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该知道的。
那一方他刻意遮掩的,咳嗽时用的帕子。
——那上面沾着的点点殷红,不是梅花,是血。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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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夏末中平平淡淡的一日,我们正沿着荒无人烟的山脉漫无目的地寻找其他人柱力的线索,鬼鲛突然早有所料似地开口:“又到这个时候了啊……鼬先生,今年,你还要去那个地方吗?”
鼬停下脚步,淡淡“嗯”了一声。
“去哪里呀去哪里呀?”我用手掌扇着风,连忙好奇追问。
“药之国。”鼬说着,转头看向鬼鲛:“这一次,你还是打算和以往一样安排吗。”
鬼鲛裂开嘴,看起来心情愉悦:“那当然。难得能休息一个月,就让我一个人自在一下吧。”
“药之国?我记得那好像是个中立国吧,在最南边,离这儿有点距离……你去那里做什么啊?”我又问。
鼬没有回答。
见他又无视我的问题,我气不过,转而询问鬼鲛。鬼鲛却只是耸了耸肩,用满不在乎的语气道:“那种事情……谁知道呢?问我也没用哦。”
鼬侧头看我一眼,那眼神的意思简直再明显不过。我只好认栽:“去,我当然去啊!早说了我要一直跟着你的。”
翻过山一路南下,因为地带气候不同,沿途赶路中逐渐感到气温升高,仿佛夏天就停驻在世界的最南边,越靠近便越能拖住它离去的脚步。
在大陆的最南边是一片平静的海洋,沿海岸线向对岸眺望,隐约能看见三座高耸的连峰,而药之国就在那里。
鼬很熟悉这里的路,他找到了常年居住在此,以撑船载客为生的船夫,拜托他将我们送到对岸。
戴着斗笠的船夫穿着清凉,立在船头,双手卖力撑船,一阵风起吹动船帆猎猎作响,他得以休息片刻,掀起衣衫随意擦了擦脸,随后大概是感到无聊,转而向我们搭话。
“以往每年都是这位先生一个人来,这次倒是多了个生面孔啊……”他的笑容淳朴,举止豪爽:“姑娘看着像是第一次来这里,也是来看病求药的吗?”
“看病求药?我可不是,我只是来陪他的。”我不假思索道,然后才反应过来,转过头惊讶地问鼬:“原来你是来看病的?你生病了?什么病还要每年来都拿一次药?一直治不好吗?”
鼬叹了口气。
“只是万花筒写轮眼的一些后遗症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但是每年都需要用眼药水来缓解。”
“真的就这样吗?”我不太相信。但船夫突然又开口了:“药之国的医药水准是最顶尖的,自从前些年发布中立宣言后,来这里看病的人就络绎不绝了。”
说着,他抬手指向那已经能看见清晰轮廓的三座连峰。“看见那三座山了吗?那就是被称作三狼山的连山,从左向右数第一座起,它们的名字分别叫狼起,狼食,狼哭。药之国,又称狼哭之里就是第三座狼哭山。”
“哦……为什么这些名字都和狼有关?”出于礼貌,我只好先放过刚刚的疑问,接话道。
“那是因为一个传说,关于一个叫狼嚥的怪物的传说。”船夫简单答道。这时风停了,他再次转身去划桨,我却被这个传说吸引了注意,问鼬:“你听过这个传说吗?”
鼬说:“是一个狼头虎身的怪物,时常肆虐村庄,十多年前出现过一次……后来被封印了。”
“出现过一次?所以这个传说是真的啊?真的有这样的怪物啊!好想看一看啊!”我双眼放光,又连着问七问八,直到船缓缓靠岸,才闭了嘴。
从船上下来,首先登上的是一座高高筑起在岸边的木质栈桥。沿着长长的栈桥继续向前,很快就到了三狼山脚下。苍翠的山中,朱红色的鸟居格外显眼。
我抬头望去,数不清的鸟居从山脚一直绵延到山顶,鼬站在我身边,解释道:“顺着鸟居向上走,尽头就是狼哭之里。”
我点了点头,眼尖地发现第一座鸟居上面挂着牌匾,清楚地写着“狼哭八十八重门”几个大字。
“这个意思是,这里一共有八十八座鸟居吗?好神奇啊!”我感叹道。
鼬不说话,率先穿过第一座鸟居,顺着参道向上攀登。
虽然是夏末,但归因于这里气候的温暖,参道两旁漫山遍野仍长满了各种各样许多我之前见都没见过的花花草草,五颜六色的蝴蝶忽上忽下翩跹其中。
越向上,树木逐渐茂密了起来,重叠在一起的繁茂枝叶遮挡了日光,让人辨不出时间的变换。
坦白来讲,这个地方有种奇异的氛围。穿过那一座座鸟居,仿佛忘掉了一次又一次俗世。
我的心忽然变得很静。
“那个时候,你没有说实话。”我自顾自地说道,“当时船夫突然转移了话题,是因为你的授意吧?那确实是很容易让人忽视的巧妙幻术,但你好像过于小瞧我了。”
他脚步顿了顿,继续穿过一座鸟居。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所有事都要瞒着我。”
他终于停下来,回头俯视着我。
“锦葵,你觉得谎言与沉默有什么分别?真实与虚假又有什么明晰的边界?人们都是在靠自己的知识与认识活着,所以彼此之间永远都各持己见,难以相互理解。”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仰视着他。
“你执着地要跟着我,这是你的意愿,我没有阻止。”他说:“所以同样,一些事情我不想让你知道,这是我的意愿,你只能接受。明白吗?”
心中开始泛起酸楚,我咬了咬嘴唇,只觉满腔委屈憋在嗓子里却无法诉说。他沉默了一会儿,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再次开始攀登。
穿过最后一座鸟居,走完最后一阶参道,一扇大门醒目地伫立在眼前。从大门进去沿石板路继续向前,路两旁密密麻麻摆了一溜卖药的小摊,不少小贩要么卖力地吆喝着推销自己的产品,要么激烈地与买家讨价还价。
还有几个小贩凑到我面前舌吐莲花,都被我敷衍走了。鼬则无视了面前的所有热闹,径直沿着路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