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姜何不知道为什么黎谱总是盯着自己看,虽然他眼里也没什么别的意思,但姜何对视线很敏感,他不太喜欢黎谱一直盯着自己。
怎么说呢,姜何对黎谱有点印象,他猜他前些天喂的流浪狗就是黎谱管的,但是他也没有近距离跟黎谱接触过,他只是凭着这股熟悉的视线来判断的。
黎谱很高吧,尤其是现在天热穿得薄,姜何能看出来黎谱身材肯定很不错,身板很结实,又高又壮的男生姜何有点怕,加上黎谱长得看上去就很凶,随时戴着顶黑色鸭舌帽又不爱说话,姜何莫名就觉得惹不起他。
黎谱还是挺帅的,但姜何感觉他气质太痞了,所以直觉还告诉姜何一开始黎谱周围没坐同学,绝对是有原因的。
有些人是什么样的,第一眼就能看出来。
说不定黎谱就是那种校霸,又说不准黎谱就是喜欢欺负别人,再者,说不好黎谱动不动就喜欢发脾气——不管是哪种猜想,姜何都绝对不想惹黎谱。
可怜黎谱不会读心术,他不知道他瞧上的男生第一眼就把他纳入坏学生的名单里去了。
……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姜何因为某些原因,不仅对视线很敏感,而且还很会看别人眼色。
跟姜何对上视线的人,紧不紧张,心不心虚,生不生气,害不害怕……姜何都能看出来,不仅是他能看别人,别人也能透过眼睛看他——姜何是个很沉默的人,他对你有没有兴趣,生没生气,他不需要开口,你只需要看他的眼睛就能看出来。姜何那双漂亮灵动的眼睛,会说话的。
就像黎谱盯着自己看,姜何就能看出来黎谱是什么心思。第一次在花园,黎谱和姜何双方只是不经意间的一眼,都没有往心上去;第二次在教室门口,姜何看出来黎谱眼里满是不满的情绪;第三次在座位上他俩前后桌,姜何发现黎谱对自己很感兴趣。
不过,对自己有兴趣的视线多了去了,姜何也不会去细究。
他是从小到大都被人注视着长大的,无处不在的各种各样的视线对他来说都看得太多了。
自我介绍的时候,姜何也能看见除了对自己感兴趣的同学之外,还有一部分同学不怀好意的视线。或许在说他和鲁深坏话吧,或许在猜他和鲁深的来历吧,姜何都不在意。有人反正看他和鲁深就是不爽,姜何知道这点就行了。
……
“老姜,今天第一天感觉怎么样啊?是不是跟首府的感觉不一样?”
放学鲁深和姜何一起回家,鲁深一路上又兴奋地叽喳个不停。
二中不是住读学校,也没有上早晚自习的安排,吃饭时间学生都是在学校外面吃,所以学校校内也没有食堂。
“还好。”姜何依旧是那种淡然的态度。
“肯定还是不一样的吧——你看在琮城,没人知道我们是个什么身份,没人管我们以前经历过什么事,我们在这里就是完完全全一个普通的高一新生嘛!”鲁深笑得很高兴。
姜何轻轻笑了一下,点了点头。随便鲁深怎么说,只要鲁深高兴,姜何就点头。
“哎不过,老姜,我也听班上同学说,坐我们俩后面的那个黎谱是个惹不起的人呢,”鲁深说,“说他这个人脾气很不好,打架也特别厉害……但是他不是那种会挑事的人,同学都跟我说只要别惹他,他也不会找你麻烦。”
姜何没有说话。或许姜何一开始确实对黎谱没什么好印象,但是现在大家都这么说,姜何反而不太信了。
真的是这样吗?虽然黎谱看起来得确实很凶,也不像个好学生。可是……
(姜)会花那么多心思精力去管一条流浪狗的人,能凶到哪里去?
姜何现在是这么想的。
(姜)但也保不齐他就是只对流浪狗好呢?他确实不好惹的样子。
就凭黎谱那个人高马大的身材,姜何猜就能猜到黎谱打起架来有多恐怖。
“老姜,我还听说黎谱虽然现在高一,但是他其实已经十八成年了哦。”鲁深说到这个,突然笑着看了一眼姜何。
姜何挑了一下眉,望着鲁深说:“不是我十九岁。”
鲁深见姜何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便说道:“嗐,你身份证上可是十九岁——我就是想说,你俩都算是年纪比较大的高一,变相算个缘分嘛~”鲁深笑着耸了耸肩。
“你不是也觉得黎谱不是什么好学生?”姜何反问鲁深。
“那又怎么样,我以前打的架说不定也不比他少呢?我不也因为打架留过级?”鲁深对同学们对黎谱给出的评价不以为然。“多大点事啊——我倒觉得,说不定这个黎谱脾气没那么差呢,你看,今天一整天下来也没见得那个黎谱有多可怕嘛。”鲁深笑嘻嘻地说着。
“冉煦不会让我跟这边的人交朋友的。”姜何说。
鲁深闻言脸色一沉,皱起了眉。
沉默片刻,鲁深语气逐渐不耐烦了起来:“那老妖婆管这么宽?谁上学不交几个朋友啊?你不在学校交朋友在哪里交朋友?难不成跑他们姜家的大公司里交朋友啊?有病吧,这里是琮城又不是首府,你已经不用在她手底下上班了还管你呢?嫌你在琮城二中读书丢她脸就够了,她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是什么贵人连琮城的人都瞧不起,嫌别人知道了你是什么身份给她沾土气了?”鲁深越说越来气,“那我外公那么有名望的大教授都能接受我跟着你来琮城二中读书,她一个脑子里只有钱的俗人凭什么就接受不了了?你来琮城读书碍着她赚钱了还是怎么?她——”
“好了不说了,别生气了。”姜何听着鲁深骂骂咧咧,没忍住笑了。“你知道她是这样的。”
冉煦,姜何的养母。姜何跟她关系很糟,糟得一塌糊涂。
“如果是姜叔叔,肯定巴不得你跟全班同学都交朋友呢。”鲁深还是很气。
姜叔叔,自然是指姜何的养父,姜平升。
姜何的笑容僵住了,他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没说话。
……
姜何开门回到出租屋,下意识往天花板上瞟了一眼:一个扎眼的摄像头。
本来一路上跟鲁深一起说话姜何心情挺好的,一和鲁深分开,姜何就高兴不起来了。现在瞟一眼还瞟到冉煦不久前临走时装的摄像头,心情就更糟了。
姜何只庆幸冉煦当时只在客厅装了一个,要是其他房间也装摄像头,姜何宁愿每天睡外面楼梯上。
这个摄像头冉煦装着就是看姜何每天有没有听话按时上学、按时回家的,同时也是冉煦想告诉姜何别想着跟那些家伙交朋友,姜何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家,她都会看的。
姜何回到房间,焦躁和郁闷在心底愈演愈烈。
是回家了吗?回监狱了还差不多。
姜何呆在这个出租屋里无时无刻不觉得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盯着他。那股被他自己妄想出来的冰冷视线,让姜何从冉煦走后就没有好好睡过一次觉。
明明摄像头只装了一个在客厅天花板上,姜何却觉得整个屋子里到处都是摄像头,无孔不入。
摄像机背后那双眼睛,仿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他,那股冰冷的视线也仿佛无时无刻不在纠缠着他。
……
姜何和鲁深只是一起放学回家,因为两个人作息习惯不同,姜何和鲁深并不是一起去学校的。
鲁深到学校看见姜何的时候,姜何正趴在座位上的,好像在睡觉。不过教室里并不算安静,鲁深估计姜何其实也没有睡着。
鲁深坐到座位上之后,姜何就把头抬起来了,一只手撑着头,无精打采地看着鲁深。
“你晚上睡觉前吃过药了没?”鲁深边从抽屉里拿书边问姜何。
“吃了。”姜何沉沉地点着头。
“吃了怎么还睡不好?这要是时间久了我怕你身体会撑不住。”鲁深微微皱了下眉。
姜何沉默了片刻,哑着嗓子开口道:“……头痛。”
鲁深也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只是跟姜何说:“你还是再趴会儿吧。”
话音刚落,姜何就又趴课桌上了。
姜何也不知道自己趴了多久,反正头是一直在痛,等他再把头抬起来的时候,预备铃刚好响起,他看见黎谱悠哉悠哉地进了教室,嘴里还叼着片吐司。
一晚上没睡好觉,姜何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一整天都趴在课桌上做着课本上的练习题。鲁深倒是很快就跟班上同学熟络起来了,今天就已经开始在跟同学们到处跑到处玩了。
今天第一次上体育课,老师给学生们讲了下体育课的上课内容。其实也没什么,基本上就是大家先排着队绕着操场跑两圈,然后体育老师带着热下身,就能自由活动去了,想打球的打球,想回教室的回教室。
自由活动的时候,鲁深去了篮球场跟同学一起打球,而姜何则是回了教室打算继续看看书做做题。
回教室的路上,姜何发觉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盯着自己,盯得姜何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姜何也不知道是谁在哪里看他,只能加快了脚步赶紧回教室。
姜何前脚刚踏进教室,抬头就看见了黎谱坐在教室里睡觉。
就上课的时候,老师点名刚好就黎谱不在,姜何没想到黎谱居然就趴在自己座位上睡觉,所以没去上体育课。姜何还不知道,其实黎谱从上节历史课开始就已经在睡了。
姜何也不想打扰到黎谱,就轻手轻脚回自己座位上坐着,不料一个不小心,脚上绊到了鲁深放地上的书包,姜何一下没稳住,膝盖顶到了自己的凳子,凳子就撞到了后面黎谱的课桌桌腿上,闷闷一声“咚”响,把姜何都响无语了。
不出所料,黎谱是被吵醒了。
看见黎谱紧锁的眉头,姜何还知道黎谱肯定是有起床气的人,还是起床气相当大的人。
黎谱正要坐起来,听见姜何轻声说了句“抱歉”,顿时火气也没那么大了,也就没管姜何。不过黎谱也睡不着了。
黎谱就看着姜何坐在座位上,低着头拿着笔写着什么。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细响,在安安静静的教室里仿佛被放大了很多倍。
“沙沙沙——”
突然,沙沙声停了。
姜何转过身去,直直地对上黎谱的视线。黎谱还趴在自己课桌上的,只露了半张脸出来。
半晌,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黎谱被姜何这反应逗笑了。哪有人主动转过来看他又还不开口说话的?
姜何看着黎谱,眉头微蹙。
从姜何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姜何似乎心情不太好。黎谱笑着,朝姜何挑了下眉示意姜何自己不明白他转过来是什么意思。
姜何自然是明白了黎谱的意思的,思考了片刻,终于开了口:“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欢别人一直看着我。”
音色清冷,黎谱觉得很中听。
黎谱还是看着姜何,直勾勾地盯着姜何的眸子,没有一点闪躲的意思。
姜何被看得有点浑身不自在,黎谱的眼神就是……很奇怪:没有什么别的心思,黎谱似乎就只是单纯想看着自己。
但至少跟回教室路上的那股视线感觉不一样。
姜何不知道黎谱这是想表达什么态度,又被盯得不太舒服,就把目光移开了。
“抱歉,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姜何补了一句。
“怎么不看着我说话了?”黎谱笑着问姜何。
“……?”姜何闻言又疑惑地和黎谱对上了视线。
(姜)不喜欢说话的时候看着眼睛吗?
“说话的时候看着对方的眼睛,能帮你更好地达到自己的目的。”黎谱从座位上坐起来,两手插自己外套的兜里,笑盈盈地看着姜何说话。“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想看你。”
姜何面前这个男生,也完全没有要收敛的意思。
姜何无语,知道跟黎谱是没得商量了,索性就转回去了。
(姜)果然没什么好聊的……
姜何叹了口气。
但有些感觉,一旦察觉到就会下意识去在意,于是便将它无限放大。
黎谱的视线也是如此,姜何现在就很在意背后那个人的视线,并且这种被注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哪怕黎谱现在并没有盯着姜何。
就像出租屋里摄像头背后的那双眼睛,跟着他来了教室。
霎时,姜何感觉自己被这种感觉包围了。姜何浸在这种糟糕的感觉里面出不来,额头出了许多冷汗。
看着自己前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