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外头的风雪并没有变大的趋势。
我跑到壁炉前添了几根柴火,看向坐在旁边的巴基。
他的肩膀上披着一条菱形花纹的毛毯,手上拿着本厚重的书,在壁炉里那团橘黄色火焰的照耀下,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平静祥和的气息。
好像老人家。
我在心里偷偷评价。
住了这么久,那些打牌画画的互动游戏我已经玩腻了,这几天都是找其他事情来打发睡前时间的。
做做手工啦,学学俄语啦,偷溜到外头去刻刻巨型冰雕啦。
在我忙活的时候,巴基就自己一个人坐在这儿看哈迪斯先生的藏书,连房间里的摇椅都搬过来了。
我装作不在意地左顾右盼,弯腰捞了两块梅子饼干吃,借着角度的遮掩瞄了眼书皮。
《战争与和平》
作者是列夫·托尔斯泰。
“昨天那本《哈利·波特与火焰杯》呢?”
“在书架上,第三排左数第五本。”他翻阅起下一页,随口问道,“今天还要出去雕冰玫瑰吗?”
“不去了。”我啃着饼干溜达到他旁边的沙发上坐着,“再忙也得抽空关爱一下空巢老人。”
巴基失笑,“空巢老人?”
“怕你憋出病,我可不想再熬夜当你的心理医生了。”
不等他回话,我又伸手抽走他的书,转移了话题,“晚上的兔肉好吃吗?”
巴基一愣,“你不会是想……”
“没错,我就是这样想的。”我笑嘻嘻地起身把他肩头的毛毯拿开,递了件厚棉袄过去,“走,我们抓兔子去!”
大晚上好好的室内不待,非要去冰天雪地的森林里抓兔子,就算是身经百战的冬日战士,在面对这个提议时,也免不得沉默上几分钟。
见我已经开始穿棉袄,巴基也跟着起身,“你认真的?”
“哈迪斯太太说这附近闹兔荒,他们每年还要专门花一笔钱请人过来清理这些兔子。”我一边系着扣子解释,一边打趣他,“走吧,老爷子。”
“干好人好事的时候到了。”
……
三个小时后。
看着手里头一长串的兔子,我严重怀疑九头蛇的暗杀培训里也包含了打猎的相关课程。
走进森林的前半小时,当我还在瞪大眼睛努力寻找猎物的时候,巴基就已经用工具间里找到的那把破旧弹弓打死第三只野兔了。
深刻领会到他可怕的夜视能力,在这人又抓了两只兔子之后,我提出自己也想要有参与体验的要求。
巴基很好说话地收起武器,伸手替我指明猎物的方向。
其中大概也有兔子昼伏夜出的习性加成,反正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上的猎物已经多到数也数不清了。
恰巧这时候风又大了起来,我和巴基招呼一声,提前结束了今晚的睡前活动。
【我饿了】
走到一半,毒液非常自然地想去生吞兔子。
黏液刚缠上去就被我一巴掌拍扁,它拟人化地从指缝里钻出来“看”了我一眼,平摊下来粘在手掌心里不走了。
【给我吃一只】
“不行。”面对他的硬核撒娇,我完全不为所动,“万一里面有寄生虫怎么办?”
黑色黏液讨好地圈着我的手,变化成尖刀的模样。
【我们可以先检查一遍,把虫子都挑出来】
“要是没挑出来呢?”
毒液沉思。
【那就把它们也消化掉】
我立即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本想和它科普寄生虫的危害,几声突兀的羊叫却忽然响了起来。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农场羊圈的位置,绵羊们不会无缘无故的叫。
要么是冷了,要么是病了,要么是草料没喂够肚子饿了。
想到白天rua过的可爱羊羔,我也顾不得说什么寄生虫了,扭头冲落后一步的巴基提议道,“去看看?”
巴基没有异议地点点头,于是我们脚步一拐,来到了羊圈。
顶着寒风打开门,里头的那两百多只羊还在此起彼伏地咩咩叫,听得我耳朵都要聋掉。
一圈检查下来,屋子里没有任何漏风的地方,草料份量很充足,绵羊们也没有肉眼可见的萎靡状态。
那你们到底在叫什么啊!
我打开畜栏,挤进羊群里探察问题所在。
地毯式搜寻过后,还真让我找到了异常的东西。
一条羊腿。
地上血迹不多,残肢横截面的血迹呈现流动状态,显然是刚死不久。
我比划了一下大小,发现受害羊就是我下午抱过的那只。
狐狸干的吗?还是野狼?
我脑瓜子转了转,突然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说道,“你没有趁我不注意自己偷跑过来吧?”
【你在怀疑我?!】
毒液不敢置信地大声喊起来。
【我们24小时都待在一起!你居然怀疑我!】
好吧,他确实没有什么时间干这事儿。
我再次蹲下身认真勘察作案现场,无视了脑中闹腾着要我道歉的共生体。
但是这里怎么会一点拖拽痕迹都没有?野狼和狐狸有这么聪明吗?
而且吃的只剩下一条羊腿,看起来好像是故意放在这里等人发现一样……
巴基照顾完隔壁屋那三只感染结膜炎的绵羊后,推门也进了羊圈。
寒风从门缝里钻进来,把头顶的灯泡吹得摇摆不止。不算明亮的灯光下,羊群和我们的影子隐隐绰绰倒映在墙面,组成了奇形怪状的画面。
他走到我身边,同样看到了地上的惨状。
“我没偷吃。”我事先声明。
“咩——咩——”
绵羊们又开始撕心裂肺地叫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没命了一样。
这实在是太吵了。
我捂着耳朵正要起身,余光突然捕捉到白花花的绵羊堆里有一抹不协调的棕褐色。
白炽灯光真的很暗,绵羊们又在不停走动,我眯着眼睛努力辨别,最终才确定那儿确实有只活物。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发现,隐藏在羊群中的东西慢悠悠走了出来。
那是一只………野兔?
和其他野兔不同,这只兔子的皮毛顺溜贴伏在身上,颜色脏兮兮的一点也不白,比起在寒冬里生活的状态,它看上去更符合春夏时期掉毛的模样。
野兔停在我们面前一米处,它直立着身体,一双黑瞳直勾勾盯着人看,颇有些恐怖片BOSS的意味。
兔子吃羊,这可能吗?
我陷入沉思。
见我们只是看着它,并没有做出其他攻击性举动,诡异的丑兔子耸动两下鼻子,似乎通过我的反应得到了某种问题的答案。
一条尖锐的触手从它身上飞射而出,刺中了地上残缺的羊腿,大量银色液体将野兔整个包裹住,它张开嘴,十分不科学的一口吞了下去。
破案了,就是它吃的。
我指着丑兔子,询问起在场唯一的知情人,“这也是毒液吗?”
巴基皱紧眉头看着它,伸手将我护在了身后。
也不知道是这个行为有问题还是我刚刚说的话刺激到它了,丑兔子愤怒地“吱”了一声,冲着我的脸就扑了过来。
“啊!”
【啊!】
我下意识一甩手,毒液配合着甩出一条长鞭子把袭击物打飞出去。
它砸到墙上又跌落进羊堆里,被绵羊们挤来挤去差点踩扁,气得“吱吱”叫个不停。
我刚想吐槽这到底是兔子还是老鼠,就看见它迁怒般变出了更多银色触手,要把周围的羊全都扎成羊肉串。
我们是来帮哈迪斯夫妇减少损失的,不是来让他们破产的。
巴基反应迅速地抓住一旁的铁桶甩过去,银色触手们动作一顿,瞬间液化凝固成屏障抵挡住攻击。
这几秒钟的空闲足以让我指挥毒液把它缠成木乃伊。
不知道谁的声音在我脑子里响起,说的什么共生体的能力会被宿主的体质限制之类的话。
踢了一脚被捆成球的变异野兔,我深以为然。
“我没有及时发现它。”巴基看了眼羊群,眉头始终紧皱不展,“如果这些天它一直待在这里的话……”
我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急忙开始清点起绵羊数量。
果然,除了下午那只倒霉的羊羔外,还少了五只成年绵羊和三只羊崽子。
敢情这家伙一直躲羊圈里吃自助餐呢?
“现在怎么办?要把它宰了吗?”虽然是这么问的,但实际上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碳烤兔肉!碳烤兔肉!】
几根黑色触手幸灾乐祸地伸出来瞎起哄。
野兔怨毒地瞪着我,蹬着后腿奋力挣扎起来。
眼见我真要去外头找干柴生火,巴基急忙把我拦下,“你不能吃它。”
我疑惑,“为啥?”
“它是共生体,和你身上的毒液一样。”
“如果我没猜错,它应该是‘暴乱’,跟着我们一起从上一个宇宙传送过来的。”
“而且它还是共生体的领袖。”
见我脸上一副“那咋了”的表情,沉默片刻,巴基给出了另一个更好理解的回答。
“它身上有寄生虫。”
……好的,拜拜。
我本来是想把兔子球一脚踢到森林里就此放生掉,但巴基不让我这样干,说它会去寄生人类乱吃一通引发骚乱毁灭世界什么的。
吃又吃不得,放又放不了,最后这只变异丑兔子就被我带了回去当宠物瞎养着。
隔天干完活,我从草料堆里抽了根草杆戳它的屁股,和毒液闲聊着天。
“你猜它会说话吗?”
暴乱被捆了十几个小时,再也没有昨晚的活力,整个兔子蔫蔫的,只有眼睛依旧执拗地瞪着我。
毒液从我肩头钻出来,也学着拿了根干草去戳它。
【我打赌它在骂你】
“骂我干嘛?我又没做什么。”
我毫无自觉地担忧起另一件事。
“它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不会要死了吧?”
没养过宠物,也不知道兔子正常的进食时间,我试探着把那根戳过它屁股的草杆递到它嘴边。
发现它不吃(会吃才怪啊),我又起身去拿了只昨晚猎到的野兔给它。
经过一晚上的冷藏,兔肉冻得梆硬。
暴乱有气无力看了面前的死兔子一眼,倒是没有挑食的毛病,直接一口就吞了。
看着它吃饭,我从中体会到了一点喂食的乐趣,又去拿了一只给它。
来来回回几趟,投喂到第五只时,手腕处突然被一股黑色液体紧紧束缚住。毒液缠着我的手,不让继续喂了。
【我也要吃】
“不行。”我一如既往拒绝了他,“我们不是已经说过这件事了吗?不能生吃动物。
【那它为什么能吃?】
“它是宠物。”
毒液松开我的手,快速组成一个脑袋凑到了我面前,长满尖牙的大嘴一咧。
【我也要当宠物】
你要个头你要。
我面无表情地把他推开,看见吃饱喝足的野兔正在盯着我。
要解读一只兔子的心理活动真的很难,我和它对视了几秒,猛地出手把它抓起来rua。
这兔毛摸起来居然怪扎手的,一点也不舒服,我勉强揉了几下又把它丢回去了。
野兔一获得自由立刻开始冲着我跺脚威慑,然后疯狂的用两只前爪洗脸。
嘿,我都没嫌弃你不洗澡,你还嫌弃起我了?
我邪魅一笑,又把它逮起来使劲蹂躏,给野兔气得吱吱直叫。
“认清你的身份,女人。”说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还不清楚它的性别,于是动手把它两条腿掰开一看。
看不懂,应该是母的。
野兔叫得更大声了,银色液体似乎想钻出来攻击我,却又被毒液捆了起来。
“认清你的身份,艾米丽。”我拿手指头戳它的脑壳,“或者伊娃?索菲娅?黛安娜?你喜欢哪个名字?嗯?说话。”
【你的情人说它叫暴乱】
我霸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