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58 两串糖葫芦
“小朋友,吃冰糖葫芦吗?刚才我好像看见前面那个街口有家卖糖葫芦的店,上次过来还没有呢,估计是新开的。”
“别叫我小朋友。”庄净例常纠正了一下他的叫法,眼神跟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我要吃两串。”
韩子非勾住他的肩膀,大方地表示:“我请客,走!”
徐栖和江识宇很快也跟他们汇合了。
徐栖一来就察觉到一股幽幽怨气笼罩在韩子非和庄净身上,主要是韩子非,自他们到了就直直地盯着他们,眼底沉着呼之欲出的控诉令徐栖忍不住视线在四人中间来回看了一圈,体贴地打了个招呼就停住,没有多言。
江识宇也难得有了点眼力见,莫小小手上拿了一串冰糖葫芦正慢悠悠地啃着,老三手里拿着跟空竹签,看样子是莫小小之前吃完的,毕竟老三从以前就不喜欢这种又酸又甜又粘牙的玩意儿,那只能千语吃的了。庄小净的表情虽然看着有些郁闷,但一对比身旁黑着脸咬牙切齿的韩子非,脸色可以说是十分健康了。
江识宇小心地挑了个看起来不会踩雷的话题,问:“我们现在进去吗?”
庄净被抢走一串好歹还有一串,他常年被莫千语剥削惯了,同情地拍了拍手里空空如也的韩子非,心底还有些小小的幸灾乐祸。
莫千语咬下最后一颗裹着厚厚一层糖浆的山楂,鼓着脸颊,尚云弋抬起手,指尖轻轻在他脸上点了一下:“看子非还要不要买点什么,不买就可以进去了。”
照理说,江识宇这时应该友好地问一句“你刚刚买东西啦?买什么了?怎么没看见啊?还要买什么吗”,但机智如他,选择闭紧嘴巴,只用眼神询问地看着韩子非。
韩子非抬腿虚踹了他一下,忍不住笑骂道:“该你说话的时候你又不说了?操!”
江识宇好脾气地拍打着被踢到的地方:“我又不傻,一看你们就是被莫小小抢了糖葫芦。”
“还有尚云弋!”韩子非说。
“老三一般不做抢人东西这种事,顶多是在精神层面给予你压迫,迫使你主动献出手里的东西。”江识宇早已看透事实,“你顶不住压力,是你自己的问题。”
庄净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帮腔道:“是啊,你要真不给,大神还能跟你动手抢吗?”
莫千语第二串已经快吃完了,昨晚尚云弋跟舒学打了个电话,通话时长整整四十分钟,莫千语趴在尚云弋背上,在他耳边不停地念叨,试图影响他们的谈话结果。舒学是个真正的善良的白衣天使,他良心已经隐隐作痛有一段时间了,再加上不是跟尚云弋面对面交谈,压力轻了一丢丢,舒学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终于松口说出他认为莫千语的饮食方面可以不用控制得那么严格了。
挂了电话的尚云弋表情还好,莫千语一不小心就得意忘形,最后被尚云弋温温柔柔地压在沙发上欺负了好久,明明没有进行最关键的一步,莫千语今早起来硬是差点没站稳。
他原本还有点暗恼的,但这糖衣融在嘴里化成甜甜的糖水,莫千语吃得心满意足,已经把今早的窘境抛之脑后了,闻言不嫌事儿大:“是这样没错,你看我,正面教材——在尚先生的压迫下勇于反抗,勇于斗争,最终为自己争取到了应有的权益。”
徐栖问:“所以你今天才可以吃两串糖葫芦了?”
“……人,要学会知足。”莫千语维持着脸上得体的微笑。
尚云弋从口袋里拿了一张湿纸巾,五指撑着莫千语的下颌,让他微微抬起头,仔细替他把残留的糖渍擦干净,然后抽走他手里空荡荡的竹签,走了几步扔到路边的垃圾桶里。
庄净作为代表被推了出来:“请问你给大神这波操作打几分?”
唇上还残留着丝丝凉意,莫千语耳尖发热,脸上倒是绷得一派淡定:“90分吧,希望他下次可以做得更好。”
尚云弋正好走回来,温热的手掌贴在他后颈上按了一下,笑了笑纵容地“嗯”了一声。
其他人看得牙酸。
韩子非嫌弃地招了招手:“走了走了,快点进去,别傻愣愣地待在这里看他们虐狗了。”
飞园塔晚上会开彩灯,届时整条街道还将挂满红色的大灯笼,景色比白天去看要好得多,而双子潭所在的景区里有一处室外攀岩,适合早上去,所以他们现在便是在双子潭的入口处。
尚云弋无所顾忌地拉着莫千语的手率先进了车厢,身后是颤颤巍巍互相搀扶着进来的徐栖和江识宇,还有站在原地脸色发白死死拉着韩子非一动不动的甚至想往回跑的庄净。
莫千语看了一眼山谷的另一侧,他们计划接下去要玩的攀岩和蹦极都在那一头,他犹豫了一下转头跟尚云弋说:“要不你带他们过去玩,我陪庄小净留下来在附近随便走走等你们回来。”
虽然不想和他分开走,但尚云弋也知道这样的安排很合理,所以他手指用力捏了捏莫千语的手,点头:“好,注意安全,我们会尽量快一点的。”
徐栖看似镇定,不着痕迹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其实这里风景就很好,我们也不是非要去挑战极限才开心。”
江识宇怕归怕,到底是激动的情绪更多一点:“云弋你要是也想留下来陪千语,我们三个自己过去也完全没问题!”
庄净深深被感动了:“千语你果然还是有点良心的!虽然留下来就不得不吃你和大神的狗粮,但我想说我愿意!”
莫千语犯了个白眼:“没出息!”
“行了行了,你们去玩吧,这里就交给我吧。”一直被庄净当成拐杖拽着的韩子非开口。
莫千语:“交给你?”
“是啊,不就是蹦极吗?我都玩过多少次了,不差这一次。”韩子非说,“你们挺久没出来玩过了吧?好好享受吧,我会替你照顾好小朋友的。”
莫千语挑了挑眉。
庄净咬了一下左手食指的第二个关节,也不知道为什么经过一番友好的交流之后,他们就商定好了留下来陪自己的人从他的好朋友莫千语变成了他不太能应付得来的韩子非。
总之事情看似没有别的转机了,庄净扒着韩子非的衣服最后思忖两秒,选择硬着头皮把人往前推了推:“不……我认真想了想,这是一个战胜自我的好机会!我不想错过!我们还是一起过去吧……“
徐栖鼓励道:“很有梦想!来,怕的话可以抱着子非!”
“是啊,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刚刚他还打算留下陪你呢。”庄净一条腿刚跨进来,闻言又想退回去了,江识宇探身拉了他一把,“别躲了,这种事都是第一次比较可怕,只要尝试过一次就会觉得没什么,甚至还会上瘾的!”
庄净被拉得一个踉跄,韩子非跟在他后面进来,顺手扶了他一下。庄净虚弱地问:“谁那么变态还会对这种东西上瘾啊?我读书很多的,你别想骗我!”
韩子非轻笑一声:“我啊。”
“变态!”缆车开始向前行驶,庄净紧张得不停抖腿。
韩子非又说:“还有云弋啊。”
专心看风景的莫千语往这边看了一眼。
“不愧是大神!果然与众不同!”
莫千语继续没骨头似地靠着尚云弋,不再理会他们了。
韩子非斜晲着他。
庄净面不改色,甚至凑过去和江识宇他们一起摆了个剪刀手合了张照。
车厢下面的山谷百丈深,最底下有一条湍急的河流,河水拍打在礁石上,溅起雪白的浪花。
莫千语拉着尚云弋的手晃了晃,重新提起今早的事:“你说你母亲想见我会是因为什么事呢?”
尚云弋接电话的时候还坐在他身侧,他揽住尚云弋的腰身稍稍用力,把自己往前挪了几分,躺在尚云弋腿上,集中注意力就能听见电话另一头的女声。
尚云弋开了免提,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无声地催促他赶紧起床换衣服。
林织沁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就在这时传了出来:“把那个男的带回来,我需要见他一面。”
尚云弋的食指在他发间缠绕几圈:“我们暂时还没有结婚的计划,您见他做什么呢?”
“你还想跟他结婚?!”林织沁讶异地拔高了语调,一向端庄平静的面具被撕了个口子,她对尚云弋的话感到震惊,“我只是想看看怎样的人值得你为了他跟你父亲走到现在这种地步,并不代表我对你们在一起的事没有意见。”
莫千语抬眼对上他深邃的目光,不在意地做了个鬼脸。
尚云弋被他逗笑了,把手机握在掌中随意地转了一圈,说:“那等你没意见了我再带他去见你。”
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结果出门前,林织沁的电话竟然直接打到了莫千语这里。不过大概是没听出莫千语和上次接过她电话的尚云弋的助理是同一个人,只冷淡地让他这周之内去找她,不知道是不是怕莫千语拒绝,林织沁说完马上挂了电话,没给莫千语开口的机会。
尚云弋不想让莫千语现在就去见林织沁,至少不该是在林织沁这般态度的通知下过去,而是应该由他正式地、认真地告知他们,打点好一切,确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之后。
庄净正被江识宇拎到窗户边感受什么叫会当凌绝顶,徐栖努力地想要拯救他,韩子非笑眯眯地拿着手机录视频。
他回头就能看见男人专注的目光,车厢里的意兴盎然和车厢外的郁郁苍苍仿佛都不曾进入他的眼。
尚云弋轻声问他:“你真的想去吗?”
“嗯。”莫千语难得坚持,“你不想让我去,是不是因为想自己把事情都解决好了?”
尚云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叹息:“怎么办呢……”
他明白,他早晚会带莫千语回那个家,不论他和尚恒云、林织沁的关系怎么样,他都会让莫千语跟他们见一次,告诉他们,这是我的爱人。他的父母怎么样都无所谓,和莫千语会理解他也没有关系,他只是想,至少要带千语回去一次的。
莫千语可以不在意,他却必须要明明白白地把自己的一切摊开放到莫千语面前。尚云弋不喜欢那个家,但那个家无疑也是属于他的一部分,他愿意、也很想把所有的和他有关的,全部,纤悉无遗地展现给莫千语。
可是这次见面怎么想都不可能像莫爸爸莫妈妈给他的那样温馨美好。所以他的理智告诉他,你当然是要带他回去的,情感上却因为淡淡的愧疚而迟迟不愿松口。
莫千语倾身在他耳后轻轻啄吻,难得温和又柔软:“你知道的,我喜欢你,才不会在意你以外的那些事呢。”
“我只是想去看看,看看那些我没有见过的,与你有关的事物,无关它们是否美好。”
“所以带我去吧,好不好?”
缆车缓缓停下,徐栖叫了他们一声,几人一前一后走了下去。韩子非之前来玩过,走在前头充当导游,还时不时被江识宇喊住停下来拍照,庄净终于脚踩实地,脸色好了很多,不再扒拉着韩子非的胳膊就能自己走了。
莫千语抬手遮着太阳,手背在额头上碰了碰,微凉的触感使他忍不住舒服地眯起了眼,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有消失过。
尚云弋扣住他的另一只手,无奈地说:“就那么开心?”
莫千语原地蹦了两下,好不容易把雀跃的心情压了压:“当然!我还以为你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我的。”
“你明知道我不会拒绝你。”他说着突然顿了顿。
莫千语从他微妙的停顿中领会到许多,斜吊着眼角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非但没能起到威慑的作用,反而让尚云弋心尖微痒。
大概也知道自己这一眼实在没什么威力,莫千语“哼”了一声大步往前走了。
只是十指交缠的手却是一直也没有松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