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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女。”
漆黑一片的房屋内，只有微微敞开的门缝透露进几分光亮。
明棠就这样坐在一片黑暗之中，无一跪在她的身前，一副温顺而虔诚的模样。
“啪”的一声，明棠打了个响指，桌上的蜡烛突然自己就燃烧了起来。昏黄的光照亮了二人所在的这片区域，却怎么也照不亮明棠的脸庞。
“角原的确是尊上安插在您身旁的眼线。”无一道，“昨夜，属下看到角原在汤庄主的房外逗留。”
明棠托起下巴：“这不是你我早知道的事。”
“圣女的意思是……”
“既然他想自寻死路，就让他去罢。”对着烛光，明棠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前尘镜很快就会到我手中，届时，他便没有机会再出现在封笃眼前。”
“可是，尊上那边同样也会知晓您的计划。”
“但只要汤敏敏在，他就不敢对我怎么样，不是么？”明棠笑了笑，“他永远不知道我是否已经从汤敏敏那里得到了凤鸣剑诀，他甚至不清楚我知道这件事。”
“是，圣女。”
片刻过后，无一再次开口：“圣女，待您神功大成后，汤庄主她……”
无一没有说完后面的内容。
可是他落下去的音调，还有欲言又止的表情，都已经告诉明棠他想说的话了。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猛地晃了一下烛火。
明棠的神色晦暗不清。
“是我失策。没想到如此天真之人竟能担任庄主。看来商有琴死后，凤凰山庄的确没落了。”
半晌之后，明棠才接着说道：“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她却信以为真。也罢，最近的日子，先冷冷她再说。”
“是。”
无一抬起头来。
可是烛火仍旧只能照亮明棠的下颌。
他看不到主人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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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庄主，息怒。”
在听到这五个字是从明棠的口中清晰地流出时，汤敏敏的思维，似乎有片刻的迟滞。
哪怕在她们许久未联系的那些年，明棠在刚来到凤凰山庄时，也管她叫做【敏敏】。
而现在，面对着年少时期心悦于她的林灵，明棠拦下了汤敏敏的剑，然后唤她，【汤庄主】。
听到这句话后，汤敏敏第一个反应是想笑。
——你我二人，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早就有了道侣之实。可在外人面前，你仍唤我汤庄主？
意欲何为？
但汤敏敏忽然又想起来，昨夜亲热之后，明棠抱着自己时，眉宇间有着解不开的忧愁。
【我现在，暂时不能与风灵派交恶。】
汤敏敏想，或许正是因为这个，所以明棠才需要在林灵面前，隐瞒自己与她的关系。
虽然能够想明白，可汤敏敏的心中仍然堆积了不少烦闷。
她轻轻地收回了芒种剑，长剑入鞘，发出不甘的剑鸣。汤敏敏站直了身体看向明棠，希望能从她眼中看到不一样的感情。
可是没有。
明棠好像在一瞬间，变回了天学殿时的那个她。
“师父！！”
陈知正好带着芍药还有凤凰山庄的三个人来到这里。见到身上沾了血的汤敏敏，几人都惊了一下。
徒弟们叫了她一声，飞快地跑到了汤敏敏的身边，金鸾上下打量汤敏敏：“师父，你没有受伤吧？！”
汤敏敏的身上有血迹，可金鸾仔细看去，这并非汤敏敏的血。她抬头看了眼对面，发现林灵身上有伤口。
想来应该是刚才同林灵缠斗时，林灵身上溅出来的。
“师父……！”
顾重紫来到汤敏敏的另一边，见师父冷面相对林灵，刚想说些什么，她内府中的碧魂蛛却开始道：“……业火？”
声音充满了惊惧。就在发出这声之后，顾重紫突然就感受不到内府中碧魂蛛的存在了。
业火？
什么业火？
顾重紫皱了皱眉，却正好碰到明棠看过来的眼神。
半分警觉，半分探究。
明棠身边同样出现了几位黑铁面具覆面的人。在她身边的一个抬头看了看明棠，又看向面前的几人。
涂山清越见汤敏敏没啥大事，怒气冲冲地看向对面——林灵见到明棠，就如同见到风灵派的亲人：“小棠！！”
她一把抱住了明棠的手臂，眼眶立刻就红了：“小棠，救命，汤敏敏想杀了我，她想杀了我啊……！！”
明棠拍了拍林灵的手，似是安抚，却又不像是要赶林灵离开：“莫怕。”
凤凰山庄的弟子们，又有谁不知道汤敏敏跟明棠的事情的？
更何况在前往领秀派的路上，汤敏敏已经明确地跟她们说过，她与明棠结为道侣。
因而此刻看到林灵对待明棠如此亲近，且明棠似乎并没有觉得不妥，三人的心中自然颇有微词。
涂山清越心里的火一下子就压不住，他指着林灵的鼻子放声大骂：“林灵，你好歹是个大门派的长老，也麻烦你这么大年纪了要点脸！抱着谁呢你？！明棠明明是我师父的道……”
“清越！”
汤敏敏一声厉喝，打断了涂山清越的怒意。
汤敏敏从来都没有这么严肃地唤过三个人的名字，因而在这声断喝出口的一刻，涂山清越被吓了一个哆嗦。
他茫然地睁着眼睛，回头看向汤敏敏。
“…走吧，我们去主殿。”汤敏敏全身的力气就像是都用在刚才的喊声中了一样，此刻她觉得自己再也分不出任何力气。
好似全身都被抽空了。
汤敏敏淡淡地对凤凰山庄的三人说道，随后握紧手中的芒种剑，从明棠和林灵的身边绕了过去。
或许是她小气。
哪怕的确是她先倾心的明棠，可是现在，明棠已经同意与她结为道侣——就算两人没有结契，可是她终究还是见不得明棠同她人这样亲近。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一直心悦明棠的林灵。
就算有再多的理由，汤敏敏的心中也还是难过。
“师父……”
顾重紫想要扶住汤敏敏，可是汤敏敏没有搭理。
在经过明棠身边的时候，汤敏敏默默地将挂在胸口的玉坠给摘了下来，放到了衣袖之中。
那样翠绿的颜色，其实从第一次看见，汤敏敏就觉得喜欢。
那是明棠送给她的坠子。
可是现在，它压得她心口疼。
“我们走吧。”
汤敏敏对凤凰山庄的三人说道。
在看到汤敏敏摘下了坠子的一刻，明棠薄唇轻启，似是要对她说些什么。
可是终究，她一个字都没有吐出口。
林灵用力地抱住明棠的胳膊，整个人都贴上去了，甚至明棠能够感受到林灵胸部的起伏。
明棠突然觉得很恶心。
在汤敏敏离开以后，明棠冷漠地将手从林灵的手中抽出，对着围观了一圈的陈知和芍药说道：“劳烦陈道友带路了。”
陈知如梦初醒：“好，好的。明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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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三个徒弟面面相觑，都想问汤敏敏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碍于汤敏敏的脸色，徒弟们只敢互相用眼神交流的。
【明棠这傻逼是干什么啊？我真的火大了！】涂山清越的双眼简直要喷火，【凭什么欺负师父？！她明明都是有道侣的人了，怎么还放任林灵亲近？跟渣男一样！】
【事件暂时未知全貌，先不要在师父面前评论什么。】金鸾安抚。
可她同样也担心汤敏敏的情绪。
毕竟，在现场三人中，她来到凤凰山庄的时间最久，却也从来没见过汤敏敏生如此大的气。
越往主殿的方向走，人也就越多。只要顺着人群的流向，自然而然就能找到刘岫所在。
根本用不着陈知再带路了。
领秀派的主殿内地方十分宽阔，容纳几百人不是问题。由于来得较晚，只剩下最后一排供她们站着。
怕一会儿跟明棠她们撞上，金鸾硬是跟斜前方的修士软磨硬泡了好几句，才跟他们换了位置。
谁知明棠跟林灵进入主殿之后，根本就没有像她们一样站在殿内——刘岫早就为这两大门派准备了单独的位置，好让她们归位。
她们穿过人群，抵达了最前方。
虽说刚才做了无用功吧，不过眼看着明棠离师父那么远，金鸾忍不住松了口气。
顾重紫握紧手中佩剑，看向台上。
“没有想到，正派的修士之中竟也有这么邪门的存在。”
刚才消失不见的碧魂蛛，突然又一次出现在顾重紫的内府识海之中。
“你方才去了哪里？”顾重紫毫不客气地问道。
她算是发现了，这碧魂蛛倒也并非像那种魔修，只顾杀人。即便有时她会让自己的身体疼痛，可碧魂蛛是绝对不敢弄坏自己的身体的——因为她要与她共生。
抓住了这一点，顾重紫就觉得自己抓住了碧魂蛛的命脉。
“臭丫头，你是怎么与本尊说话的？！”碧魂蛛果真觉得被冒犯。
“若是我死了，死前必然爆体，让你与我一起去了。”顾重紫淡淡地，对于碧魂蛛，她根本没办法抱有对汤敏敏以及对金鸾清越一样的感情，“如果你想活下去，那我们就好好说话。”
碧魂蛛沉默了：“……”
伴随着她的沉默，顾重紫知道，或许刚才的话，的确是她赌赢了。
顾重紫重新问了一遍：“你刚才去了哪里？还有，方才的邪门说的是谁？”
碧魂蛛冷笑一声：“算你这丫头聪明……不过，我凭什么告诉你？”
“行。那我回去就找压制识海的方法，将你永远封印在我的内府中。”
“……你！！”
顾重紫听见碧魂蛛狠狠磨牙的声音，随后像是怒极反笑：“好，好得很！不愧是蛟龙的后代。”
“看见台上那个白衣海棠了没有？方才说的也就是她。”碧魂蛛话题一转，“按理来说，我寄生在你的身体里，她应当感知不到我的存在，就像你师父那样。”
顾重紫看去，“台上的那个白衣海棠”，除了明棠之外还能有谁？
但，明棠是怎么跟邪门扯上关系的？
“可是方才，本尊确定她感觉到我的本体了。所以隐去了自己的踪迹。”碧魂蛛极其不屑，“她虽是人类，本尊却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
同类的，气息？
顾重紫知道自己是蛟龙的后代，体内流淌着魔种的血液，可饶是如此，她接触过明棠那么多次，也没有感受到什么“同类的气息”过。
这碧魂蛛活了两百年，其见识和修为自然是比自己要高得多的。就算对她的话有所怀疑，顾重紫也选择半相信。
也就是说，明棠也是和她类似的情况吗……？
正当顾重紫在内心考量之时，台上突然传来击鼓声响。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过道之上，只见着一身华服的刘岫自大门进入，穿过层层人群，走向主殿的中央。
他脸上的笑容张扬。
没有时间再留给顾重紫思索其他。
凤凰山庄的几人知道。
她们这几日的挑战，即将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