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高婷婷一家离奇死亡后,接下来发生的暴乱简直就是小儿科,但高梦图吃惊的是,这些事情都与他有关。
比如,他之前工作的那个餐馆,爆炸了。
没有伤亡,爆炸发生在深夜,着火点是高梦图以前工作过地后厨,那里是最先着火的,后来蔓延到别的地方,碰到了煤气、线路之后突然轰的一声就炸没了。
再后来,就是他第二份工作,在酒吧里当清洁工,然后被黄全扯了出去不了了之,这家酒吧的老板,也就是当初把高梦图‘送’给黄全的那个中年男人,突然失心疯,在酒吧里砍伤好几个人之后被抓去精神病院,酒吧也因此没落,变成了没人要荒凉的空铺。
再后来,就是黄全。
黄全的尸体被高小凤捞上来了。
在那片曾经高梦图飘荡过的江面上。
只是他没高梦图幸运,他被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呼吸,身体也没有明显外伤,尸体在乱葬放了十多天之后,没有人认领,唯一值钱的东西是他手上的劳力士手表,高小凤把它给捋了下来,然后去换钱,最后将尸体裹住,半夜给他诵经烧香,送他上路。
他看着黄全泡肿的脸,有些不适,撇开了脸之后,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诡异的错觉。
他突然想起在他双目失明,双耳失聪那段时间,在医院抓住他的那个男生。
好像很多怪异的事情,都是在遇见这个少年之后才发生的......
他问高小凤:“小凤姐,在医院的时候是不是有个男生抓住了我?你看见他长什么样子了吗?”
“你怎么突然说起他了?我想想啊......”高小凤摩挲了一下下巴,“看样子只有十五六岁,穿着病号服,左眼被纱布包住了,很瘦,也挺高的,但是看着不太正常。”
“不太正常?”高梦图问。
“他一直抓着你啊,嘴里还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表情也挺......挺失控的,”高小凤苦着一张脸,“反正后来他就被保安抓走了。我听到那个保安说,说什么来着,哦对了,他说‘你别再乱跑了,你哥很担心你’之类的话......”
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乱葬岗忽然扬起了一阵奇怪的妖风,两人都下意识地愣住了,抱紧了双臂,四处逡巡了一圈。
高梦图明显被吓着了,因为这股风力出奇的大,把高梦图后半截的衣摆都吹起来了。
“我草?!咋回事儿?!”高小凤突然想起刚刚被泡肿的某条尸体,“冤有头债有主,我可是给你提供了售后处理的!!”
“...........”
高梦图害怕是那些在墓园的‘鬼东西’,但又觉得那些‘鬼东西’不可能追到这里来杀他,而且就算杀他,不可能就扬起一阵风来吓唬他吧......
反倒是想引起他的注意似的......
很快风起风又停了。
因为高梦图打了个喷嚏。
他试探地问高小凤:“小凤姐,你听到那个少年在念叨什么嘛?”
“怎么又问这个......”高小凤年纪大了,也记不太清了,左思右想了好一会,才道,“就抓着你大喊呗,说什么不记得了,但......”
在高小凤思索的间隙,一股小小的风漩涡在高梦图脚边缠绕,吹起了他的裤脚,不冷,仿若就是想证明自己的存在感一样,拽着他的裤脚不放。
还有若隐若现的铜钱碰撞清脆的声音。
高梦图心里泛起一团莫名的粘稠的,像莲子雪耳粥的甜。
见他表情淡淡,高小凤啊了一声,脑子一个机灵,激动道:“他叫你梦哥哥!!对,就是这个!!梦、哥、哥!!”
高梦图愣了愣。
盘在脚边的那股小小的风,听到这三个字后,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好像突然有了实体,他感觉裤脚被扒拉了一下,有了坠感,有小人顺着裤脚往上爬,要爬到他耳边告诉他一些苦涩的小秘密。
“梦哥哥......”
他低低念着。
高小凤问他:“是想起什么了吗?”
高梦图回神,笑着摇头:“没想起什么。小凤姐,我好像......连自己父母长什么样......都快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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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x区暴动,很多人都被吃得面目全非,检查不出身份,所以尸体都被暂时送到了这边来,半夜高小凤一直出门处理,张冰也是。
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今天黄全那张脸突然闪过在高小凤脑子里,她咯噔一下就从床上蹦起来,喘了好大一口气:“妈了个逼的......”
她得再去一趟,用她的贞操超度他。
高梦图说,“你休息吧,我替你去。最近你太累了,要好好歇一歇。”
高梦图这几年一直跟着高小凤做这种不太磊落、又体面送人离开的活,多多少少会一些圈内用语,而且胆子也变大了,一个人外出也不怕,大到什么程度,就算有尸体复活,他都能够打到他再死一遍。
“..............”
高梦图抄起家伙就起身,此时已经凌晨一点,他观望了一下窗边的天色,“今晚月亮挺圆的。”
高小凤也放心他去,他道:“记得报我名号哦。”
“好。”
他背了一娄筐纸钱就往乱葬岗出发,大多人已经熟睡,他路过时还听到了轻微的鼾声,遮盖住了这个地方血色的蔓延。
到了乱葬岗后,他看见了被高小凤安置好的尸体,他被厚厚一层白布加竹席给捆了起来,一动不动地躺在一颗苍天大树的树下。
高小凤每为一具尸体送行,都会在竹席上挂一个铭牌,就比如黄全是今天安置的第一条尸,那么他的铭牌就是1。
他看了一眼铭牌,确认无误后,开始在他头前烧纸,嘴里也开始念叨一些送人去极乐世界的佛语,因为说得又细又小,听起来像梵文。
五分钟后,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他感觉尸体好像蠕动了一下。他身体一颤,立刻警觉起来,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
手顺着后背摸到了一根棍子,拿在手上的时候没那么慌了。
然而他的直觉敏锐得让人害怕,下一秒,那条尸体挣开了白布,因为竹席被捆得有些紧,他一时间还没有办法从中抽身,表情开始扭曲了起来。
高梦图好像看到了六年前陆天变异时的情景。
这究竟是生化危机还是恶鬼现世?
还有之前在x区发生的林林种种,让他感觉这个世道,开始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然而更不妙的是,他突然旧疾发作,眼前一黑,硬生生从喉咙里吐了几口黑血出来,他猛地干咳了几声,体力不支地跪倒在地。
那只丧尸,终于把竹席也挣开了。
黄全的身体在江里泡了几天,有了轻微巨人观的显现,看起来就像一个发面馒头,湿哒哒的,内里却又肿又胀。
他仅凭余下不多的力气,拿起了木棍朝他当头一棒,这一棒把他脖子都打断了,整个脑袋向后仰了一下,他费力将脑袋往前甩,一愣一愣地朝高梦图蹒跚走去。
高梦图抹了抹唇边的血迹,见他没有突然发狂的迹象,他谨慎地退了两步,想将他引至江边,然后把他推进江里,免得在这里跟他厮杀浪费力气。
但就在临近江边,江水都快要漫过高梦图脚边的时候,黄全突然眼睛变成了黑洞洞的窟窿,张开双手就想掐死高梦图。
高梦图眼疾手快地用木棍抵住他的喉咙,两人拉开了一个危险的距离,但是双方力气太过悬殊,不一会,高梦图就被他压得连连退后了几步,涌起的浪潮将高梦图裤脚打湿,下一秒好像就要跌进江里。
高梦图背脊发凉地往后看了一眼。
黄全突然发了狠,双手拧住了木棍,将它狠狠丢在了江面,两步并作一步一把握住了高梦图脆弱的喉咙,双手一掐,高梦图脖子立马出现了红痕,下一秒,他被黄全扔进了江里。
江面炸起了一阵比人还高的水花,江水一下子就涌进了口鼻,瞬间的窒息感,让他脑子一片空白,眼冒金星,额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脸上充血,嘴唇煞白,他双腿一直费力地猛踢黄全的腹部,然而并没有什么用,黄全还是死死地握住他的脖颈,一点力气都没有卸下。
高梦图一直拍打他的双手,居于下位时,他看到了黄全仇恨的眼睛。
他一瞬间晃了神。
就在高梦图感觉自己魂归大地之际,他耳边听到了铜钱的脆响,下一秒,黄全的脖子出现了一道血痕,旋即整个脑袋顺着那个横切面,慢慢地平移出脖子,掉在了地上,握在脖子上的力道一瞬间消失了。
高梦图从江水里爬了出来,剧烈地咳嗽个不停。他死命拍打自己的胸口,想把藏在胸口的异物全部咳出来,然而吐出来的,只有一团一团像浆体粘稠的血液。
他看着那具被斩首的尸体,逐渐蔓延开像陆天一样的红色斑点,不多时,皮肤开始溃烂,露出了里面褐色的血肉。
就像发病了一样。
高梦图视线模糊地看了两眼之后,彻底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
好像已经大限将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