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玠道,按亚伯拉罕需求理论来作为,人很容易被讨好被满足的。
人的理想诉求其实很简单,也许有个立足于自身的理想乡,其诉求得到实现便可。
有的希望像刘阮一样途中遇佳人,或者南柯一梦化为现实,黄粱一梦不要结局,这是活在封建社会里还没走出来罢。
战乱频仍、统治黑暗的年代陶渊明就描绘了一个耕织有序的桃花源;基督教徒最初对理想世界的幻想则是无忧无虑、最接近上帝的伊甸园;红楼女儿可以长久地生活在诗酒趁年华的大观园,笑泣歌叹,读者亦能心灵共振。
夏祢接道,圣哲则给出“共产社会”这一理想乡概念,还有比这个更能顾及全体无产者理想的构想嘛。
于玠道,然世无完世,天道有常,社会历史螺旋式发展,事物之形态内核具有两面性及整体性,亦即对立统一。
有上升便有下沉,共产之世亦如此,人在对它和空想社会的反思过程中提出“反乌托邦”的概念。
小说家A·赫胥黎以探索“宇宙机关”的崇高目标写出“反垄断”小说,社会评论家G·奥威尔三部曲则围绕此概念中的“反极权”进行构思和叙述。
夏祢思索道,譬如《美丽新世界》中高阶治理者将“共产”理解为“机械的共产”,宣扬绝对平均,而不考虑自然人胃口、体质接纳程度的差异性。
甚至为了抹除一切差异,小到生命缘起之处都被人为控制。
鼓励人们灭绝情感,因为没了情感人自然就能“无私”,这可以直接从源头上杜绝私有制复辟的可能。
执行者只有刻板地遵守中各种规定,即使不合理,也别无他法。
且随意挑选一个基础问题批判一下罢,即什么是人,无感性的话,人和机器人又该如何区分。
抑或发展到那时候“仿生人已经可以梦见电子羊亦或人类”,人已成为绝对理性的得以俯视一切的生物。
与此同时,机器人产生感情被感情所牵绊,因其不够理性而能和平地待在人类手下。
这可就太好玩儿了呵。盲目地推崇理性,人类中心。
若是这般,假如世上有祅的话,ta也不配和人类相提并论的罢。
于玠道,若然,当时社会科学伦理道德人文政治等问题及其解决方案自由当时人提出。
夏祢,期待啊,可惜有生之年不能见了。
也许,咱已经见到一部分了,“僵尸”,“吸血鬼”,“丧尸”,不是齐全的很么,于玠反问。
权力,还掌握在谁手中呢。
同为“反乌托邦三部曲”之一的《1984》里科技得到很大程度的发展,掌权者运用科技力量铲除异己,收拢权力,压迫民众。
人人都畏“老大哥”,敬则不一定。
科技和材料掌握在哪些人手较为重要,可以分散给意识形态内部的人民各阶级或团体手里,免得出现暴政或极权统治人民只能被动承受,而没有任何足以抗争的力量。
这也昭示了提高人民的思辨认知水平和实践创造能力是建立和维护理想社会的必要条件。
放眼现实,时代洪流若不再裹挟我们的人生,人们不必担忧失业、房价、患病、离散、上学等问题,那也许可以称之为尧舜盛世罢,人们可以为之奋斗很多年的。
夏祢笑道,你知道吗,我个人若按共产的纪律来要求,竟然被归到了小资里面。耻辱啊。
于玠疑问,有哪里不符合么。
夏祢道,首先我肯定不是散漫的,吊儿郎当的,平时也挺严肃,爱护公共财物,维护集体利益,大家向左我绝不向右。
于玠摇头,你之前还说你是腾格塔塔。
夏祢弯唇,好吧,但我至少并不算心理脆弱、虚实不分、惯常大喜大悲、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无计划行事、习惯于一知半解、话不投机半句多。
于玠道,咱也没有英雄主义情结。
夏祢道,是这样。但不事生产、好逸恶劳这不就符合上了嘛。
如果能找到合乎审美理想的自然家园,不论是垂柳乡、桃花源,或者乌托邦、理想国,还是大观园、伊甸园,又即黄金城、布诺谷都好。
于玠道,真好,我也希望如此。一起为“彼岸”努力罢。
虽然这样其实和“共产”有点相背。
夏祢道,但也好过于现在——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小虾,小虾吃河泥,黄河入海流,大海藏大鱼,圈层环环相扣,宏观上剥削者同是被害者。
微观上么,剥削就是剥削,没什么好洗。
于玠淡笑,不置可否。
夏祢抬眸,女男不平等是社会中的哪项问题,性别还是阶级。
于玠道,我觉得是后者。
夏祢道,我以前和你一样看法,现在,大概也是。
图书馆三楼南,她行于I类现当代书架之间,寻到相关书籍,便轻轻倚靠着铁架,翻看了起来。
于玠屈起一条腿,靠墙而坐,阅读红高粱家族。
若能让时间驻留下来该多好,就让这样安详温馨、和谐友好的一幕永远保持下去,没有任何世俗的人或事来打扰。
铃响了,时间不觉流逝,两人到图管前台刷卡借了三毛全集。
螺旋梯灰蒙蒙的,像这座被尘埃半封存的寥落的馆。走远后,她回望了眼,以小镇做题派的身份。
若能永远就这样走下去也不错,迎着微光斜影和沙沙夕光。有玠玠,也有来路。
玠玠说得对。
原该珍惜身边的人事物,不该等到一个个与日俱远才追悔莫及。
来似可追去不可谏。
可惜已经选择践踏玉壶冰心,诀绝了一切关怀体贴与好意,又推拒开温暖与希冀。
安息罢,冷酷凶残的无情左右手。平静呐,阿布拉克萨斯合该归一。
疯狂呵,谁化苍白雕像永驻我心。撕裂呀,原是形影不离似水年华。
浮浮沉沉皎皎河汉青云,隐隐现现澹澹板桥水峦,独自记学园晨昏夜翩翩一双人。
舛谬。与微风表心事不知几处,谁知它竟无处不在无处不有。
伤春悲秋的诗篇虽一向唾弃,下笔千行却无一字不是为离别时。
祈求岁月请不要那么的无情,人相知何难而相忘又何易。
就让时间永远留在此里罢,轮止梭停,莫放它溜走。
玠玠,推荐一部捷克电影《野花》。由多个小故事串联而成,有诗歌改编,也有童话改编,画风很美,就是有点恐惧。
好,考完就看。想麻烦你帮我注意个事儿。
请讲。
我手链掉了,应是脱外套时掉出来的,你帮我注意下那边有没有一串白色珍珠的链子。
夏祢蹲下,从凳子下提出珠链,拍给于玠看,这个。
火眼金睛呐。
就在这里,她又拍了另一张照片。还好你位子干净,一眼就能找到。
跨越过清风原野,与伙伴们两两联合进行赛车比赛。
东边是科技、霓虹和大厦,右边自然、绿地和田园。
中间是平坦宽阔、来往行人的柏油路。
一场胜利,经历了众星捧月的荣耀之后,夏祢点了步行排行榜,边看边走向人烟冷寂灯火阑珊处。
尘埃落定。好自为之。
痛定思痛,且敬启者——
名不正言不顺寄住在你们这里的我终于走了,开心么?反正我是无喜也无悲。
有时候我真想一个人,就此一个人,再也不要和你们联系,无论是叔婶爷奶,还是爸妈兄弟。我一个就够。
我选择,就此流浪。
我选择,一人一生。
浅夜的雪晕染的寒色愈发浓重,裹一天浮白纷纷扬扬蹁跹而下,缠着指尖,不舍地落。
或与夏祢轻轻相碰,似情人低声呢喃,感情冻人。
冰魄独美,斯人独冷。
风吹裙长纠结,霜著靴固稳重。
与雪同存,向死而生。
了却缘,逐他日,自由来,似这般。
她情愿。
游走于地狱的无人境,放逐自我,澹志肆行于幽冥花途。
脚踏坎坷,手握荆棘,迎赤焰而上。
上赤松子游仙之山,则遇海市列精铁之锅。
下青菩提虚映之海,又见蜃楼映冰山之镜。
我与我久周旋、作清欢、自君我。
人或与我不合宜、为厌厌、长相磨。
我且与人乐为善、笑相和、喜则歌。
堕落于桃源的温柔乡,在一定的距离里为诗与美狂欢。
真相也许与人的初衷背道而驰。
看不清,便是断头芭比和她那被小孩恶作剧分离的脑袋。
看清了,就变成车祸惨案现场的无头躯壳和白花花头颅。
目睹这背后的真相,目送这生命“所含全部原子按热力学第二定律回归自然”家园。
徘徊于人间的乌有邦,直至毁志灭迹化无,与永恒命运长相守望。
若能早认识你,夏祢道。
于玠道,觉得短暂的话,往后还有那么长呢,何况离得这么近。
夏祢凝眸,那说好,我们可是约定了。
于玠怔然,是泪么。这是当然。
玠玠,本想赠你的。
独立峨峨,试问伊寒岁几何。南窗那,绿蕊冷萼几经磋磨?友多么?二三月则结伴踏歌。绰约好景风光呵。
不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