桁混乱之中听见自己的声音说着:“兄长所言,亦是我心中所想。”
周桁心中极度发狂:不是!不是这样的!
没有人听见他的心声,更没人发现他的异常。
骆通身边的小老头,看着比其他人精明一些,对于周邵说的话还是有几分不信。
他道:“那你怎么解释前些日子的事?”
他指的是周邵大张旗鼓去苍山的事情。
周邵眼底眸色逐渐有些不耐,就在周桁以为他就要爆发的时候,周邵居然对那人笑了笑,“这有什么需要向你解释的吗?小殿下的事情也轮得到你管?他们许多年前就认识,谢暄想找他问清楚这有什么不对吗?”
被这么个后生下了面子,小老头瞬间涨红了脸,说:“小殿下都没着急,你急什么?我不过就是多问几句,更轮不到你来说嘴!”
骆通眼见着这暴躁的老头要动手,赶忙拦在两人之间,迅速转移了另一个话题。
“为太子殿下报仇,我定然十二分支持,只是如今的皇帝大力削弱我们这些地头蛇的势力,如今的兵力大不如前,如何确保万无一失?还请小殿下明言。”
周邵想说话,但是骆通的视线只朝向周桁,人家只想听周桁说话。
周邵瞬间拉下脸,说:“今日小殿下累了,明日再谈。这些年准备的十分充分,为防有人泄密,我们兄弟二人决定暂时不对外公布。”
周桁在心里冷哼一声。
当然要保密,因为你只有下三滥的手段。
周桁心里一边不耻周邵的做法,一边有些担心忧虑,不知道谢暄发现他失踪之后会怎么样。
周桁被控制着,裴云起越过众人,慢悠悠地来到周桁身边,“我先带你先去休息。”
他眼中满是得意,好像本该属于他的东西终于又回到他手里一样。
周桁思虑重重,忽而听见外头响起刀剑相撞的声音。
“怎么回事?”
城主们中间有人逐渐骚动起来。
周桁第一反应就是谢暄来了,他努力停下脚步,裴云起抓着周桁往前走时明显感到有些吃力。
裴云起停下脚步,望向周桁,语气中带着警告:“你听话一点,谢暄也能少受些罪,我会让周邵放他走。”
周桁有些迟疑,身体里的禁制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有些窒息,油然而其的不安感霎时间席卷全身。
谢暄是一个人来的吗?他怎么样?有没有危险?
周邵眼角轻轻抽搐两下,低喝道:“带各位大人回去休息,将闯进来的小贼拿下,生死不论。”
周桁隐约听见周邵的一声生死不论,刚刚一瞬间的迟疑瞬间崩塌。
他了解谢暄,谢暄是不可能丢下他走的!他要自己走到谢暄身边!
周桁在心中默念着记忆中的咒语,体内两股力量相冲,搅得周桁一阵头脑发昏,突然喉间涌上一股子腥甜,鲜血沿着嘴角益处,裴云起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你,你不是......”
周桁知道自己硬撑撑不了太久,趁着裴云起正在迟疑中,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一片混乱的大人们喊道:“周邵在撒谎,你们不要信他的!”
裴云起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那些城主大人们听见周桁的声音拥挤着转过身来,争先恐后般凑回来。
周邵眼睛死死盯着冲破禁止的周桁,笑得阴冷:“早知道给你喂个哑药了。”
那个暴躁的小老头跳出来,指着周邵的鼻子骂道:“你竟敢骗我们!”
周邵眼睛凌厉一瞥,提起右手,竟隔空掐住那小老头的脖子,满屋的人皆像是被定在原地一般不敢动。小老头双脚逐渐离开地面,不过几息之间,那小老头便断了气,像是阿猫阿狗一般被随意丢在地上。
各位城主将头撇开,周邵杀人的手法过于诡异,他们的侍卫也被留在外院,此时没有一个人敢说话,生怕多说一个字,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周桁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眼神中已经不似当初那般清澈,甚至有些迷蒙。
“你果真练成了禁术。”
如果是先前的周桁只是怀疑,对周邵的感情是失望,那么现在确定了,他对周邵只有愤恨。
别人不知道,他看的清楚,刚刚那分明是摄魂术。
周邵举起右手,迎着阳光仔细端详着,听着前院越来越激烈的打斗声,笑道:“你不是早就知道是我了吗,何必多此一问呢?”
周桁将目光转向裴云起,“你一直都知道?”
裴云起偏头躲开他的目光,周邵用脚踢了踢脚底下的尸体,缓缓坐在上座,上扬的嘴角就没平下去过。
“你说,谢暄能撑多久呢?我特意给那些人留了一线生机,谢暄定不会下死手,可是我的那些孩儿们就说不准了。”
周桁瞬间感到后背冷汗连连,质问道:“你引那些无辜百姓前来就是为了助你练成禁术?未免太过残忍了一些。”
骆通站在周桁身后,闻言说道:“你不是说走的是名门正派吗?你这无耻之徒!”
周邵笑而不语,周桁猛然间想到在苍山的种种。
正派?
杨争之死,根本就不是为了帮周邵遮掩,而是为了隐藏更大的接头人。
似乎看穿了周桁心里在想什么,周邵佯装好心道:“你不必想了,谢暄肯定已经让他那个跟班回去搬救兵去了,至于搬来的救兵有谁,那可就说不准了。”
周桁时刻注意着外边的动静,他知道,谢暄现在只有一个人。
饶是再厉害的人,也敌不过一波又一波不知疲倦的行尸走肉。
周邵逐渐笑得疯狂,周桁渐渐有些撑不住,眼前越来越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