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灵珊看令狐冲神色清明,这才放心,道:“大师哥,方才你看这些剑招入了迷,比比画画的,之后却完全陷入其中,我喊你都听不到。”
令狐冲想到方才的惊险,也有些后怕,道:“这破解之法实在巧妙,我们华山派的招数若是碰上了这样的对手,那可真是毫无招架之力。”他越说越觉得心灰意冷,喃喃道:“即便是师父那样的剑术,遇到这破解之人,也会束手束脚。”
岳灵珊道:“大师哥,不只我们华山派,你看这里许多组图,五岳剑派的成名剑法,都被破解了。”
令狐冲又要去看其他门派的破解之法,岳灵珊拦道:“大师哥,时间不早了,我得下山去。你答应我,千万不可以一个人来看,面壁时也别胡思乱想。我真担心你。”
令狐冲见她双目中满是担忧挂念,明白她是怕自己于无人处走火入魔,立刻应允道:“我答应你。”
二人又沿着原路返回,待到迈出他们砸开的口子,站在令狐冲面壁的山洞中时,齐齐松了一口气,恍如隔世为人。岳灵珊道:“那里阴森可怖,真让人觉得憋闷。”
令狐冲疑惑道:“不知为何,华山派的前辈们竟不知道这个地方。”
岳灵珊想了想,道:“或许那些人是被五岳剑派的人故意关在里面,后来也只当他们死了,谁能想到临死前却会留下这么多东西呢,自然没人去看。”
令狐冲叮嘱道:“你下山后,记得把这件事告诉师父师娘。不要叫其他师兄弟知道,免得大家心乱,再不肯用功练习本门剑法。”
岳灵珊道:“这是自然,回去我就找爹爹妈妈。”
岳灵珊下了山,直奔爹爹妈妈那里,却不见人。她去问三师哥,才知道岳不群夫妇临时有事要去关外,得几个月才回来。因为此事重大,她也不能告诉别人,只好等着岳不群夫妇回来再说。
第二日上山,岳灵珊将爹爹妈妈出门的事情告诉了令狐冲,二人便决定先自己看看。因为每日时间有限,也只能看一套而已。
他们草草吃了饭,又沿着昨日砸开的洞口进去。虽然已经知道里面的情景,但这一次进入,岳灵珊依然对周围的环境有些心悸。令狐冲仍是走在前头,从进入甬道开始,便自然而然地牵住了她的手,岳灵珊一开始没留神,走到一半发现了,略微尴尬,又不好直接抽出手来。一直走到巨大石洞内,令狐冲去点燃新火把,将其插到一边,岳灵珊趁此机会收回手,觉得掌心温暖,这阴冷的山洞也不那么让人心里发寒了。
这日他们看的是嵩山派剑法的破解之道。看完后,二人便模拟着剑招,对练起来。那破解之法固然精妙无比,但实施出来时,却并未如墙上刻字所说,会将对手的招数尽破。
令狐冲叹道:“我们的剑不够快,便达不到前辈所说的效果。”
岳灵珊道:“正是。若是将华山派剑法练到极致,这些破解之法也不见得就必定有效。”
二人说到这里,心中若有所悟,又去细细揣摩那些招数,它们往往看似笨拙,实则精巧,甚至有时可以说是随心所至,但却堵死对手所有的出路。
令狐冲叹道:“这招式看似毫无章法,实则顺势而变,让对手找不到破绽。”
岳灵珊道:“如此行云流水,才是剑术之道啊。”
二人越看越体会到这些剑法的厉害,由此更加认真,只是有许多不明之处,二人讨论不出结果,便打算等岳不群回来向他请教。
自此,岳灵珊和令狐冲白日里练习华山派功夫,晚上则去山洞中学习那些招数。又因华山派如今是气宗一家独大,最注重内力修炼,二人也不敢对此有丝毫懈怠。
冬去春来,二人已大致看完了山洞中的画,每晚便在山洞中对招练习。
这一日天气晴朗,几位师姊约岳灵珊下午一起去采菌菇,若是数量足够,晚上厨房便可将草菇、香菌与腐衣、豆瓣等混合,做素馅包子吃。岳灵珊听了师姊的话,想到包子的鲜美,恨不得立刻采到一大筐,晚上便有美食可吃。但下午她兴冲冲拎着筐子去找师姊时,却发现林平之也在等着。
林平之见到岳灵珊,微笑道:“师姊好。”
岳灵珊奇道:“你怎么在这里,不去练剑?”
林平之道:“师姊们说下午去采菌菇,人多也能多采些。”
岳灵珊自然不能把人赶跑,也不能自己临阵脱逃,于是等众人聚齐,她便跟在师姊身边,专心寻找菌菇。
师姊们一边忙碌,一边唱着尾音绵长的陕西小曲,岳灵珊听着熟悉的曲调,也跟着唱起来,一时山谷中回荡着诸女清亮的歌声。
有师姊见林平之不会唱,只沉默地低着头干活,便提议道:“林师弟,你家乡有什么曲子,教给大家唱吧。”
林平之是师门的小师弟,一向腼腆乖巧,说话时仍带些闽南语的味道,大家都爱逗他说话。这会儿大家采菌菇正乏味,于是纷纷赞同提议,让林平之教她们闽南山歌。
岳灵珊微微皱了皱眉,正想走远些,免得听了心烦,就听林平之的歌声低低响起。她听着这熟悉的调子,还有那句轻快的“姊妹,上山采茶去”,心中一痛,越发加快步子,一直跑到听不见众人学唱的声音才停住。
她将篮子丢在脚边,靠在一块大石上,茫然地望向树上新抽的枝芽。那嫩叶虽然只是小小一点,却绿得盎然。草木一岁一枯荣,忘却前尘,不管前一年经历过狂风或是暴雨,第二年依然重新开始,那么的生机勃勃。
过去了的便是往事,她必须向前看,而非不断回顾。
岳灵珊觉得心中豁然开朗,捡起篮子,沿着原路去与师姊们会合,隔得很远就听到众人一起唱着闽南山歌,她微微一笑,毫不迟疑地走上前,和着众人一起哼起调子。
当晚岳灵珊去给令狐冲送饭,到了山崖上,却不打开饭篮,而是笑道:“大师哥,你猜今天吃什么?”
令狐冲道:“有没有提示?”
岳灵珊道:“有提示还猜什么。嗯,允许你闭上眼睛略微闻一下。”
令狐冲便闭上眼,将头低下,岳灵珊掀开盖子,一股清香之气扑面而来,令狐冲笑道:“原来是素馅包子么。怎么这般好闻?”说着睁开眼,见篮子内摆着的正是洁白的包子,看着十分诱人。
岳灵珊道:“今日同师姊们,还有林师弟一起,去采了许多菌菇,十分新鲜呢。”
令狐冲见岳灵珊提起林平之时,表情平淡,与提到其他师哥们没有两样,心想,果然小师妹不是计较之人,怎么会对林师弟有什么芥蒂呢。之前是我多想了。
二人各拿了一个包子,轻轻一咬,鲜美的滋味便充满齿颊。令狐冲赞道:“当真美味,鲜得舌头都要吞掉了。”
岳灵珊道:“等到了端午节,便用这素馅包粽子,一定也很美味。”
吃完了饭,依旧是去山洞中练武。当晚,二人正在讨论一处剑招时,忽然一个老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们两个小儿,每晚都练习不辍,倒也刻苦,就是使出来的招数全不是那一回事。”
二人吓了一跳,站成防守的姿势,警惕地看向声音来处。只见一个白须青袍人站在那里,身形瘦长,看年纪似乎有七八十岁,但眼中精光内敛,并不输于壮年之人。这山洞中没什么响动,按说有人来绝不会听不到,可这老者一直到了二人身后他们都不知道,对方出声才反应过来,可见对方内力极为深厚。
那老者又道:“想不到岳不群竟然有两个好徒儿,虽然武功低微,但悟性颇高。这些日子我听你们交谈,尽管想法幼稚些,倒也有可取之处。”
令狐冲听他直呼师父名字,问道:“您是本派的前辈?不知您尊姓大名?”
那老者道:“你二人天天在我的名字边刻字,还不知道我是谁?”
令狐冲和岳灵珊轻声惊呼,道:“您是风清扬前辈?”二人心中半信半疑,若说是本门前辈,却谁都没见过,若说不是,又为何会出现在师门重地呢。
风清扬看二人表情,就猜到他们心中所想,也不多解释,只是当场使出华山派的精妙剑法,二人一见,心服口服,立刻相信了他的身份,一齐行礼道:“见过太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