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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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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那年,郑怡禾过得乱七八糟的。

先是大家都参加各种比赛,五花八门。

然后是一次次周测,月考,做不完的习题考不完的试。

几番浮浮沉沉,郑怡禾终于把成绩提升到了全市前百分之一。

第一个学期就在兵荒马乱里度过了。

陈念问梁雨寒假请不请家教,郑怡禾愣住,陈念却说现在可不是要面子的时候。

郑怡禾觉得难堪,梁雨看出来了,主动邀请,陈念才心满意足。

第二个学期,郑怡禾不仅要学习,还要练体育,体育也是一门主课呢。

做完题跑步,背完书跳绳。

如果说之前郑怡禾还在绮念与性取向中摇摆不定,现在她可一点余力都没有了。

大概是流年不利,坏消息一个个传来。

先是方老师脑溢血,上着上着课突然倒下,还好夏天会急救措施,没造成什么遗憾。

然后大家就知道了方老师脑溢血的诱因:由于全市中学生突然变得多才多艺,一中便有了取舍,矜持地表示只接受省级及以上比赛的理科类奖项。

这一把大家都措手不及。

陈念消息灵通,在一群家长中闹得最凶。

再具体的事情郑怡禾不记得了,只记得她看到陈念和一群家长涌进办公室,然后就是天旋地转,夏天向她跑来。

再醒来就是在医院,梁雨守着她。

她问:“我妈妈呢?”

梁雨嘴张了张,又闭上,替她盖好被子。

郑怡禾的点滴里有镇静类成分,她又掉进光怪陆离的梦里。

她大病一场。

陈念整天哭,祥林嫂哭什么她哭什么。

郑怡禾注定不得好好修养,她要学习,要安抚陈念,还要准备体育考试。

跑八百米时,她和梁雨不在一批,挺好,最近梁雨很担心她。

梁雨上考场前来找她,掐着时间让她喝红牛。

郑怡禾说:“加油,我知道你是小豹子。”

她坐在观众席上,看着梁雨一个个超越对手,成为领跑。

要过终点线前,梁雨找到了她。

那是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

也许是红牛起了效果,郑怡禾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那么响。

似乎有什么东西越界了,她不敢细想。

其实郑怡禾体育考得还行,她乖,平时分给满了,跳绳也擅长,只有跳远和跑步稍微拉点后腿,折合下来并不很低。

陈念却叹气,说要从别的地方找回这十分可不容易。

郑怡禾已经把世上宽慰的话都说尽了,她早就无话可说。

陈念的魔怔不是对孩子的亏欠或遗憾,而是移情了对自己人生的无能为力,郑怡禾尚且自顾不暇,没有余力去操心母亲的来路和归途。

如果身体健康,她还能为母亲找补,可现在,她的精力已经不足以支撑她为陈念找理由。

她去医院复查,肋间神经炎和中度贫血。

也不是什么要命的大病,她从未那么明确,她要上一中。

她没有问过梁雨,以梁雨的成绩,一中是稳的。

她突然理解了梁雨的同学,理解了焦灼的氛围里梁雨的从容是如此,灼热,郑怡禾感觉自己被灼伤了。

她想起梁雨,想着她浓丽的眉眼,想着她的笑,在教堂里,在火车上,在某颗树下,在路旁。

她一边刷题一边悲哀地想,我完了,我爱上一个人了。

她觉得窒息,人鱼公主在陆地无法呼吸。

于是她用题海淹没自己。

明确自己的爱恋后,郑怡禾开始躲梁雨。

她憎恨自己的冒犯,如果不将心意藏好,她会失去这段友谊。

不可抑制地,她又期待着梁雨能够回应。

考试倒计时,陈念越来越愁苦的面容,贫血遗留的夜间发热,做得越多错得越多的习题,这些在考试前一天郑怡禾发现自己来月经时彻底崩溃。

学校已经放假了,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梁雨担心她,总给她打电话,她一个也不想接。

梁雨来了她也不出房门。

她在恍惚中和恐惧为伍,不停去想万一没考上一中怎么办呢?

其实未来啊,前程啊对她而言还没有多少实感,主要是她想满足陈念,也想满足自己。

如果陈念能拥有一个拼杀进一中的女儿,腰杆就能挺直了,如果她能和梁雨再同校三年……

连幻想都是水果硬糖味道的。

思路一开始就会被她强行扼杀,不能去想,郑怡禾,不能去想。

手机又响了,郑怡禾准备挂断后关机,显示屏上跳动的名字却让她按下接通键。

是方老师。

方老师有些虚弱的声音响起,感谢老天,他的语言功能没受影响,运动训练之后应该能重返教师岗位。

“喂?小禾,听得到吗?”

郑怡禾嗯了一声。

那边沉默良久,方老师才说:“对不起啊小禾,作文的事……”

郑怡禾擦干净眼泪:“不怪您,这是谁都想不到的事。”

“小禾啊,压力很大吧?”

“还好。”她低声说。

方老师咳嗽两声:“早知道,我就是被别的学生埋怨,也要把你推出去参赛的。”

“没事。”郑怡禾轻笑一声,想起火车上她和梁雨的倚靠,“梁雨帮我投给晚报了,我下次给您送去。”

“晚报,我怎么没看到啊?”

郑怡禾声音甜蜜起来:“是A市晚报。”

“那就好,那就好。”方老师说,“那就好,小禾,大胆子上考场吧,不要给自己留遗憾。”

郑怡禾觉得自己好多了,说了声谢谢,又约好下次去探病,她才挂断电话。

梁雨没打来,郑怡禾一夜好梦。

她做了一个决定,因此可以义无反顾的走上战场。

两天半的考试,她有时能看到梁雨,在梁雨向她走来前,郑怡禾转身就走。

考完试,梁雨又来找她。

郑怡禾这次没躲,她站在九中停车棚外的梧桐树下等她。

梁雨犹豫着走过来,走近了面上才流出喜意。

她站定:“我有话跟你讲。”

“我先说。”郑怡禾说,“让我先说。”

梁雨闭上嘴。

“我发挥得一般,可能上不了一中了,如果我去四中或者其他中学,你会来看我吗?”

梁雨点点头。

“我们就算不上一个学校,也是好朋友对吧?”

梁雨点头。

“可我不想跟你做好朋友了,梁雨。”郑怡禾坚定地说。

她清楚,友情是会随着时间和距离而变化的,一个人可以有小学最好的朋友,初中最好的朋友,高中最好的朋友,大学最好的朋友,然后等到结婚时,这些人坐一桌,还有发小,青梅竹马,单位同事……

永远是离主人时间距离越近的人越亲密,她打不过时空,这是客观规律。

她不要这样,不要等以后梁雨回忆她,半天半天想不起她的样子,然后模糊地跟别人讲:郑怡禾啊,我记得,我初中时的好朋友嘛。

太可怜太刻薄,她不要这样。

“我喜欢你,梁雨。”郑怡禾说,带着飞蛾扑火的平静。

梁雨刚要开口,看着她的脸,又闭上嘴。

她们对视,对峙,进一步是两人共赴畸形的恋爱,退一步是挚友的离散。

郑怡禾想:我是个懦夫,我怎么这样残忍,我逼她走这步棋。

她又想:骂我吧梁雨,你早该这样做了,你的宽和容忍造就了我的贪念,骂我恶心吧,打我吧,把我踹回我应该待的角落里去吧?

我怎么能爱你呢?

我卑微,孱弱,不美,畸形,我对你产生了难言的觊觎,我还在期待你的回应。

可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你不自持的美丽吸引了我,你活该!

郑怡禾闭上眼睛,说:“好了,我知道答案了。”

她转身离去,像只被打断脊骨的狗。

梁雨想阻止,没发出一点声音。

终于,最后一个坏消息传来,郑怡禾没上线。

陈念哭得像死了亲妈,又像死了丈夫,然后像死了亲子。

郑怡禾知道,她在哭再也抬不起头的自己。

她应该去安慰妈妈的,陈念哭了两天,现在专门坐在她床头,不就是在等她去安慰吗?

可她说不出安慰的话,说什么,说妈妈,我不怪你。

陈念会立马爬出去哭城墙。

她知道陈念想听什么,妈妈,是我不好,我进了高中会努力,我会考个好大学,我会好好孝顺你,给你撑腰。

可她好累,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她头好痛,陈念一边哭一边打量她。

郑怡禾麻木的心又分泌出愧疚来,这个可怜的女人从没有做过一天自己的主人,人到中年,居然要看喝她血吃她肉长起来的孩子的脸色。

何其不幸,何其不孝。

突然,她家的房门被人扣响了。

幽灵般隐身多日的郑家旺终于出面开门,楼道里没有人,只有一个给郑怡禾的礼盒。

礼盒上贴纸一张便签:

祝你生日快乐——梁雨。

郑家人才意识到,今天是郑怡禾的农历生日。

只恨这野狗啃食般的时光匆匆。

她撕开包装,期待着诀别,又在扭曲的自虐般的痛楚里渴盼着沉沦。

掉下来吧,和我一起,梁雨。

郑怡禾从这个名字里品尝出一丝韵味来,梁雨,有缱绻的味道。

礼物是一本小美人鱼的立体书。

可我已经是爱丽儿了,郑怡禾想,她感觉浑身都清空了,骨髓都被挖空的轻快。

也许我已经变成泡沫,将带着见光死的暗恋以一种难以名状的方式永生。

郑怡禾没有翻开这本书的欲望。

梁雨以前送过她最好的礼物,曾经沧海难为水,她突然为这场告白后悔。

——以朋友的身份逐渐远去还是以变态的身份被驱逐,这是一个问题。

一栋房子也许不会记得某个时段频繁光顾的访客,但一定很难忘记入室盗窃的飞贼。

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陈念手机响了,她常年在机械轰鸣的车间劳作,手机声音调得很大。

“喂,郑怡禾同学的家长是吗?我们是九中教务处的。”

“是。”陈念擦干了最后一滴泪。

“是这样,在郑怡禾同学之前有位学生放弃了指标,这个指标将顺位补递给郑怡禾同学,您这边有异议吗?”

“指标,是一中的指标吗?”陈念又变成了郑妈妈。

“是的,如果没问题的话,请于明天工作时间来我校教务处,有几份文件需要您签字确认,请您携带好您和郑怡禾同学的相关证件……”

“诶诶,好,我叫陈念,郑怡禾的妈妈……”

如果是作文,这时应该有一抹日光划破云层,但郑怡禾没找到这片日光,她只看得到有些发黄的天花板。

一切峰回路转,除了她无疾而终的爱情。

她累了,郑妈妈心满意足地离开,没多久,隔壁房间传来隐忍的呻吟和几声床板吱呀。

她无力修饰,只能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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