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人能再踏足那里，因为它是虚幻的，虚幻到徒有一瞬。没有人需要对虚幻的东西负责。”

“我知道我是来自现实的人，永远不可能摆脱现实。但是我爱她，我是她在现实世界的影子。我只想她们能尽量离现实远一点，不要让那个世界被现实所玷污。然而现在她们也要被无情的现实收走了。为什么世界总是要与我的意愿违背呢？”

时金沉吟片刻，而后说：“可是现实也有和那个世界相似的一面。”

看幻影女巫没有反应，时金便接着说了下去。

“再怎么说，她们也是因你而来的，而你是个真实存在于现实中的人。对人人平等的渴望，对美梦成真的幻想，对人生苦难的逃避，其实都源于对现实美好一面的追求，都是有关现实可能性的愿望。接受现实的美好，就要承受现实的黑暗，否则是不可能长远的。只有当痛苦大于力量的时候，才能选择逃避。可是既然你有能力想象出那样的世界，那么你也一定有能力创造出同样美好的现实来啊。毕竟她们不来自这个世界，如果没有现实作为载体，她们的生命就会变得脆弱而短暂，甚至有可能被你的遗忘杀死。但是你完全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靠双手留住她们，而不是空想。行动力也要和想象力相匹配，这样才算对幻像世界负责。”她站了起来，像船长般气宇轩昂地指着幻影女巫说，“所以，去创造现实吧！”

“真的可以······创造这样的现实吗？”幻影女巫低低地问。

“因为现实有无数种可能啊。”时金答，“有时会有超乎意料的美好呢。就算没有，你也可以自己去创造。”

白衣少女从空房间里缓缓走出来。幻影女巫抬头看着她，斗篷下的神情复杂。时金的目光越过幻影女巫停留在白衣少女身上，高兴地和她打招呼来：

“你好，我是时金，终于见到你啦！”

幻影女巫错愕了，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来，颤抖着问：“你······能看见她么？”

“当然可以。”时金理所当然地答道，“因为我相信你啊。”

时金一步一步走到两人中间，说：“明明是这么美好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沾染了现实而褪色呢？”

“这个世界······没有欺骗我。”幻影女巫低头说，“我也不应该欺骗她们。”

白衣少女仍然伫立在那里，像一朵亭亭的白花。

“我，很喜欢你。”幻影女巫决定要说出口，“从，第一眼，就喜欢。这份感情，是真实存在的。”

“我知道。”白衣少女依旧温柔地看着她，轻轻一笑。

“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她摘下斗篷，冰蓝色的双瞳真挚而坚定地回视。

“决定好了吗？”时金笑。

幻影女巫点了点头。

时金向她伸出手去，幻影女巫的女巫印记犹如不稳定的电子图像般闪动了两下后消失了。时金松了一口气。

“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女巫了。”时金说出了固定台词。

“有劳了。”原幻影女巫微微鞠了一躬。

“那么就到下一个问题了。你成年了吗？”

原幻影女巫点头。

“那么要怎么帮助你再就业呢？”时金捏着下巴开始思考。

“我有工作。我是公司白领，女巫只是兼职。不过之前一直用的是假名，现在想起真名了要改回来。”她平淡地说出令对面两人震惊得倒吸一口气的话，“哦，我的真名是林夕。准确来说女巫也不能算职业，毕竟其她女巫在城市里都只能叫无业游民。”

“难怪你住CBD旁边······”凌把惊掉的下巴接回去，“不是歧视，但你的声音去上班真的没问题吗？”

“这个，”林夕捏了捏嗓子，声音变得和普通人一样了，“其实是可以更改的。”

“可······是······”时金还是有些难以相信，“你这么讨厌现实，为什么还会有工作？”

“小女孩再会幻想，也需要火柴来维持生存啊。”林夕说道，“为了她们的存在，我自己得先活下去。我也没有脱离城市还能养活自己的能力，维持机体正常运转的东西是没办法靠『幻影』创造的，因为女巫不仅仅是『女巫』，还有『城市』要生存。所以再怎么厌恶也还是要上班挣钱。”

“啊，对啊，你连黑猫都没有。”时金后知后觉，“对不起，是我先入为主了。”

“不过我工作很闲，可以有很多时间和她们待在一起。”

“确实只有有闲阶级才有空胡思乱想啊······”凌感叹道。

一周后。因为在科创方面的天赋被挖掘，林夕被调去搞了研发工作。时金和凌在对面大楼里用望远镜观察着她和她的工作室。工作室里依然是纯白的世界，不过多了一台比人高的黑色设备。只见她打开那台设备，一番调试后出现了白衣少女的全息影像。白衣少女睫毛纤长，眼神灵动，整个人是半透明的，像是从月光中孕育而来的人，披着圣洁的光辉。林夕从仪器背后走到她跟前，开始和她说话。

“看来她还是没有抛下小龙女回归现实啊。”凌有些担心地说，“会出问题的吧？不制止她吗？”

时金摇了摇头，说：“她很幸福呀，而且也没有影响任何人。我觉得还是要尊重别人的选择。我们不能把自己的认知强加到他人身上，剥夺他人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

凌还是不解，问：“你那天的意思不就是要摒弃虚拟回归现实吗？还是说我又开小差导致断章取义了。”

“我的意思当然不是那样。”时金的笑容很坚定，“我只是希望她能真正追寻到自己想要的事物。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都有热爱到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事物，只是每个人追寻的方式不同。这些方式当然也有高下之分，但是并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只要不影响到其他人的生活。如果每个人都可以找到一条最适合自己的道路来发展自己的喜好，那不也是很好的吗？因为林夕想要她们能永久存在，所以我才建议她这样做。如果她喜欢的是幻像的短暂与易逝，那我就不会这样建议了。现在看来，她还是相信她们的存在，不过这次多了创造的勇气。她很坚定地走在自己想要的道路上，这样就够了。”

“唔······”凌沉思。

“这两种方式呢，都没有错，不过所需要的代价不同。于林夕而言，后者需要付出的很有可能是生命的代价。”

“咦？生命的代价？”凌震惊了。

“她本该在车祸中去世了，靠『女巫』的力量才成为了活在机器里的人。没有人告诉她真相。如果被她知道真相的话，就相当于她自己戳破了自己的谎言，她连自己的生命都不会相信了。现在她的灵魂已经完全和机器融合了，虽然没有了『女巫』的力量，但毕竟『城市』还在，还有我让她喝下的特制咖啡，里面有从循环里分离出来的一点奇亚，足够支撑她像正常人一样生老病死。只要她还相信，她的意识就能借此存活。”

“我可没听说过这样的事啊，”凌勾起嘴角，目光冰凉地说，“真有意思。”

在光影和各种精心设定下，白衣少女的动作流畅又具有独属于虚拟的美感，借现实的坚强托载起梦境的虚幻。时金放下了望远镜，对凌说：

“其实从来没有什么真和假。她是真实存在的，我们也是真实存在的。与幻像的唯一区别，就是这样的我们因现实的一瞬而永恒了。”

“化一瞬为永恒，而不是转瞬即逝，这就是空想与创造的区别啊。”凌也放下望远镜，托着腮说。

“所以我很感谢她。她没有因为梦碎的恐惧而放弃我们，而是努力将我们与现实联系起来。”时金笑着说，“哪怕这个故事太过理想化，只要有千千万万个人向往着这样的美好，那它就不是仅由一人创造的脆弱世界。工业制的月亮也是同样闪耀的啊。”

房间被瑰丽的光填满，林夕和白衣少女一同坐在地上，在虚拟月灵的笼罩下静静看粉色的海洋潮起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