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之心,只是想与白姑娘作别,这才斗胆进宫,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楚熙深知穆槿之并无反意,轻声安慰道:“放心,朕当初招揽你时,曾允诺你两件事。其一,若朕登基为帝,绝不猜忌穆家;其二,允你解散穆家军,辞官还乡。只是如今,朕还需借穆家军一用,解散之事,暂且搁置。”
穆槿之目光炽热,神情坚定而真诚,“陛下乃当世明君,穆家军交由陛下,草民放心。”
穆槿之抬眼望向大殿,询问道:“陛下,草民刚见白姑娘往这殿里去了,不知她可还在里面?”
一提及白清兰,楚熙便怒从心头起。
那白清兰竟为了一个背叛过他的下属,将他拒于殿外。
楚熙满脸愤懑,咬牙道:“她在殿内与一个相识的罪人叙旧,还不许朕进去。”
穆槿之听后,忍不住轻笑出声,打趣道:“堂堂一国之君,竟被一个小女子赶出了大殿,这若是传扬出去,皇家颜面何存啊?”
楚熙一脸淡然,毫不在意,“清兰是朕的妻,日后还会成为朕的皇后,朕纵使让她一辈子又有何妨?”
“陛下果真痴情一片,只可惜,白姑娘并不爱您。”穆槿之直言道。
这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浇灭了楚熙心中那团炽热的爱火。
穆槿之的话戳到楚熙的痛处,楚熙在关于白清兰的事上,没有容忍之心。恼羞成怒的他怒目圆睁,几乎是咬牙切齿,“穆槿之,你若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朕即刻让人将你拖出去斩了?”
穆槿之自知自己触碰到了楚熙的痛处,连忙转移话题,“行,草民正好也有话要与白姑娘说,便陪陛下在此一同等候吧。”
言罢,两人皆沉默不语,唯有殿外的风声,在寂静中轻轻呜咽。
大雪初霁,寒夜静谧而清冷,苍穹之上,星月交相辉映,洒下清冷的光辉,四周一片死寂,万籁无声。
屋内,一盏烛火在幽暗中隐隐跳动,晕染出暖黄的光影。
琉璃率先打破沉默,“白姑娘,你想与我说什么?”
白清兰款步上前,将琉璃扶起,目光沉静而关切,缓缓问道:“我只是想问你由爱生妒,由爱生恨,最后,因爱而割舍不下,终遭反噬。琉璃姑娘,你后悔吗?”
琉璃面露不解之色,反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清兰走到上座从容坐下,嘴角泛起一抹浅笑,温声道:“你也坐吧。”
琉璃已跪了好一会儿,腿脚早已酸麻不堪,闻言便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白清兰微微正了正神色,解释道:“琉璃姑娘,据我所知,你的主子是在陛下登基的前几天死的吧?你主子一死,你就可以不用来帮陛下拯救兴朝,但你还是来了。你我是接触陛下最久的人,最是了解他的性子,陛下除了痴情就是薄情,你明知你背叛了他,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但若你不来,他也不会特意去找你。所以,你能来,就证明你还爱他,对吧?”
琉璃内心深处的秘密被白清兰一语道破,顿时只觉满心委屈,是啊,正因爱得难以割舍,所以琉璃才会打着守卫兴朝的幌子,毅然决然地来救楚熙。
哪怕她心里清楚,此去是一条不归路!
琉璃眼眶微微泛红,心中对楚熙的爱意如潮水般翻涌,她缓缓向白清兰诉说起来,“我初见陛下时,便对他心生好感。那年,我十三岁。十三岁的年纪,虽不懂什么是爱,但却懂何为欢喜!”
虽说楚熙给予琉璃的温暖如同施舍,可容煦却从未给过她一丝一毫的温暖。
容煦连虚假的关心都吝啬给予,在他眼中,琉璃不过是一把杀人的刀。
无论琉璃受了致命重伤,还是满心委屈,容煦都只会让她自己默默消化。
琉璃一直以为,做刀就该如此,直到她遇见了楚熙,这个生命中唯一给过她光亮的男人。
她才恍然发现,像她这般身份低贱的杀手,原来也能得到温暖。
哪怕那些温暖如同施舍,却也足以照亮她黑暗如渊的世界。
楚熙刚救下琉璃时,琉璃以无家可归为由,跟在了他身边。
起初,楚熙对她十分冷淡,态度冷冰冰的。
可随着相处的日子渐长,楚熙的态度也慢慢发生了变化。
楚熙有时见她受伤,会亲自送金疮药,温柔地对她说,“女子身上留疤可不美观,还是去掉吧。”
遇到她不敌他人时,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她从危难中解救出来。
楚熙身边的影卫里,唯有琉璃一名女子。
不知是因对她多加照拂,还是心疼她身为女子,楚熙总会在每月例银里多给她五十两,还会对她说,“女孩子就该好好打扮自己,打扮可是要花钱的,所以你的例银每月再加五十两。”
时光流转,到了琉璃及笄之年,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楚熙竟然亲自为她举办及笄礼。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宛如金色的丝线。
楚熙的家虽破旧不堪,可他家院里却有一棵古老的槐树,粗壮的树干枝繁叶茂,树上挂满了随风摇曳的红绳,还挂了一串用贝壳珍珠所做的风铃,风铃上系有铃铛,在微风中发出轻柔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树木象征着生命的成长,与及笄礼“褪去幼稚,走向成熟”的寓意完美契合,所以在这棵槐树下举办及笄礼,再合适不过。
楚熙为琉璃精心准备了三套华丽的服饰,还以兄长的身份自居,破例让琉璃姓楚。
那日,琉璃虔诚地跪在老槐树下,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
楚熙站在一旁,声音清朗而庄重地高声念道:“楚家有女初长成,年方十五,俏丽若三春之桃,清洁若九秋之菊。
吉时至,及笄礼始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
弃尔幼志,顺尔成德。
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时维令月,序属嘉辰。
始加冠服,以表成人。
弃却幼心,不纵骄憨之态;
敦修淑德,克彰端谨之风。
祈尔龄遐,岁岁福祺常绕;
愿卿运泰,时时佳祉频临。
咸加尔服。肴升折沮。
承天之庆。受福无疆。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
昭告尔字。爰字……”
“主子!”琉璃打断道:“琉璃闯荡江湖,每日过着有今没明的日子,主子能为琉璃办这场及笄礼,琉璃心里很欢喜。琉璃承蒙主子大恩,日后定当为主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至于字,就免了吧。琉璃的一生,危险重重,说不定哪一日就死了。所以取字也是白取。”
琉璃是个自卑却又渴望爱的人,每当别人对她好一些,她就觉得自己不配,可当别人真的不关心她了,她又会感到失落。
琉璃记得很清楚,及笄礼上,楚熙亲自为琉璃束发、簪发,又派人依次为她换上三套艳丽华服。
楚熙虽想为她取个字,但却被琉璃婉言拒绝。
琉璃在心底时刻告诫自己,自己不过是个杀手,实在担不起主子如此厚爱。
所以,琉璃从始至终都把楚熙对她的好,当作一场绚丽而短暂的梦。
再者,琉璃身为杀手,每日过着刀口舔血、命悬一线的生活。
江湖儿女向来不拘小节,不像京畿城中那些大户人家里的千金小姐那般讲究繁文缛节。
他们甚少举行及笄礼,哪怕是尊贵如白清兰,也未曾经历过及笄礼,过的最多的不过是生辰罢了。
琉璃及笄那日,楚熙还送了她一条玉麟鞭为贺礼。
尽管琉璃因自己的身份而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情感,可爱意浓到深处,终究难以自持。
特别是在得知楚熙喜欢上一个不爱他且水性杨花的女人时,嫉妒的火焰如汹涌的潮水般涌上心头。
琉璃时常打着为楚熙抱不平的旗号出言讽刺白清兰,可实际上,这一切都源于她内心深处的嫉妒。
夜已深,寒风将纱窗吹得咚咚作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打断了琉璃的思绪。
白清兰浅笑嫣然,眼中满是惊讶与感慨,“真没想到,你和陛下还有这样的过往?之前都没听你提过。琉璃,其实,你不该死的,你被容煦收留,他给了你一条命,这是你无法选的,你想报恩,背叛陛下,这不是你的错。所以,我可以帮你说说,让陛下别杀你。”
琉璃苦笑着,眼中满是迷茫与无助:“即便陛下放过我,可我又能何去何从?又该何以为生呢?”
琉璃这一生早已习惯了杀手的生活,从未真正体验过有思想、有自我的活着,她早已习惯了唯命是从的日子,就如那风中的落叶,只能随波逐流。
白清兰一脸凝重,语重心长地劝说道:“君子自为己身谋,勿为他人所羁。琉璃,你是自由的,你应当为自己而活,而陛下,不过是你人生中的一位过客。至于我今日救你,其一,你我相处十年,虽然你对我有敌意,但我从未放在心上。第二,你本性不坏,再加上陛下身边没有多少亲人了,你的旧主已经死了,如今无人束缚你,那你活着,这世上只会多一个爱陛下的人。第三,你对陛下所做的种种,不是你的错。各司其职,各为其主,你是被逼无奈的,如果重来一次,你也不愿有这样的人生。所以,活着吧,为自己活。”
琉璃心中虽对白清兰的好意充满感激,但仍是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容煦给我下了千机,我手中的解药已所剩无几,不足十颗,而此毒每月便会发作一次,如今容煦已死,我怕是时日无多了。”
“天雪山上有百解,你可以去那,先将解药采回,后再做打算。”
白清兰的这一句话,如同一道光照进了琉璃那黑暗绝望的内心,她那颗原本生无可恋的心,瞬间似燃起了希望的火焰,眼眸中闪烁着熠熠光芒,“对啊,百解可以解我的毒。”琉璃因这突如其来的希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笑意,“谢谢你啊,白姑娘,若日后我能有幸去天雪山,定会为你带回一株百解。”
白清兰心中明白,琉璃此话意有所指,她是想带一株百解回来,为陌风解毒。
“好,你什么时候去?”
琉璃眉头微皱,思索片刻后说道:“具体时间我也无法确定。”
白清兰一脸郑重,言辞恳切地说道:“琉璃姑娘,若你真能替我带回一株百解,我定当重重酬谢你。”
琉璃连忙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白姑娘,我不要你的酬谢,那一株百解,便是我对你今日救命之恩的回报。”
白清兰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好!”
琉璃话锋一转,神色变得格外郑重,“白姑娘,我还有一事相求。”
白清兰毫不犹豫地说道:“但说无妨!”
琉璃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想担任兴朝节度使,还望白姑娘能帮我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虽说白清兰本不想答应琉璃,但琉璃愿意给他带回一株百解,白清兰自是会答应,她都没思考,只一口应下,“好!”
红烛燃尽,大殿的门缓缓打开,白清兰一出门就见穆槿之和楚熙还站在门口。
楚熙凑到白清兰面前,“清兰,外面冷,先跟我回宫吧?”
白清兰眸光瞥向穆槿之,“穆公子,你怎会在这?”
穆槿之笑道:“白姑娘,我有事想与你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白清兰看向楚熙,“你在这等我,还有,不许伤害琉璃,现在就放她离宫。”
楚熙不解,他一脸委屈,“为什么?她背叛我,你怎么还向着她说话?”
白清兰冷笑一声,“楚熙,你知道琉璃有多少次机会可以杀了你吗?十二年的相处,我就不信她一点机会都没有?但她爱你,不愿伤害你是真,反倒是你,仅用一点恩惠,就将她迷的神魂颠倒。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楚熙,他背叛你虽不对,可女子生于世上本就不易,她也是身不由己。楚熙,既然她曾经放过你,你现在也放过她吧,让她踏出这个宫门,从此你和她两不相欠。最后,她说她想做兴朝的节度使,你成全她吧。”
穆槿之不解,他好奇道:“白姑娘,琉璃这名字,是位姑娘吗?”
白清兰言简意赅,“是!”
“一个姑娘做节度使,历朝历代好像也没有这样的例子啊?”
白清兰皮笑肉不笑的问了句,“穆公子,你瞧不起女子啊?”
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