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外界绝对挑不出错误的白纸黑字规划好的流程,漩涡鸣人垂眸说完了自己的悼词,感情真挚,甚至落了泪,字句却始终困在火影对最后一位宇智波也逝去、血脉彻底断绝的遗憾的框架里。说完“我会扛起七代目的责任,以后再不会出现什么足矣威胁忍界的家伙,你们能够获得等待已久的和平。”这最后一句话,他便在众人不可置信的视线里撑着黑伞转身离开了。
如果不出意外,第二天报纸的新闻头条便会是木叶苦宇智波久矣,漩涡鸣人终于不再遮眼违心的包庇那个叛忍,选择在对方的葬礼上宣言判决,彻底按死佐助身上那颗“忍界威胁”的钉子,七代目身上最后一个污点从此消失不见,完全可以预见他的未来是怎样一条光辉仕途。当然,记者们并不在意别人的升职加薪,他们只是敏锐的嗅到了自己奖金的气味,对着他雨中的萧瑟背影夸夸拍照,吸睛的标题起了一条又一条,无一人打算深入挖掘他的内心想法。
只有被留下的同期们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微妙变化,但哪怕再不放心,此时此地也只有春野樱和卡卡西有资格追上去,上了年纪的六代目需要再后退一步操办葬礼,于是小樱主动承担起陪伴打探漩涡鸣人的重担。她追了过去,怔怔的看着他平静的湛蓝色眼睛,明明心底知道不该如此,却还是脱口而出,“为什么?”
漩涡鸣人抬起头,不愿与她对视,他望着黑压压落在他肩膀的天空,也在用那个问题提问着内心深处的自己。没有人回答他,他便也消了回答小樱的心思,转用鹿丸劝过他无数次的台词似是而非道,“有人告诉我人类的生命是条笔直向前不可回头的直线,偶尔与其他人的生命线接触纠缠,但更多情况下还是拒绝与别人相交的绝对平行,也许对谁而言,从没有谁的存在不可替代。可我想了很久,还是无法认同,毕竟就连忍者新生代们提起如今的七代目时也不会忘记提一嘴宇智波佐助,说些花边新闻或者实力比较,聊些曾经的天才与吊车尾,后来携手对敌并肩作战的挚友与伙伴,在外界眼里我们的关系已经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既定事实,更不用提我自身的想法,佐助对我而言已是不可缺少的存在,他扭曲了我前半生的全部,有着我的一半灵魂,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全部都有着他的影子,他死了我该如何呢?别无他法,只会选择和他一起死。”
“可我也想明白了,如果连我也死去,光复宇智波一族啊,让忍界从此真正和平啊,他的那些理想就真的没人能帮他实现了,他会被绑定在漩涡鸣人身上,彻底变成七代目火影青春追逐的代名词,这是我不是我想要看见的未来。我想要的是,忍界的所有人都能知道宇智波的真相与真实,宇智波一族是因为木叶高层的悲哀与阴影而毁灭,而宇智波佐助则是不计前嫌,帮助木叶同样缔结四战的英雄之一;我要做的是,让宇智波一族的名号因宇智波佐助从此熠熠生辉,让那些净土中安眠的灵魂、可能存在在世界某个地方的族人和后世同样拥有鹰一般灵魂的忍者为他骄傲。嘛,你也知道的,佐助就是个倔性子,明明比谁都害怕寂寞,贪恋彼岸的温暖,也同样想和我聊天相处,却又比谁都信任我,认为我自己就能够做到,所以不怎么回复我的书信,遇见什么事情不会和我说,就连去那里也不舍得拉我一起,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只能顺着他胡来啦,作为他的挚友,包容他的小任性,遵从他的想法活下来啦,后半生都要做他心目中不可有私情、在孤独与黑暗里扛起一切的火影大人。”
“所以不用担心我啦,樱酱,那些只是实现他理想所需要的必要的准备而已,我比谁都要清楚,”漩涡鸣人露出他今天的第一抹微笑,灿烂温暖,像是挂在云端的太阳,和过去的每一个鸣人式笑容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春野樱透过云层看过去,只觉得荒谬,那般庞大的积雨云,就躲在太阳后面,如同强弩之弓,却还在小心翼翼的维系着他最后的理智,而更荒谬的是,她竟然对友人这份恐怖的“大局为重”感到了一丝欣慰。她终究不再是过去那个为了执着于谁而不顾一切的少女,悲哀心痛归悲哀心痛,可该活着还是得活着,要如同那人的遗言般,“活下去,利用好我最后的价值。”
两人各自思衬着心事,再未多谈,各自执伞离去,徒留身后的各种小道消息与流言蜚语。
木叶暗部的部分高层和围在最外面的看乐子群体不满那葬礼的主角太久,收到消息,意识到手拿苦尽甘来剧本的他们终于抱上了当代火影的大腿,情难自禁地欢呼雀跃,不停吹嘘自己是多么的为木叶着想,喜悦的声音伴着潮气不停涌进死寂的宇智波宅邸。前来吊唁的某些人耳尖听见被气氛感染,眸中多了些许畅快和嘲讽。更多人,包括卡卡西在内,则是在暗自忧心离去鸣人的异状,毕竟活着的人总是比死去的人更有价值。葬礼上,大家悲伤的表情都是那样真情实感,可除了发表一大串审判书的那位外,竟然再无一人是纯粹在为棺中人吊唁。
01
漩涡鸣人回到火影楼便分出十来个影分身,重新投身到了火影的工作里,可谓勤勉。鹿丸等人回来看到这副场面却又不习惯了,之前他们恨不得把满嘴“佐助还没死”的鸣人捆在火影的座位上,此刻再也不想着拘束,劝着哄着给他放假,让他出去走走散散心,鸣人却婉拒了,理由是不能浪费这个造势的难得机会。于是他们终于明白这个一根筋已经从死死抓着的某个方向彻底偏移转到了另一个方向,过去他们劝不动让他放手,现在也同样劝不动让他抓住。
那人的死亡终究还是潜移默化的改变了什么,远不止一个摆在明面上的他们认识的鸣人。毕竟那可是宇智波佐助,他有着波澜壮阔、常人远不可企及的一生,是被人猜忌害怕的曾经的S级叛忍,是唯一能够与鸣人势均力敌的强大忍者,更是禁锢于笼中一瓯的鹰,他的死是扔进海底的山脉,终会掀起裹挟世人的巨大风浪,无关者站在岸上看,有关者则要掂量一下海浪的大小和它翻滚而来的时间,提前做出准备。
没多久,顽固派高层突然向年轻的七代目施压发难,谋求更多利益分割,其中之二便是佐助的遗体和宇智波空荡荡的族地,他们想将前者用于大蛇丸对宇智波的研究,后者则是改造成供人享乐的游乐场,宣言口吻堪称傲慢。他们太年迈了,已是历史的遗留物,以至于没上过四战战场,哪怕知道忍界第一强者的威名,记忆最深刻的还是他圣人良善无条件偏向木叶的行事作风,没看见嘛,他甚至在那人的葬礼上发表了对他有害却对木叶有益的悼词。佐助已经不可能再活过来搅动历史风云,鸣人更是木叶的忠犬,他们一致认为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熟悉漩涡鸣人的人们对此不以为然噗之以鼻,乐得看老顽固派们的笑话,鸣人却是无言凝望着那份文件,顺手接过了鹿丸递过来的笔,然后在会谈室的一片死寂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漩涡鸣人心底清楚,哪怕后面能够彻底翻盘,也再改变不了佐助的遗体被他亲手送给大蛇丸,要在冰冷的手术台上一刀又一刀玷污,宇智波族地被翻推重建游乐园,孩子们会在佐助梦魇里族人一遍又一遍死去的土地上欢声笑语的事实,他怕是无颜再踏入那里一步。后世记载也确实如此,七代目火影的后生投身于忍界和平统一大业无可自拔,忍辱负重三年,将守旧派掰倒,把挚友的遗体从大蛇丸手里夺回来,重新封棺入土下葬,又将游乐场建设事业半路彻底叫停后,他再未曾踏入过宇智波族地和大蛇丸基地一次。但没关系,佐助死去没关系,遗体被糟蹋没关系,族地被重建也没关系,他的灵魂已经得到了幸福,找到了归宿。同样的,让他在这孤零零的世间也没关系,他会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因为佐助不想让他死去,所以活着的他不能让佐助的死去毫无价值,他的遗言绝不能成为空谈。他必须要做把挚友送进刑场的刽子手,榨干他最后的价值,不可违背,不可置身事外,要将权利彻底攥进掌心。
鸣人的字迹隐有用力过猛的颤抖,成品却相当标准,不似曾经的歪扭,是他噩梦惊醒时临摹过信件无数遍的“漩涡鸣人”和“宇智波佐助”。
漩涡鸣人将文件转交给鹿丸,再不管后续,他重新抬起头,无视旁人或惊或喜的视线,只是平静说道,“我们继续吧,下一项提案。”
02
佐助的遗体是由漩涡鸣人亲自转交给大蛇丸的,他无法信任别人,当然也同样无法信任大蛇丸,所以在基地耽搁了好几天,期间考察了大蛇丸的所有科技和器械,还有人品。在看见那一整片研究基地的小番茄后,他放了心,虽然还是没走。哪怕在基地的这几天鸣人受到的待遇相当差劲,饱受身体和精神攻击,但就是不打算走,三点一线在宿舍、研究间和佐助遗体停放处来回转。前者是指在他来之后,基地菜谱被替换成了妙木山远程提供的虫子盛宴,所有人陪着他一起补充蛋白质。后者则主要来自鹰小队成员,被隐蔽了消息不知道佐助已经死去甚至举办了葬礼就被突脸了队长遗体的香磷和水月对他相当不爽,基本上是遇见他就会扔给他一个冷嘲热讽,遇不见就主动碰瓷,就连重吾也是一和他撞见就会突变咒印模式,再被佐助生前留下的长期暗示硬生生地压下去。
大蛇丸不止一次嘲笑鸣人,“你是不是变成了受虐狂体质?”他每次都沉默,只有一次基地主线成员全部到场时轻声反驳了,“在场有哪个不是呢,大蛇丸兜香磷水月重吾和他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是在佐助的毒舌下千锤百炼愈挫愈勇的,被捅刀子挨揍都算是攻略佐助的必经主线任务了。”这下无人接话,都被他这带着自嘲意味的回答搞的有些词穷,鹰小队也就明白了他对自家队长的死亡其实也并不释怀,甚至已经悲伤到人设崩坏的地步,能够稍稍理解他的心情。当然,理解归理解,偏心归偏心,他们深谙扎心之道,还是要将鸣人折磨了个透底。
“下次葬礼我会告诉你们的,”又一次与水月中门对狙,漩涡鸣人依旧是这么回复,明明神情认真,水月却还是相当不爽。他不仅不爽这个害他队长离开还签了文件要让遗体用于科研工作的漩涡鸣人,还不爽能够稍微理解选择为了这个家伙去死的佐助的自己,终于忍不住嘴上放刀子,“他哪儿还能有下一次葬礼,难不成你打算告诉我们的是你的葬礼?那可别跟我们说,七代目的葬礼耶,哪是我们这种罪人能去的?”鸣人一愣,突然就笑了,“你们才不是罪人,你们是佐助的伙伴,也就是我的伙伴,不是七代目火影的伙伴,而是漩涡鸣人的伙伴。下次葬礼我会告诉你们的,你们一定要来。”水月就觉得这家伙明明和佐助是两个极端,怎么就变成了足矣为对方豁出一切的挚友了呢?难道是傲娇特攻?话题全被对方带着走了,他守不住,节节败退,只好宣布失败退兵。这时候的他还觉得对方是在邀请他参加鸣人自己的葬礼,没想到三年又三年,他竟是举办了两次。
香磷更偏向在情感方面戳漩涡鸣人的心窝子,比如说些“你得到了一切却失去了佐助;说什么给他一个归宿,结果不过是又一个困住他的笼子;追了他那么久没追回去,好不容易追回去一次,他就那么孤零零的死去了。”诸如此类的话,既问鸣人,又问自己。鸣人的回复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垂下头,忍界第一强者向同族的一个无名小卒垂下了头,相当卑微。但香磷觉得不对,鸣人该说对不起的对象并不是她,佐助也并不会收下那句对不起,他只会嘴硬说那些都是他的选择,才无关乎吊车尾呢。香磷还想说话,可却搞不清楚她究竟想听他答些什么,正如她无论如何都搞不明白那个喜欢佐助到哪怕被捅刀被背叛也不愿放弃的程度的自己,难道漩涡一族的命运就是对宇智波佐助的爱孤注一掷,渴求对方的回头和回应,却毫无办法?她只能用幽怨的眼睛与鸣人对视,并在碰到那些潜藏眼底的炽热情绪前转身离开。
至于重吾,他本性温柔,是最先认同漩涡鸣人选择的那个,但他也是唯一一个用话语真正中伤他内心的人,倒没做什么,只是在知晓佐助死亡事件始末时没能控制住情绪,迁怒似的对着鸣人说了一句话,“你也被他留下了啊。”鸣人听懂了他的潜台词,原来你对他而言也并没有那么特殊。你也不过是能够被他轻易舍弃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放在宇智波另一端的天平上作为筹码,绝不会被他选择甚至多看一眼,也该认清事实了吧,终结谷大战后他对你的偏爱不过是因为世界上再无宇智波,比起你“要死一起死”的意愿,他还是和他的哥哥鼬一样,要强迫你做出更符合他计划的选择,“活下去。”
只有那回漩涡鸣人没能忍住撕开了他平静的脸皮,让太阳上再无桎梏肆虐暴戾的风暴暴露在这个脆弱痛苦的世界上,“你说的不对,不是被留下,是他想让我继续活下去,我还是他唯一的挚友,我被他偏爱着。”重吾沉默了。眼前哭泣着露出灿烂微笑的家伙怕是已经分不清强迫他留下的那人究竟是爱他还是恨他,只能一遍遍的靠着他人的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