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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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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元阁清风明畅,晨光熹微。

楚慕枕着手臂躺在寝榻上,失焦的目光长久地落在床幔的碎玉坠子上。玉坠哗啷作响,恍似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脆弱且易碎。

“楚慕,求你饶过我爹娘——”

“你快点下旨放了她们罢——”

时辰已然迫近正午,宣政殿门前秋阳灿灿,却不及满地殷红的血光艳烈刺目。

骊欢奄奄一息躺在他怀里哀求着,滚烫的鲜血涌出嘴角,如红玉珠子喷溅到他的眉骨。

他会失去骊欢,骊欢可能会死……

这样的念头空前强烈,他无端心慌。

圣诏堪比催命符传至太医院,太医们慌里慌张赶来施救。血水一盆一盆端出寝殿,他冷着脸候在殿门外,呼吸僵直颤抖,唯余两个念头如生着倒刺的利刃反反复复折磨思绪。

死就死了,他凭何心慌难过?

要救活骊欢,骊欢死了他怎么办?

是骊欢自己找死,怨不得他。

骊欢是他的妻,他怎能这样失去她?

……

心跳剧烈失速,脑海中撕裂般的反复绞痛中,他拨云见日,终于明白骊欢对他何等要紧。

那些天长日久的相处里,骊欢的陪伴如涓涓细流。姑娘家的笑容和眼泪、娇憨与柔软……从豆蔻春动到夫妻结璃,她全身心的奉献与依赖,他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第二个骊欢。

然而终究慢了一步,他在病榻前守回骊欢残破的灵魂,骊欢脱离险境,刑场上的骊氏族人却无一生还。

上苍眷顾有限,那日他搂着骊欢软绵绵的身子、下令暂缓处死骊氏满门时,午时三刻恰好过去,他就这么成了骊欢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多么希望他与骊欢之间有什么误会存在,可是没有误会。

就这么真真切切地,他下旨残杀了骊欢所有血亲,将骊欢捧到他面前的真心踩进了烂泥里。

阁楼檀香袅袅,和煦的晨光伴着清风穿透纱幔,轻悠悠地落到床榻深处。

楚慕指尖运力,烈烈指风如刀匕割断来回碰撞的碎玉坠子。

左胸处的剑伤被牵动着隐隐作疼,身上新伤叠着旧伤,饶是他的武学造诣深不见底,也有些负荷不住。

他钝痛地皱了皱眉,又似毫无知觉般扯下寝衫内的纱布。温烫的鲜血洇湿手掌,思绪微微一顿,这才久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骊家人全没了,骊悦那疯女人也死了,初初不会在意他受没受伤,更不会来看望他。

心头似浸入刺骨的冰水,楚慕恍恍惚惚看清楚,这回他与骊欢之间恐怕当真再无回旋余地了。

这样想着,“吱呀”一声,骊欢推门走进寝阁。

楚慕以为刺眠找他,正待厉声撵人,侧目瞥见女子琥珀色的裙衫身影,冷硬的眉眼不由滞了一滞。

旋即巨大的欢喜涌上脑海,他撑着手臂坐起来,见骊欢越过博古架缓缓走近,思绪一动,又躺下身子阖上眼睛。

骊欢轻轻撩开床幔,眸中幽光暗闪。

榻上男人虚弱地闭目睡去,玉面苍俊呼吸低浅,微微敞开的襟领处露出一大片精瘦的肌肤。绑缚伤口的纱布散乱开来,正往外渗出猩红的血水。

“楚慕?慕哥哥?”

骊欢轻唤了两声,等不来楚慕睁眼回应,不禁怀疑楚慕装睡。

她坐到床榻边儿静静盯着楚慕,足足一刻钟,见楚慕还未睁眼,这才相信楚慕当真睡熟了。

抑或是胸腔失血太多,晕死过去了。

骊欢四下里瞧一眼,撩开楚慕披散的墨发,又摘下拇指上冰冰凉凉的虎头戒指,小心地替楚慕处理起伤口。

楚慕袖下指节微颤,死死压抑着拥骊欢入怀的渴望,浓烈的欢喜如潮水般溢满全身。

*

骊欢的精气神儿好转许多,不再如往常整日缩在凤榻上发呆,反而隔三差五去宸元阁探望楚慕。

宸元阁服侍的宫女太监们私下聚在一起,说亲眼瞧见骊皇后给皇上换药,好不恩爱。

消息四散开来,阖宫上下的奴才都欣喜不已,暗暗盼着皇后与皇上和好如初,他们的日子也能松快些。

可不知撞了什么邪,皇上身子每况愈下,左胸处一道未曾伤及要害的剑伤总不见愈合,不分昼夜昏昏沉沉的,连上朝议政都没什么精神。

太医们使尽浑身解数仍无计可施,连神医也诊不出所以然,只得每日以汤药温养着,让皇上躺在宸元阁好生歇息。

这日太医们照旧诊脉,骊欢坐在桌边陪诊。

太医们唉声叹气地摇着脑袋,她攥紧拇指上的虎头银戒,心中悄悄落下一块大石头。

又见楚慕半死不活躺在榻上,痛苦地伸手指着太医们责骂,身形消瘦了一大圈,心头不禁疯长出一股扭曲的快慰之感。

楚慕终究是她的夫君,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楚慕重伤而不加理睬?

她这段日子可“心疼”楚慕的伤势了!时常趁楚慕入眠后来宸元阁陪伴楚慕、亲自给楚慕换药。

换药时,她添了一味阿姐生前留给她的药材,从上官家暗室中顺出来的毒药——血狼子。

京城上官家代代英才,从戎从文者无数,而上官瑛的祖父——上官老太爷即是边陲名将,亦是大楚医道的佼佼者,更炼得一手好毒。

阿姐投河前那晚告知她,先帝是沉溺女色暴病而亡,再结合楚慕早与上官家勾连在一起,不难猜想先帝的猝亡是上官家下毒所害。

上官家奇毒了得,当初能瞒过大皇子一脉的眼线毒死先帝,必定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死楚慕。

这血狼子便是上官瑛的祖父所制,取西域寒泉水、自幼服食毒虫毒草的苍狼骨粉,以及数种罕见砂石炼制而成。

无色无味,会随伤者身上的血口化入体内,剧毒无比且极难察觉。

中毒者起初只觉体虚乏力、高热不断,是常见的体弱之症,即便是华佗再世也难诊出异常。

毒素入体半年后,会一点点丧失五感、神思混乱,最终身心受尽折磨后死于非命。

阿姐花了大力气从上官家取出此毒,又将□□的虎头戒指交给她,就是希望她用在楚慕身上。如此楚慕病死以后才不至于牵连到她,这是阿姐为她想好的退路。

事实上,她并不在意什么退路,报仇之后她想她甚至没有力气继续活下去。

但这是阿姐选的法子,楚慕武功卓绝、城府深沉,寻常人极难伤他。且皇宫戒备森严,处处藏有暗卫密探,用血狼子下毒是杀掉楚慕最稳妥的法子了。

她也很好奇楚慕丧尽五感、一点点失去神志,最终沦为傻子惨死的模样。

楚慕自视甚高,碾碎他身为帝王的傲骨,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废人却无能为力,才是对他最大的惩处。

骊欢坐在桌边冷冷想着,床榻内的楚慕低低一咳,哑声呵退太医们:“一群该死的废物!连朕是何病因都诊不出来,留你们还有何用?”

“滚,都给朕滚出去想办法!朕若死了,必拉你们全族陪葬,都滚出去,朕有话单独与皇后说!”

骊欢回神,太医们战战兢兢地福礼告退,冷寂的寝阁内登时只剩他们二人。

“皇上何必动气,”骊欢稍作迟疑,走到床榻边嘲弄地劝慰,“兴许只是小病,祸害遗千年,您静下心神调养数日说不准就好了。”

她穿了一袭浅金束腰织锦长裙,浓密的乌发绾在脑后,发上仅簪了一支戴孝似的素白珠花。丝丝缕缕浓黑的碎发落在耳畔,衬着净若白瓷的肌肤,好似一株含苞待放的合欢花,美艳不可方物。

楚慕缄默地望她两眼,抵唇猛咳两声,苦笑道:“初初,我这病来势汹汹,倘若我当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也算对你赎罪了。”

“届时,我会提早想法子送你出宫,你要出去另寻一片天地,随意做你喜欢的事情,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下去。”

“……皇上好端端说什么胡话?”

骊欢心头微微一悸,冷着嗓音宽慰一句,又疑心楚慕瞧出不对劲,幸灾乐祸地眯眼道:“怎么,哪位太医说你命不久矣了?”

楚慕黯然摇首,讷讷不语。

自骊欢的视线瞧下去,男人撑着小臂半躺在银龙纹床褥中,松散寝衫下流畅宽阔的骨骼变得消瘦单薄,脖颈肌肤连着面容惨白如纸;碍于剧烈咳嗽,他拧着眉阖垂眼睫,眼下两抹青黑覆上暗影,衬得面容愈发虚弱不堪。

见他这幅不人不鬼的惨样,骊欢心头又略略放松,便听楚慕叹息一声,怅惘道:“初初,外头天似乎回暖了,以往在太子府,每回进宫赴宴,你都念叨着锦鲤池那几尾鱼,还给它们起名字……不如咱们一块过去看看罢,带些鱼食去喂它们。”

骊欢厌烦地蹙眉,转身欲走。

手腕霍地被身后男人一把攥住,那人不经意触到她拇指间冷硬的虎头戒指,力道顿了一顿,她忙得缩回手:“你做什么?!”

楚慕手掌落空,望着她不悦的眼神生出些委屈,艰涩笑道:“初初你别走,我随口一说罢了,你不喜欢咱们便不去;我渴了,你给我倒杯清茶成么?”

骊欢双手交叠腹前,冷然笑道:“皇上有话单独与臣妾说,就是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再来使唤臣妾?方才伺候的人那么多,皇上怎么不说渴了。”

楚慕弯起眉目,煞有介事道:“你斟的茶水比他们甜。”

“……”

骊欢看他两眼,走到桌边摸了摸白玉雕花的茶壶。

壶中茶水早已冷透,她略作犹疑,仍是斟了盏冷茶回到榻边递给楚慕:“皇上的剑伤在胸口,手又没断,不能坐起来伸手接一下?”

楚慕虚弱地耷拉下眼皮,整个人陷进软褥里:“你喂我,我真的没力气,我快死了。要不你帮我召那帮庸医回来,让他们仔细给我验验伤口,怎么会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

骊欢琢磨片刻,端着茶盏坐到软枕旁,费力地伸手托起楚慕的脖颈。

楚慕暗暗好笑,配合地坐起身来偎到她的肩头,轻启薄唇道:“没有汤匙,初初你喂……”

话音未落,骊欢猛不丁倾倒茶盏,冷硬的盏沿重重抵到他唇齿间,冰凉的茶水如软刀子般灌入喉腔。

*

转眼六月将至,宫苑内合欢花盛放。

楚慕身子一日弱似一日,朝政荒废了大半,每日清醒的三两个时辰几乎全缠着骊欢;除此之外,便是暴怒地训斥看诊的太医们。

整日阴沉着脸,披头散发在宸元阁走来走去,似是当真对死亡的来临感到畏惧,如同癫狂的疯狗般到处咬人,唯独骊欢劝解才能安静须臾。

骊欢乐得欣赏他不生不死的疯样儿,对他一些亲昵的要求能应则应,二人之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这日天光明净如洗,骊欢坐在宸元阁窗下发呆,不知不觉间楚慕走到她身后环抱她的腰肢,下颌垫在她肩窝中使劲蹭了蹭。

男人鼻息温热,玉面噙起的笑容溢满沉醉的依赖,身上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儿,声音弱得可怜:“初初,陪我去锦鲤池喂鱼。”

骊欢起身推开他,冷淡拒绝:“皇上身子不利索,还是躺着罢。”

楚慕执拗地凑过来,捧住她的面颊道:“我躺了许多日了,身上越躺越没劲;你之前答应过我的,要陪我出去转转。”

骊欢满脸不情愿,冷冷拨开他的手。

楚慕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低咳着叹息:“初初,求你允了我罢,你我已经很久不曾一道出门散心了……否则等下那帮蠢货太医又要过来,就不方便跑出去了。”

“对了,方才我睡着,我身上的纱带是你换的罢?我真是舍不得让那群庸医拆下来查验伤口。听说等下还有几个民间招募的大夫要过来,也不知还是不是一群医术不精的货色?”

骊欢蹙眉考量,忽而想到什么,展颜笑道:“好,皇上,那臣妾现在就陪您出去……不过,我不想去锦鲤池,那边日头晒得很。”

楚慕自然答应,嗓音低哑乏力,却难掩愉悦:“好,初初你说想去哪里逛一逛?哪里我都陪你。”

“去御花园赏合欢罢——”

骊欢看着楚慕,不紧不慢地勾唇。

俗语道久病成医,她常年浸在药罐中,很早以前便听说合欢花有安神镇静之效;而楚慕此刻反复高热、精神不济,抽吸过量花香定然会加重不适。

骊欢想着楚慕痛苦至极的模样,小脸笑意愈浓,水杏眸儿难得流转出甜软动人的光亮:“我想去御花园看合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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