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沿街拦了一辆火三轮,一路一颠一颠地驶向了山脚。我在老家坐过火三轮,但火三轮这种东西不是在老家任何地方都能见到的,只有那种稍微繁华热闹的地方,但是又不能太过于都市化,不然就会有交警来扣押,只有那种地方才能拥有火三轮。
在这个县里,我见到了火三轮,并且坐在了火三轮里面,我心里觉得有些怪异。对于违背自己经验的东西,人解释不通,就觉得怪异,我已经参悟了这一点,并且已经到了自洽的年纪,所以开始心安理得地欣赏风景。
公路傍河而建,一路还有稀稀落落的矮房子,庄稼大片大片地生长。在美景的治愈下,我稍微平复了心情,就是先前被老太太吓到而生出的那种畏惧心情,我又不爬到深山老林里去,就沿着大路走走,没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那句话什么意思嘛,没人懂,不懂。
公路在这里终止,接下来就是碎石子路了。我看着火三轮司机,他开车绕着我转了一个大圈掉头,像是在我身边撒了一圈隐形的白石灰。然后他一直往远离我的方向开,消失在来时的路的尽头。
一点声音也没了,不对,还有鸟叫,和风刮过山林发出的声音。
我想,这就是老板说的大路吧。说是大路,其实比一个单行机动车车道还要窄很多,最多能走一个火三轮。我就这样在窄窄的大路上往前走。
一路上我什么也没想,但是老太太说的话好像在我心里奠定了一种忌惮的基调,导致我疑神疑鬼的,再也没有之前爬山那种轻松的心态了。我想不通为什么老太太会说那样的话,她在山里经历过什么怪事情吗?
经过几个岔路口后,我感觉路变陡峭了,现在无疑是在往上攀爬的途中。我看了看手机,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没有信号。我在附近找了一块大石头,把它搬到一棵松树的荫凉下,坐着吃我带的饼干。吃饼干是件很无聊的事情,就是把一些干巴巴的东西倒在嘴巴里嚼啊嚼,等着嘴巴赏光分泌点口水,好容易咽下去。
所以我边吃边张望,从这棵巨大的松树的针叶间往上望,可以远远地看见上方太行山裸露在外的岩层结构,这让我想起木星的外表。如果此生能够进入木星的气层之下,去看看里面包裹的是什么,就算只能存活一秒钟,我想我也愿意。
又坐了一会儿,我打算再走一段路,看能不能离岩层结构近一些,好近距离观看。
地势呈上升的趋势,但我感觉无论走多久,好像仍然在原来的海拔上。又走过了几个岔路口,我竟然回到了之前休息的地方。那块大石头,石头上方那棵松树,还有石头被搬起后原地暴露出来的湿漉漉的泥土……
鬼打墙?不可能啊!
“一念桃花源,一念乱葬岗。”老太太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幽幽地响起,方言那种语义的熟悉感和语音的陌生感参杂在一起,使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得赶紧离开这里。这一来,我打算直接下山。时间也不早了,下山还得两三个小时。
我沿来时上山的路往下走,能感觉到地势是斜着向下的。没过多久,那种原地不动,既没上升、也没下降的感觉又出现了。我摸额头,额头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于是我用手掌在额头上猛地抹了一把,手瞬间像刚在水龙头下洗过一样湿。这里也不是什么深山老林,为什么一个人也见不到!
果然,前方又是那个有大石块和松树的地方,不过这次,我是从属于上山的那条路下来的……
掏出手机看,还是没有信号。我坐在大石块上思考了一会:沿着下山的路走,会从前面上山的口回来,沿着上山的路走,会从后面下山的口回来。那我接下来还是走上山的路,这样可能是和下山共用一条路,路上遇到岔路口,走小道试试。要尽量向河边靠,这样沿着河还能回到山脚,我这样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