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天晴日朗,林间的山风轻轻吹着。
蒋春和东方怀鹤骑着马又到了刘家所在的刘家村。两匹高大的骏马,加上两个相貌不俗的男子,一进村就引了不少人的侧目。
两人在村口翻身下马。
蒋春朝着晒谷场边围坐的几个大娘走去,颇有礼数地拱了拱手道:“打扰几位了。有些事情想向几位打听打听,不知方不方便?”
几个大娘见蒋春一身捕快服,腰后还挎着刀,皆是抬头看着他。原先叽叽喳喳说着话一下子噤声了。
蒋春愣了,他看起来很凶吗?怎地都这副表情。他不自觉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扯出一个自以为还算和善的笑容。
几位大娘看着一脸懵逼。这位官爷是在干什么,脸上变来变去的?这脸皮子是抽筋了吗??
东方怀鹤给这场景逗乐了,上前两步朝着几位大娘拱手道:“几位婶子,我们是衙门里头的。昨儿个林家的事情你们可听说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东方怀鹤这般的翩翩佳公子。几位大娘皆点头道:“听说了,整个村子传得沸沸扬扬呢。”
一个穿着褐色衣裳,袖子挽着露出一双光亮亮银镯子的大娘道:“要我说,指不定是刘家的回来寻仇了呢。”
“黄家的,这可不兴胡说。小心林家的来找你麻烦。”头上包着一块碎花头巾的大娘道。
黄婶子一声冷哼:“老娘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哪里说错了。若不是刘家的回来寻仇了,怎地不把林家人的脑袋放到别家去,偏偏放到刘家门口。”
“何况昨儿个还是刘家人的忌日,挑的这样特殊的日子,还不让人多想吗?”
手里拿着一个簸箕,里头装了些黄豆在挑挑拣拣的大娘道:“黄婶子说得在理。”
“你看吧,我就说柱子娘明事理吧。”听到有人赞同自己的说法,黄婶子立马笑道。
“你这死婆子,这是说我不明事理喽。”包头布的大娘拿手里的衣服不轻不重拍了一下黄婶子。
“哪儿呢。”黄婶子连忙靠了过去,亲昵得挽着包头布的大娘的手臂,“我的老姐姐,我还不知道你啊,无非就是怕我这张嘴惹是非。”
几人顾自说着,完全将杵着的蒋春和东方怀鹤给忽视了。
“婶子,您几位都在村里不少年了吧。这刘家的事情能不能给我们说个一二?”东方怀鹤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包花生,给几位大娘每人抓了一些。
“这你就算是问对人了。这刘家村,还没有我黄兰英不知道的事情。”黄婶子瞅了东方怀鹤两眼,小伙子长得可真俊,跟画里的人似的。见东方怀鹤蹲着,还把脚边的小板凳递了过去。
“多谢黄婶子。”东方怀鹤从善如流地接过,高大的身子坐在小板凳上有些局促,看着端端正正、乖乖巧巧的一只。
蒋春往外挪了一步,挡住了晒过来的太阳,将小板凳上的人笼在影子里。没见背着自己的人勾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咔擦。东方怀鹤捏开一只花生,呦,居然有四粒胖乎乎的花生粒:“还老烦婶子给说说呗。”
黄婶子压了压声音道:“当初刘家一夜灭门,蹊跷的很。官府说是什么流寇盗匪之类的入室抢劫杀人,可仵作验尸的时候也只发现刘家几人的尸身上有刀砍的痕迹,剩下一起死的那些下人可都完完整整的。”
“而且整个刘府那么多的人,你说都是活生生的,家里着了大火,哪个长腿的不会跑啊。”
柱子娘轻声附和道:“那倒是。就算是条狗,一头猪,着火了也会往外跑,何况是人。你看我们家那鸡,我们去窝里摸个鸡蛋还会叨叨两声呢。”
东方怀鹤很是捧场地提问:“那这一大院子的人是都睡死了过去?”
“哪能呐!我听说是厨房的水里给人下了药,这才一大院子的人都给烧死了。”黄婶子捏着手里的花生,脸上尽是惋惜,“多好的一家子人啊,待人大方又和善。几个少爷小姐也是一个赛一个讨喜。那大少爷更是前途不可限量,一下就考中那个童生第一名。那可是考状元的料啊!”
包头巾的大娘也道:“可不是嘛。刘家二小姐长得那叫一个俊俏,花儿似的人呢。也不嫌弃我们这些泥腿子,我们家春妮小时候贪玩掉河里还是她和她家丫头给救上来的,还送了春妮一套衣裳。我们家妮子到现在提起刘家二小姐还会掉眼泪呢。”
“杀千刀的盗匪,怎地不去祸害那些为富不仁的,那还能算劫富济贫。刘家这般的好人也祸害!”
东方怀鹤适时打断大娘们的愤慨:“当时的知县大人可有查出是哪里的盗匪所为?”
“查个屁!”黄婶子嗓子不由提高了两分,很是不屑,“当年那个冯县令,要钱的时候比谁都积极,需要他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就是欺软怕硬的货色。”
包头巾的大娘扯了扯黄婶子,使了个眼色。
黄婶子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两位也是县衙来的,顿时脸上有些尴尬,局促地搓了搓衣角。
“婶子骂的对!那些光吃饭不干活的!就该骂!”东方怀鹤笑着附和道:“要是能干,不得早就升职了,还能窝在平川县当半辈子县令嘛。”
见人似乎没了要说下去的意思,蒋春插话问道:“婶子,你知道里正家怎么走不?”
包头巾的大娘和柱子娘都齐刷刷看向黄婶子。
黄婶子把花生装进口袋里,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找我家老头子,跟我来吧。他这会儿应该在家里算账呢。”
原来是里正娘子,难怪知道的挺多。
东方怀鹤还了小板凳,将手里的花生都塞给另外两个婶子。和蒋春一起跟着黄婶子往一侧的大路走去。
两人牵着马儿,跟着黄婶子沿着大路往上走了百十来步,停在一家门口有一棵梧桐树的院子门口。
黄婶子推着门就进去了。
蒋春接过东方怀鹤的缰绳,将两匹马儿拴在梧桐树下。
“当家的,家里来客人了。”黄婶子扯着嗓门子朝屋里喊道。
院子里一丛粉色月季开得正旺,边上开着的窗户里头探出一颗脑袋,嘴里嚷嚷着:“啥客人?”
“衙门里头的,找你问点事情。”黄婶子回道,转头对站在门口的两人招呼,“两位官爷请坐,我去给你们倒点水喝。”
“衙门里头的人找我干嘛。”一个头发花白的五旬老汉一边扒拉着自己的袖子,一边从屋里头出来。见到站在院子里的两人,立马掸了掸自己的衣裳,带上笑容:“两位官爷怎么在这里站着,快进屋。”
“这老婆子也真是的,都不会招呼人。就这么把人晾在这里,像什么样子。乡下婆子不懂礼数,两位官爷莫要介意。”
“官爷快请坐。”
东方怀鹤迈着四方步走进会客的大堂:“里正哪里的话,您这小院子挺别致,我们就多看了两眼。哪里是婶子招呼不周啊,您仔细一会儿婶子收拾你!”
黄里正哑然,没想到这长相俊美的官爷还和自己开玩笑,当下感觉很是亲切。
“不知两位前来,所为何事?”
东方怀鹤撸了一下袍子,在长凳下坐定:“林府那边出了命案,涉及到刘家这边。我家大人让我二人来了解一下刘府的事情。”
黄里正一听是衙门来的,大致知道是为何而来,现下一听更是得到了证实。
还没说两句话的功夫黄婶子就端了茶盏和茶壶进来了,依次给东方怀鹤和蒋春倒了茶水。
“两位官爷喝茶。乡野粗陋,也没什么好茶叶,是自家采摘的春茶,莫要嫌弃。”
“婶子客气了。咱也不是什么金贵人,这自己做的春茶闻着就是香。”东方怀鹤道了谢,吹了吹热气,小啜一口,“这是用山里的泉水泡得吧?”
黄婶子笑着应是,顺手给自家老头子也倒了茶水:“是啊,屋后头有一口山泉,那水可清可甜了。我家当家的就做了竹管,将水引到家里来了,用着也方便。”
东方怀鹤夸赞道:“难怪茶水这般的清冽甘甜呢。”
蒋春默默喝着茶,心里有些震惊东方怀鹤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能说会道了。看来这些年到底是变了一些,以前的阿鹤可没这耐心和人东拉西扯的。
黄里正喝了一口茶,一只手放到桌子底下悄悄拉了一下自家媳妇儿的衣角。这老婆子定是看人家小伙子长得俊,才这般眉开眼笑的。啧啧,这么多年了,爱看俊小伙子的毛病还是改不了!
黄婶子正和东方怀鹤说得开心,冷不丁衣角被人拉了一下,不悦得瞪了一眼自家老头子。随即朝着东方怀鹤笑笑:“你们先聊着,我屋里头有事,就先忙去了。”
“有劳婶子了。”东方怀鹤拱了拱手,举止文雅,加上那一张好看的脸,动作很是赏心悦目。
黄婶子扬着笑脸,手底下悄悄拧了黄里正一把,才转身进了里屋。敢打扰老娘看俊小伙,胆儿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