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荒草上,脚下跑过几只虫子。他明知时间有限,可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这么幼稚。他以为蒲斯年会在牢房里安静地等待死亡,告别人间,殊不知蒲斯年自打进了刑部就不停被狱卒上刑。他们无数次暗示犯人出点邓通,买个舒坦,钱没有,物件也算,可蒲斯年咬断了牙,也没有把古庸先生赠送的金笔拿去换舒坦。狱卒全力以赴地上了各种手段,蒲斯年就生生受过来了,连一声求饶都没有,搞得狱卒都有些落寞,“奇了怪了!这他妈哪里是个文弱书生啊,几趟拷打下来,管那青帮的,走镖的,甚至是做过差人的都熬不住地求饶,第一次见到骨头这么硬的汉子!”直到斯年的刑期落定,狱卒彻底失落,也知道这个死囚的油水定是榨不出来,“不愧是把亲爹都杀了的硬茬儿,算你有种!”
亦真失神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连一丝止血的纱布都没有。
“孟镝……”斯年清醒些许,再度嘶喊出他曾经的名字,“你怎么来这里了?”
亦真坐到斯年身旁,望着那满身血污覆盖下的狰狞伤痕,他撩起衣袍的下摆撕下一截来给蒲斯年轻轻擦拭脓血。
蒲斯年浅笑,他感受到伤口的刺痛,明确这不是梦,心满意足地说,“没想到还能在临死前见到你,我很高兴。”
“对不起……我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亦真哽咽,“我对不住你,来迟了。我要去找他们拿药……”
蒲斯年用尽所有力气拉住亦真的下摆,努力说道,“不必了。你帮我把香囊还给灵儿……还有那支金笔还给先生……”蒲斯年受尽摧残仍旧竭力保护着他的香囊和金笔,那是他在人间依赖的最后一缕温存,决不能交给这帮榨油的差人。他仰起头,想抬起胳膊却不能,努力望着那块自己磨破手指拨下的墙砖,浅笑道,“我就藏在那块砖头里。”亦真闻言立马走过去,两手扒着砖缝拼力拖拽,食指划出一道口子,才把墙砖摘出,里面躺着包裹。
蒲斯年看见亦真拎起包裹,他觉得人生最后一点心愿也得以实现,真正是无牵无挂,两手比出一个施礼的动作,“拜托了……”亦真微微点头,星目泛红,他想起那个午后,他和灵儿策马送蒲斯年离开南郡,囚车驶过普度南桥的时候,灵儿问了一句我们还能做些什么,那是他第一次体会绝望的可怕。而此刻在死囚牢房里,绝望卷土重来,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牢门外忽然灯火通明,晃得牢门里的人睁不开眼睛。亦真赶紧将包裹藏进衣袍里,警觉地挡在蒲斯年身前,盘腿坐地,正对牢门,他皱着眉头思量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只听外面传来四弟萧亦清的高声怒喝,“慕千扈,你放肆!没有我令,你怎敢擅闯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