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霜华......”上官月坐在榻上，边揉太阳穴边看欧阳霜华，问道：“我死后你真的再没用过它？”
“嗯。”欧阳霜华头也没抬的应了一声：“我骗你干嘛。”
“那我这罪过可就太大了......”
“你只是一部分原因。”欧阳霜华坐回榻上抬手倒茶，说道：“更多的其实是我心里对它有阴影，所以变得比较抵触。”
上官月从他刚才的举动中自然也看得出这些，心里对他这话也丝毫没有怀疑，只是在听了之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其实......我觉得你错怪它了。”上官月轻声道。
“谁？？”欧阳霜华抬头问。
“你的穿灵箭。”
欧阳霜华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道：“别提它！”
“我是说真的。”上官月去拉他的手道：“我也是在刚才才突然想到，或许，当年它其实并没杀死我。”
“那你是怎么死的！”欧阳霜华瞪起了眼道：“当年我明明就是亲眼看着你中箭，最后不治身亡的！”
“我中箭不假，可是它没有杀我。”
“我才不信！”欧阳霜华甩开她的手别过脸去。
“霜华！你想啊，你那穿灵箭它是一般的弓箭吗？它可是能开山劈石、杀死妖魔的武器啊！那些被它射中的妖物会变成什么样你我心里都很清楚，但是你回想一下，当时在我中箭的时候，那个伤势是不是很轻？”
欧阳霜华看着她眨眨眼道：“若比较起来的话，确实是很轻的......”
上官月看着他点头道：“这就是了。杀伤力那么大的武器射到我这个凡人身上，伤口怎么可能会只有一条线？我觉得就算是当场把我射穿，或者血肉横飞都不为过吧？”
欧阳霜华闻言一愣，说道：“确实......我还记得当时府里的大夫也说，你没当场身亡已经是个奇迹。”
“所以我猜测，穿灵箭在当时其实并没有杀我，而是因为不知名的某种原因自动停止了攻击。”上官月看着他说。
“不知名的原因？？”欧阳霜华疑惑地看着她问道。
“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得问你。”
“我？？我怎么可能会知道。我当时离你也有一段距离，就只看到在你胸口上插着箭。”
“那你跟我说说，我中箭之后是什么样子的？”上官月看着他开始询问当年的细节。
“中箭之后？？”欧阳霜华看着她开始回想。
“当时箭头正好插在你脖子上挂着的那个香囊上，香囊的布料在冲击力下已经粉碎。哦，对了，我记得香囊里残存下来了几缕头发，就缠绕在箭头上！”欧阳霜华认真回忆道。
“头发？？”上官月眯着眼看他，回忆般的问道：“就是你我当初的那个？？”
“正是。”欧阳霜华点头说道：“你当时放在香囊里的除了玉璧之外，不是还有我送你的那一撮头发吗？”
“难道是因为这个？？”上官月垂眼自言自语的猜测着什么。
“但它还是射碎了你的玉璧，最终让你魂碎而死，不是吗？”欧阳霜华看着她说的有些神情激动。
“我是魂碎，但是却并没有死。”上官月定定的看着他道：“你的穿灵箭没有杀死我，因为它把我当成了你！”
欧阳霜华错愕的看着她问：“你什么意思？”
“头发，没错，正是那撮头发的关系！”上官月再次抓住他的手。
“我推测，当时穿灵箭因为正好射到了香囊上，在被头发缠住之后它以为自己射中的人是你，所以才突然改变了攻击的属性！”上官月看着他有些激动的说着。
“以为射中的人是我？？？”欧阳霜华听了她的猜测变得愈发错愕起来。
上官月点点头，说道：“穿灵箭或许不买我的账，但你这个主人它一定认得！所以那撮头发才起了关键作用，让它自动改变了攻击属性，从毁灭变成封印。”
“改变攻击属性......封印？？？”欧阳霜华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道。
“没错，它当时其实是把我给封印了，不然你是如何会留有半块玉璧的？”
“当时我见玉璧要消失，就下意识的用手握了一下，结果只握住了一半。”欧阳霜华轻声道。
上官月笑笑，说道：“是你的穿灵箭把我一半的灵魂封印在了体内，所以你才能握住的。”
欧阳霜华不解的看着她，问道：“既然它是封印了你，那为何不完全封住？你散了一半的魂又是怎么回事？？”
上官月挠头道：“我猜，这可能是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它即便改变了攻击属性也有些迟了吧......”
“是......这样吗？？”欧阳霜华愣愣的看着她，似是有些不信。
“应该是这样的。”上官月转头看向角落里那张漆黑的弓箭，轻声道：“所以说，这些年你其实都错怪它了。”
欧阳霜华呆呆地看向自己的武器，那个在慕容晓辉身死之后就被自己无比厌弃的穿灵箭，难道当时其实是在帮自己在保护他吗？？
欧阳霜华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若刚才那番话是别人说的他一定不信，但慕容晓辉从来不会骗他。况且慕容晓辉在这件事中本身就是受害者，所以没必要为了给一张弓箭开脱跟他编这种故事。
欧阳霜华这会儿依然觉得有些发蒙，如果当时自己就意识到这一点的话，那么这些年事情的走向会不会有所不同？自己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痛苦？而慕容卓是不是也不会跟欧阳家绝交？？他不知道。
事已至此，这一切早已没有了重新进行假设的必要和意义。欧阳霜华看着穿灵箭沉沉的叹了口气，难道真的是自己错怪了它吗？
上官月看着他微笑，欧阳霜华愣了愣，又看向穿灵箭愣了愣。随即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转过头看着上官月惊愕的瞪大了双眼。
“你怎么了？”上官月对他的样子感到奇怪，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唤道：“唉唉，霜华！”
欧阳霜华握住她的手道：“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嗯？？？”上官月疑惑的歪头看着他。
“穿灵箭......它以前也曾像今天这般，弓弦突然毫无征兆的鸣动过。”
上官月眨了眨眼，好奇问道：“以前也有过？？”
欧阳霜华点头道：“就在上官月来这之后的第一个春节。我当时因为想教她唱祭歌，就把她给叫到了屋里来。但凑巧我又临时有事出去了会儿，回来后却发现她站在柜子边，还将暗格打开把那半块玉璧擅自给拿了出来。”
上官月闻言皱眉：“还有这回事？”
“嗯。当时我以为她是在乱翻我的东西十分生气，所以就把她给赶回去了。可那之后，她却跟我说一模一样的玉石她手里也有一块。”
欧阳霜华边说边定定的看她，继续道：“我还记得在我赶她走的那天，穿灵箭的弓弦就在响。”
上官月在听了这番话后不禁缓缓转过头，把目光落在了墙角放着的弓箭上，喃喃道：
“而刚才，它又响了......”
欧阳霜华看着她点头道：“是，这是第二次。”
上官月闭上眼睛沉思片刻，接着占据她肉身的慕容晓辉便开始调取上官月的记忆，随后缓缓开口道：
“在这小丫头的记忆里，上次是因为她想上跟前仔细看看你的穿灵箭。而这一次......”
“这一次，也是因为你想要去碰它......”欧阳霜华看着她说。
话音刚落，坐在榻上的两人便不由自主的彼此对视一眼，随后又不约而同的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它认得我......”上官月看着欧阳霜华缓缓地说了一句：“弓弦之所以会响，或许是因为它认出了我......”
欧阳霜华轻轻点头道：“没错，我也这么认为。它确实认出了你，而我却......”
欧阳霜华说着便低头沉默起来，自己的武器竟比自己更早的将慕容晓辉认了出来，并且还向他发出了提示。而自己不仅没有理解这层意思，甚至还对它恶语相向。
欧阳霜华痛恨自己，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更多是因为自己明明可以在穿灵箭的提示下细究下去，把慕容晓辉早些认出来，可他却什么都没做，白白耽误了那么久的时间......
“没关系，都过去了。”
上官月看出了他的自责，于是开口安慰。欧阳霜华抓着她的手，忍不住低头啜泣。
“别哭。”上官月伸手给他擦眼泪，柔声安慰道：“我没怪你。”
欧阳霜华抬头用袖口将眼角的泪水拭干。不多会儿，丫鬟们就端了二人的午餐进来陆陆续续在桌上摆好。上官月起身拉着他坐到桌边，二人依旧跟以前一样边吃边聊。
自从这个心结解开之后，虽然欧阳霜华在看到穿灵箭时心里渐渐不再那么抵触，但却还是不愿用它。因为他始终都记得，当时那根箭插在慕容晓辉胸口上的画面。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但只要一想起慕容晓辉的死，浮现在欧阳霜华脑子里的始终都是那个画面。而至于这件事在当时给欧阳霜华的刺激到底有多大，由此便可见一斑......
五日后，一位老者和一个年轻男人叩响了祭司府大门。开门的家丁见到他们感到有些奇怪，老者看上去跟普通百姓无异，而他旁边的那位年轻人却是气质不俗，看起来像个大家子弟。而这样外表相差悬殊的两个人一起敲门，也实在是让人感到有些诡异。
“烦劳通报一声，御龙家主前来求见。”
年轻男人似乎看出了家丁的疑惑，于是率先开口。家丁一听他的姓氏不由得直接愣了，年轻男人笑着向他点点头，家丁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请二位进门。
欧阳霜华听说御龙家主突然造访不免深感震惊，他也是在年前才得知，之前自己送酒的那位神秘老人就是御龙家的族人。但这御龙家主却是从未见过，不想这会儿竟突然人从天降，让他心里十分诧异。
“御龙家的人真的存在？！”
正在欧阳霜华屋里喝茶的上官月，在听说来访者的身份后也立刻惊呼起来。
“在，不过我也只见到了一位老人家而已。”欧阳霜华看着她说。
“那我可真的要开眼了！”上官月说着便从榻上跳下来，直接迈步出门。
欧阳霜华看着她的身影不禁笑了一声，随后二人便一前一后向前厅走去，一路上，欧阳霜华还不忘向她介绍当时自己见到那位御龙老人的经过。见他们进来，早已等候在前厅的一老一少立刻起身行礼。
“见过二位大人。”御龙老人首先开口道：“几个月未见，祭司大人可还安好？”
欧阳霜华冲他笑着点头道：“很好，老人家也别来无恙吧？”
御龙老人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托大人的福，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
御龙老人说完又将目光转向自己旁边的年轻人，向欧阳霜华介绍起来：“这是我的孙儿，今日特地带过来，与二位大人见个面。”
“在下御龙世家家主，御龙凌霄。见过祭司大人、御龙师大人。”年轻男人恭敬行礼道。
“好，御龙家主请坐。”欧阳霜华说完又看向御龙老人，说道：“老人家您也请坐。”
御龙老人坐定后将目光投向在欧阳霜华旁边坐着的上官月，觉得这位御龙师大人看上去的感觉与昔日在东郊舍下初见时有些不同。他虽不知在此期间到底发生了何事让这位大人的整体气度都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不过如今看上去，可比当时那种小女孩儿的样子感觉要靠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