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琮城，姜何多少还是把自己放纵出了点叛逆心理。或许不听冉煦的话让姜何在琮城有了一段做梦一样的时光，但现在回到首府，则是让姜何回到了比以往更加黑暗的牢笼里。

见过光的人怎么舍得再回到黑暗里？

崩溃，姜何只觉得非常崩溃——坐在汽车上，飞机上，姜何都还非常崩溃，可直到他再一次踏进姜家大门，姜何却选择了压抑麻痹自己。

都是做梦而已，他这辈子都不能过上那种生活——一辈子都被囚禁在这个地方，才是他实际的生活。

（姜）我为什么会想着要逃离这里呢？明明我在这里只是比较累而已……

（姜）我什么都有，什么都用不完——我只是有很多需要做的事情而已。

（姜）我为什么一直这么厌恶这里呢？

（姜）不该这样的吧？

姜何又一次说服了自己。

……

姜家又一件轰动公众的大事在姜何回首府后发生了：

姜河被冉煦从国外接回来了。

姜何面上没什么反应——他只是听了冉煦的话，让姜何在姜河面前要有弟弟的样子，事事都依着姜河，姜河问什么就答什么。

姜河本来见到自己儿时最亲密的玩伴是很激动的，可现在……姜河虽然认这个跟他名字同音的弟弟，却实在没有话题跟这个弟弟交流。

甚至连打个招呼都因为名字感觉很尴尬。

姜何就像个机器人，每天就在公司、各位老师的家、姜家这些地方机械地来回跑。

姜何甚至都不记得按时吃饭吃药，每次回过神来发觉到的时候，都已经胃疼得撑不住的时候了。

这样的姜何，在姜河回姜家后存在感直降为0。

连之前最关注他的姜平升，都把大多数心思挪到了刚回来的姜河身上。

因为行程太满太忙，姜何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鲁深齐明了，难得有时间能看一眼手机，看到鲁深齐明上一次给自己发消息也过了好几天，姜何也突然就没心情再回话了。

只是，姜何没敢看黎谱的任何消息。

跟鲁深齐明不一样，黎谱真的断断续续一直都有找姜何，可姜何就是强制自己刻意忽略了黎谱。自己的私用手机，姜何狠心一关机，就再也没开机了。

姜何知道，以现在他跟黎谱的关系……姜何甚至只要听到“黎谱”同音的词语都会产生情绪波动，要是他还看到黎谱给他发的消息，他会直接破防崩溃，然后发了疯一样的想尽一切办法跑出姜家。

因为现在的姜何，连一点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只想一直坐在公司他自己的办公室里，哪里都不想去。

连姜家他那个房间，以前都是姜河的房间。

在姜河的面前，姜何只觉得自己是鸠占鹊巢的卑鄙，小人。

现在的姜何，打心底里觉得自己已经彻底算不上姜家的人了。

姜何脑子里只剩下了工作和上各种课，以至于现在姜何坐在办公室里已经没有能让他再做的工作了，每天以超高的效率做完那一点点工作之后，剩下的时间姜何盯着早就熄了的电脑屏幕，就完全成了个待机的机器人，甚至连饭都不需要吃。

（姜）我能……到哪里去……？

姜何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声音。

……

林森的诊所里。

“木哥，找我？”黎谱刚下班就被林森叫过来了。

“对啊——有件事想问问你。”林森跟黎谱说，脸色不是很好。

“你说。”黎谱微微点头道。

林森有点犹豫，迟迟没有开口。

“到底什么事啊？”黎谱一头雾水。

“也没什么——就是……”林森终于开了口，“放假这么久了，你跟姜何联系过吗？”

一提到姜何，黎谱的心就猛地“咯噔”了一下。

因为自己一直在联系姜何但姜何就是不回自己，甚至连消息都是未读状态，说黎谱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可时间太久了，黎谱现在每天只是闲时想起会很郁闷，也没有最开始那种烦躁不安的感觉了。黎谱有时候还非常消极地想过自己跟姜何可能这一个寒假过去关系就淡了，可过后冷静下来黎谱又会告诉自己：姜何绝对不会因为时间就轻易地放下他们俩之间的关系，他不是那种性子。

虽然他现在跟姜何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但黎谱就是莫名地非常肯定姜何现在除了鲁深齐明就是只有自己一个“朋友”。

黎谱跟林森摇头。

“可姜何也没有跟鲁深联系……这样完全断了音讯可不行啊——我要是一直联系不到他，说好的每个月复查都查不到，我怎么跟江陆川交待——我还以为姜何会跟你有联系……”林森面露难色。

“我一直都在找他，但他手机一直关机，给他发的消息也一直都是未读状态。”黎谱跟林森说。

“一样。”林森皱着眉长长叹了口气。

“……他会不会有事啊？我担心他。”黎谱急忙问林森。

“我也不好说……我听说姜家那个大儿子姜河被接回姜家了——你应该知道姜何跟那个姜家大儿子的关系吧？——我估计姜何的状态应该不太乐观，毕竟很容易猜到姜何那个性格会在心里乱想些什么……但姜何那边他身边比较在意他病情的人也没有跟我说姜何有什么情况——我估计姜何应该不会出什么事，说不定情况还挺稳定的。”

听了这话，黎谱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不过我也不能不管姜何，所以这几天我得离开琮城回躺首府，主要是为了见见姜何，顺路也回一趟家看看我的哥哥们还有爸妈。”林森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黎谱。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看看姜何吗？我真的很想他——”黎谱双手合十，眼神真挚得像只可怜的狗狗。

“不能。”林森斩钉截铁道。

可惜林森不吃黎谱这套。

黎谱顿时泄了气，瞬间没了精气神，整个人都蔫了过去。

“其实不是不能带你去，只是我不知道姜何现在情况怎么样——姜何养母明确告诉姜何不准他跟琮城这边的人交朋友，要是带你去看了姜何，姜何见到你状态不对劲，让他养母察觉到了反而会给姜何惹不小麻烦……我还怕姜何见到你情绪会太激动然后发病……他断了跟我们所有人的联系，肯定也是他稳定自己情绪的一种方式——他靠这种方式麻痹自己，”林森很耐心地开导着黎谱，“但我跟你不一样，我是医生，还是他的心理医生，一个月一次复查，我去见他有客观理由。”

但黎谱还是很不高兴，垂着头一言不发。

“姜何怎么样，我回来了一定告诉你，行吗？”林森很无奈，他理解黎谱，毕竟他也很担心姜何。

黎谱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怏怏离开了诊所。

……

首府，林森回了首府之后先回了自己林家，跟自己家人们好好聚了一下，然后开始打听姜何的事。

林森是注意到姜河回了姜家后引起了很多人在讨论姜何和姜河的事儿，言论有好有坏，林森只是粗略看了一下，没有太往心上去。

再其次就是，跟林森预想的一样，姜家确实把心思全放在了姜河身上，姜何可以说是直接被忽略了过去——因为林森找姜平升约跟姜何见面的时候，连姜平升都说不出姜何是个什么情况。

林森感觉实在是好笑，以至于他当时见到姜平升语塞的模样甚至没忍住笑出了声。当然了，林森是故意的。

林森也没心情管姜平升是什么想法，林森本来回首府就是奔着姜何来的。

见到姜何，林森是倒抽了一大口凉气。

不管林森问姜何什么问题，姜何都没什么反应，就只会答“挺好的”“我还好”“没关系”“无所谓”“不记得了”这种话。

林森打心底里庆幸他没有带黎谱来。

要是现在他带着黎谱来跟姜何见面，姜何大概是直接破防，然后估计在首府是呆不下去的。

但出于私心他还是想替自己家那个小伙子试探试探姜何，看看姜何对他家小伙子有多上心，所以林森决定多说些黎谱的事情。

“我找鲁深问过，你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他了，”林森把自己的语速刻意放缓，“然后也找黎谱了……”

不出林森所料，姜何听到“黎谱”这个名字，还是有点反应的。

“黎谱说他一直在联系你，你也没有看过他消息接过他电话。”

林森看着姜何，姜何的眼眶肉眼可见地发红，眼睛也明显泛出了泪光。

姜何没有吭声，垂下头去就看不见脸上的表情了。

“黎谱很担心你。”林森苦笑道。

姜何两只手攥得紧紧的，甚至用力得在止不住地抖。

“你别多想，今天来见到你看你能想办法稳定自己情绪我还是很高兴的，不管你用的什么方法，先稳定自己总是好的，我会替你给他们解释，你完全不用怕惹得黎谱他们再担心你。”林森安慰着姜何。

姜何的手上慢慢卸了力，两只手恢复了平静。

“好啦，我就是来看看你，毕竟这么久联系不到你还是很担心的。”林森笑着跟姜何道别。

姜何到最后也还是没有回应林森，还是呆呆地坐在那里。

“啊对了——”

林森临走突然又说话，让姜何下意识抬起头去看向了林森。

林森还是笑得很温柔，他说：

“要是你实在不忙了，每天在公司里都只能发呆混时间了，就回琮城吧——黎谱可念叨你了。”

……

姜何也不知道林森说那话是不是故意的，但是确确实实又给姜何留了念想。

鲁深和齐明两个人已经够好了，姜何也不想插进去显得多余，姜家也没自己的位置了——姜何身边确实只有黎谱了。

如果是黎谱的话……

另一边，琮城。

黎谱也不知道林森跟姜何说了什么，林森走后没多久，姜何居然破天荒回自己消息了。

黎谱也没有隐藏自己的不满，姜何回了他消息，他就好好跟姜何在手机上发了顿脾气。

但黎谱发了脾气又后悔了，他又担心起姜何会不会乱想——

-谱哥

我错了嘛

不生气了好不好

但姜何居然反过来哄他了。

搞得黎谱又羞又气的：怎么搞得好像是黎谱在无理取闹了一样——明明他跟姜何谁上谁下一眼就能看出来好吧？黎谱居然反过来让姜何哄自己，就搞得黎谱觉得很掉面子。

但黎谱这想法总不能明说出来吧？所以黎谱也就顺着姜何说下去了……

-过不了多久就是我生日了

说吧，打算怎么补偿你谱哥

黎谱很好奇姜何会怎么回他。

-什么时候啊？我还没问过你生日

-我过农历生日，大年初一

吉利吧？

-好日子

就是让我一时有点不知道给你送什么礼物了(－﹃－ )

“噗……”

黎谱看到姜何加的这个颜文字，没绷住笑了起来。

怎么颜文字放到姜何身上就这么没有违和感了？黎谱感觉跟姜何平时的形象实在是不太搭，可又觉得莫名很可爱，很讨黎谱喜欢。

-谁教的你用颜文字

-……

智深聊天就喜欢带个颜文字

挺能描述心情的……？

怎么了吗？

-没什么

好傻

黎谱这话一说出去，姜何就没回了。

搞得黎谱还以为是他说错话惹姜何不高兴了，可实际是姜何被黎谱这一句“好傻”说得羞死了，手机一扔就直接缩被子里去了。

他跟鲁深聊天的时候鲁深发个颜文字，姜何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呀——难不成就是鲁深更适合用颜文字？？？

姜何越想越羞，索性不想了。

（姜）我要早点回去——

（姜）赶在黎谱过生日之前就回去。

姜何这么想着，心情一下好了不少。

……

琮城，大雪天。

赵丹来方常家花店挑些花，买回家后装饰一下家里，营造点过年的气氛。

方常还在跟赵丹聊着，一个身穿米白短款棉服的男生进了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