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网吧热热闹闹地推出了几个新活动。
先是在一楼圈了一块区域，放了几台旧电脑，专门给未成年学生查资料用，系统让张凡做了处理，由主机统一控制着，只能上网查资料，和用几款基础app练习打字和学习做表格。
二楼则打通了几个包房，做了影音室，用低于上网费一半的价格，专门面向于一些低需求用户。
起初争议也不小。
赵梦妮说她傻，“程姐，你这样把顾客分出去，我们少赚很多钱呢。”
“提供的服务不一样嘛。”程月蛮则继续编辑活动信息发在各个□□群和本地贴吧，“刚好我们店的设备该更新了，要是全部换掉，那可是好大一笔钱，可问题是，来上网的也不全是来打游戏的，有的过来聊个□□，有的查个资料，或者看个电视剧，上次我还看到了好几个在玩蜘蛛纸牌。”
程月蛮忍不住笑了，“按需分区，对谁都有好处，更何况……”
“要是被举报了怎么办啊，”赵梦妮抖了抖肩膀，“东郭先生和狼，农夫与蛇……防人之心不可无呦，上次我和凡哥出去办事，凡哥好心给一个要饭的奶奶钱，但不小心多拿了一张，把车票钱也给了，凡哥想拿回来，谁知道那个奶奶蹦的可高了，非说凡哥抢钱。”
虽然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但想起来赵梦妮还是觉得气。
程月蛮只是拍了拍赵梦妮的肩膀，轻声安慰了几句，却没有过多解释。
她地视线瞥向了如今正在未成年区域巡视的程蝶，唇角微微勾了勾。
试营业了一周，营业额确实有小幅度下滑，但总体客流量却在呈上升趋势。
来自三十岁的程蝶，最清楚未来的买谷热潮，二次元人的本质是收集控，无论男女，无论年龄，喜欢的东西想收藏，是大多人的本能。
店里开了一次又一次调整经营模式的会议，售卖的东西从泡面瓜子汽水火腿肠，延伸到了相关周边，手账文具。程月蛮狠狠心，把隔壁那家快要倒闭的服装店也盘了下来，打算好好装修经营。
一个月后，影音室和青少年服务区初现规模，不少人慕名而来。
小蝶从学校回来后也会经常过来根据学习软件练习英语。有好几次遇见了同学，也不像初中时那样觉得难为情，大大方方地打招呼，程月蛮看人不多，还会让张凡给他们放宽时间。
几番来回后，先不说小蝶和同学们的关系如何，程月蛮倒是认识了好几个学生家长，有几个还是网吧的常客。
熟悉后，话匣子也打开了，有次一群人在一起看《蜗居》，几个女人一边讨论海藻的可怜，一面又骂她活该。
“抢别人的东西，不要脸。”
“诶，那是人家的老公，不是东西。”
“你这话也不对吧，不是东西……”
“哈哈哈哈，也没错也没错。”
几个女人嗑着瓜子，为这一巧合笑得前仰后合。
突然，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开口。
“听说了吗？一高有个老师好像搞不正当关系呢。”
“你说那个吧？”一个在公交车上当售票员的家长挤挤眼，“就那个……年龄不小了，头有点秃的那个，有次还上了我们车，我瞅着他和他家闺女怎么越看越别扭，结果人下车了，我才听人说那是人家和小情人。”
“噗嗤”一声，哄笑一片。
有人主动给正在播放的电视剧按下了暂停，集中注意力听这位家长解说，现实可往往要比电视剧有趣的多。
“嗨呀，要不怎么说男人扣呢，你看人家宋思明出轨，哐哐几百万的砸，这位出去约会还情人做公交车。”
“咋了？看不起我们公交车？”那人开玩笑。
“看得起看得起，我也天天坐，但约会也太抠门了。”
“可能算来算去，那小三实在不值那点钞票。”有人慢悠悠地说出了电视剧里的台词。
几个家人们立刻欢笑着抱成一团。
其中一个却自始自终的都没笑。
程蝶自然没错过这一幕，她抿抿唇，仔细回忆着在老王办公桌上看到的照片，确定就是这个人后，才快速闪现到了程月蛮身边。
程月蛮正在给几个新员工开培训会，看到了凭空出现的人，还是有点不适应，她尽快完成了收尾，让几个店员都出去工作，才缓缓开口，“怎么了？”
“看到王老师的妻子了，”程蝶顿了顿，有点犹豫，“我看她的反应，应该还不知道。”
程月蛮看出了她的表情，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半分，又慎重拍了拍她的肩膀，“替刘女士担心吗？”
“嗯，对她来说可能是噩耗。”
“但也是个好消息，”程月蛮随手整理着桌子上的排班表，“一个女人被自己深爱的男人骗得团团转，所有人都知道，就她蒙在鼓里，那才是真正的可悲。”
不过刚说完，她又笑了，慢吞吞补充下一句：
“但更可悲的是，她明明知道，却要假装不知道。”
“那现在……”
“现在就看刘女士自己打算怎么做了，我们什么忙都帮不上。”
“那你的宣传是说——”程蝶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这一个月来，她可没少忙碌，又是画图又是做表格，帮程月蛮好好规划网吧的分区计划，还要时不时去盯着几个小学生。
几个新人虽说是程月蛮亲自培训的，但在后面出招的还是她。就连在同城网站上打广告，花钱雇人评论跟帖宣传，月满的网吧名气节节上升。
相关部门还过来几次走访，社区里还到他们这儿做活动。当地电视台还来采访。
程蝶熬夜给她撰稿，整合了未来领导们的话术，用词极其官方。
但最后面对镜头，程月蛮还是用了自己的语言，尽管极其害羞。
“我也是当妈妈的人，我也希望我家孩子能有个好的环境。我家别人的没有，就电脑多，于是想出了这个办法，能帮点忙就帮点吧，至少孩子们查了资料也有地方去。家长不放心可以跟着一起来，只要拿上身份证就能免费用三十分钟。”
那时程蝶以为这就是宣传，提心吊胆地跟在程月蛮身后，就担心这女人会当着镜头的面，说出老王老王那点破事。
好在程月蛮并没有。
“不说吗？”她那时问。
程月蛮则轻蔑地笑，“这种时候，当然是要给我的店做宣传，做生意的人，哪能没点远见？”
还真是个狡猾的人，两幅面孔自由切换。
以至于程蝶到现在都不懂程月蛮到底想做什么，让她帮忙改变经营模式，她一一照办，让她却学校看小蝶，她也会过去，看完后再回来汇报一切都好。
她还是不明白程月蛮信誓旦旦的宣传到底是做什么。
直到楼上看电视的几人下楼了，刘铭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勉强冲身边的同伴笑着。
“今天看到了第几集？”程月蛮和他们打招呼。
“看到了原配找小三要钱，”一个大嗓门女人笑着和程月蛮谈论剧情，“你是不知道，那个小三多不要脸。”
“那个男的才不是个好东西的吧？”有人插话。
“也对，”说话这个捋捋头发，又到程月蛮旁边小声说，“程老板你今晚怎么没上去。”
“开会呢。”程月蛮给人递瓜子，笑着赔罪，“等下次，下次一起看电视。”
“在你这就是方便，不然还得去租碟片。”那女人说完，就看了眼周围，再次用刻意压低但偏又足够所有人听到的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刚我们还说呢，一高有个男老师出轨，周姐说好好查查，看看是哪一个，万一是我们孩子的老师呢。”
那个周姐是个大气的人，也在这条街上做生意，吆喝惯了，一开嗓声音就收不住，拍着桌子给几个小姐妹保证，“退一万步讲，就算那个王八蛋不教我们孩子，但他只要是一高的老师，就不能放过那个混蛋。让那种腌臜玩意教书育人，孩子们迟早就带歪。”
“周姐悠着点，别气坏了身体。”程月蛮温声安慰，赶忙给人倒了杯水。
周姐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杯，“月蛮你都给孩子们做了这么多，姐几个不如你，给孩子们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清理个垃圾还是绰绰有余，我和小梅商量着明天就去学校认认人，小梅说见过……”
小梅就是那个在公交车上卖车票的妈妈，立刻分享了更多情报。
“我记得他长啥样，开学送我娃时见过他，肯定是一中的老师，跑不了。”
程月蛮忍住笑，脸上却挂着担心，小声附和着去学校闹是不是不太好。
“就去学校认认人，然后把这丢人的事告诉他老婆。告诉他领导，再不济闹到教育局，说什么也要让这东西背个处分……”
“不用了。”站在末尾的刘铭终于开口了。
短短几几分钟，她看上去却憔悴了不少。
女人吸吸鼻子，从口袋里拿出了钱包，打开，夹层是一张一家三口紧紧拥抱的照片。
“是找他吧？那是我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