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光线泛着暖色,打在扎迦利身上很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一位冷峻的猎人——这里的冷峻并不是形容词,而是指性相:冷峻的猎人不会因辉光的诱惑而动摇。
……然而他自己的绝望或许能摧毁他。
所以看着被暖光灯照耀却仍像块不化坚冰一样的扎迦利,马德拉心里一边暗道果然如此,一边悄悄点头。
但这并不足以让他网开一面,哎,没看到琴酒的脸色已经臭到能止小儿夜啼了吗,马德拉小小后退了一步,他可不能在这种时候冲过去打圆场。
虽然他确实想和扎迦利聊聊的。
不过扎迦利不愧是防剿局挖墙脚才能夺来的人才,在琴酒即将用门砸向扎迦利挺立的鼻梁的前一刻,他对马德拉说出了见面后的第二句话:
“我曾经看过你的演出。”顿了顿,扎迦利的表情居然稍显柔和,“在欢腾剧院。”
“……?”
马德拉睁大了眼睛,他抓住了琴酒想要摔门的手。
那双和扎迦利对视的眼睛黝黑而明亮,警探似乎能从里面读出一点奇异的欢乐,但今日他的来访太过突然,扎迦利心想,而且他并未发现马德拉身上有什么能够被升级为证据的恶行。
——这是当然,在疑心四起的时节里,【秘氛】会帮助学徒们瞒下证据,使得猎人没法用它立案调查。
扎迦利只能感觉到离奇之感残留不去,没错,“秘氛”可能引起猎人注意,这会促使他们更努力地寻找证据。
马德拉手里还有两份秘氛,他当然不会害怕,于是在扎迦利说出道别词前,不顾伴侣黑成锅底的脸色,青年从后面探出身体,握住了扎迦利的手。
好冰,马德拉心想,面上露出一个极尽美好的笑容,尽管琴酒下一秒可能就要吃人了,但他还是顶住了压力,将扎迦利带进屋内。
“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很明显扎迦利愣了一下,马德拉顶着那副笑脸继续进攻。
他问,“要来屋里喝杯茶吗?”
。
谁能告诉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顶着乱糟糟头发从卧室打哈欠出来的萝丝在看到客厅这副场面后也没忍住欻地后退了一步。
客厅里的三个人在听到声音后齐刷刷扭头看向她,一个笑意盈盈,一个冷若冰霜,最后一个看起来好像要吃人。
萝丝,“………”她只觉得自己醒的真不是时候,但今天不是休息日,她和波特以及里奥还要去上学。
于是女孩只能苦哈哈打了招呼,“早,马德拉,琴酒,以及这位不知名的先生。”
扎迦利很适时地开口,“扎迦利。”
“哦,那么早上好,扎迦利先生。”
好有礼貌的小孩,马德拉心里赞美自家小孩三百字,然后又开始展示他那套让琴酒头疼的育儿观:在萝丝走过来的时候抱了抱她,然后亲亲额头。
萝丝习以为常,心情愉悦地飘向餐厅,贴心地把客厅继续留给三个大人。
扎迦利只看了一眼,并未对马德拉的行为产生疑惑,却对女孩呼唤的名字很感兴趣,“Madeira?”
马德拉,“嗯?哦,这是我的代号,就像——笔名一样?你懂吧,其实比起月见里月我更习惯这个,但你想怎么叫都无所谓啦。”
扎迦利或许懂了,他发出一声很轻的笑,手里捧着玻璃杯冲泡好的茶叶水,浅淡又让人心情愉悦的气味随着蒸汽挥发在空气中。
琴酒也笑了,只不过是冷笑。
扎迦利对此的回应是无视,“既然你无意隐瞒自己学徒的身份,那我们不妨说话直接一些,马德拉。”他将月见里月换成这个称呼,“防剿局展开了对你的搜查,我想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只有邪名或者秘氛的出现才会引起防剿局的注意,马德拉上了他们的通缉名单。
猎犬只需等待猎物露出破绽,然后撕咬即可。
但马德拉却没有什么紧张的感觉,先不说他身上还压着几份秘氛,单论对话,这位扎迦利警探的发言也很有意思。
“一定得是我吗?”他眨眨眼,表情很无辜,“日本境内的学徒不只有我一个吧?况且你现在发现不了什么——那不如去查查别的人呢?”
扎迦利很上道的点点头,“我会的,这段时间我会住在米花町。”
这又是一个了不得的消息,马德拉真情实感的惊讶住了,这让他多了点难以言说的孩子气,有了和曾经舞台上的少年重合的模样,扎迦利得以在他的脸上窥见一点过去的影子。
扎迦利更熟悉这个。
“……让人惊讶的消息,但很好,我是说。”马德拉看起来更开心了一点,他的话里多了些对扎迦利本人的好奇,“你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在来到防剿局之前?”
他卷翘的发尾随着身体的前倾而晃动,像枝丫长出的新叶一样,尽显勃勃生机。
扎迦利听他说,“无意冒犯,只是你和我之前见过的警探不太一样,如果不能说那就算啦。”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扎迦利摇摇头表示并无大碍。
琴酒听他开口,“在此之前,我为英国情报局工作。”
琴酒听得又想开枪了。
马德拉也被shock了一把,他喃喃道:“……军情六处啊?”
不得了不得了,防剿局的招新什么时候质量这么好了?
扎迦利看起来淡定极了,或许是想到了琴酒刚才在门口拔枪的模样,他冷静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已经辞职,不过本次来到日本确实接受了曾经前辈的委托。”
曾经的前辈,马德拉想,那就是M16喽。
男人钢蓝色的眼睛眯起,“她拜托我在日本照顾她的儿子。”
妈呀,此等人才居然沦落到当保姆。马德拉继续吐槽。
自己的突然到访并不受欢迎,最起码马德拉和他都还没有准备好更多需要商讨的问题,扎迦利也只是简短的和马德拉说了几句话,终于在琴酒射杀他之前起身道别。
“这是我现在的地址和电话,如果你想,我认为我们可以谈论更多。”他说。
马德拉真觉得这个警探很上道——哎,他早就想试试能不能用邪名找出boss的地址了,因此笑容格外真挚,简直是把曾经用在金主身上的小技巧用在了扎迦利身上。
“没问题。”他点点头。
扎迦利,“以及我是否能得到一份你的签名?”
马德拉继续点头,“没问题……嗯??”他顿住了。
这似乎也没什么不行的,但、
半晌他回过神,“你真的看过我的演出啊?”青年小声嘟囔着,“我以为是防剿局的资料呢。”
扎迦利将曾经拍下来的照片递给他,是马德拉正在欢腾剧院参演长列齐舞。
“哇哦。”马德拉也好久不见到自己小时候的模样了,他罕见露出一种名为怀念的情感,然后签了名字。
扎迦利道谢后将照片收了起来,“唯有这点我可以保证自己的真诚。”
他依旧是那副冰冷的模样,但在面对马德拉的时候,又好像流露出一些不同的东西。
“我在欢腾剧院观看你的舞蹈时窥探到了一瞬之光,而后踏入了一个……”扎迦利试图找到准确的形容词,“颇为新奇的世界,随后知晓了无形之术,无论如何,我很感激。”
马德拉听懂了,他睁大眼睛。
“哦……”他开口,问,“你说这些,是在和我拉进关系吗?猎人。”
扎迦利不置可否,态度很坦荡,“看来我做的很成功。”
马德拉望向他的眼神里写满了“没想到你是这种性格。”
寒风让他打了个冷颤,扎迦利状似不经意地把人往门内推了推,然后重复道:“我们会谈论更多。”
他欠了欠身,“回见,学徒。”
风衣卷起凌厉的弧度,韦克菲尔德督察如同融入寒风与雾气那般隐去了踪迹。
马德拉只好对着雾气说:“回见,猎人。”
恰好这时波特晨练回来了,年轻人呼出一口白雾,马德拉赶忙拉着他进门。
“马德拉,你怎么站在门口?”波特一边脱下外套,一边疑惑着。
还没等马德拉解释,少年人的视线又落到琴酒身上,然后他沉默了两秒。
“马德拉的老相好找来了?”他语气平平说出一些可怕的推测,“琴酒你的表情像是跑了老婆。”
萝丝正端着早餐里的牛奶慢悠悠回到客厅,闻言一口喷了出来,然后发出惊天动地的呛咳声。
知道你们蛾相直觉很准,但说话能不能看看场合啊!?!
马德拉为自己辩解,申冤道:“我之前都不认识他。”
“所以刚才真的有客人。”波特得到了想要的信息,思索着,“他一定让琴酒很不满意——为什么?”
比琴酒颜色更深一点的绿眼睛看向马德拉,“那位客人会对你的安全造成影响吗?马德拉。”
马德拉歪着头,福至心灵,“哦…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波特拎着自己的衣服去浴室了,声音遥遥传来,“常规的询问罢了,因为你们总把对方的安全看的更重要些。”
马德拉觉得波特这句话很是一箭双雕——同时,虽然琴酒没有说话,但那股不快的气息奇迹般地消退了,毕竟波特的意思很明显:对彼此的全部占有是个漫长的过程,而马德拉和琴酒是其中的佼佼者。当危险靠近,他们会知晓自己究竟属于谁。
这波是天降完全败北,总之。
波特打开花洒,心想琴酒到底在担心什么?
蒸腾的雾气中,他忽然也福至心灵了:那家伙应该不是担心,只是单纯的不爽。
…哇,好小气的男人。
而且用刚才那种表情要求马德拉做一些事情的话,后者答应的几率基本上是百分百,波特面无表情地揉搓着浴花上的泡沫,果不其然听到了门外马德拉的惨叫。
“嗷——!!别咬!!!”
带着果然如此的平静,波特将浴巾搭在头上。
自作自受,他在心里点评。
。
米花町二丁目二十一番地,工藤宅。
扎迦利用钥匙打开了大门,“我回来了。”
“哦……欢迎回来。”
有着一头微卷浅珊瑚粉色头发的高大男人从屋里应了一声,手边是刚刚磨好的咖啡。
他有些疑惑,“这么早就出门?有查到什么东西吗?”
扎迦利将外套挂在墙上,“一无所获。”
顿了顿,他改口,“……也不算。”
在曾经前辈的儿子——化名为冲矢昴的赤井秀一看过来时,扎迦利隐秘地炫耀道:“我得到了一份签名。”
赤井秀一,“………?”
哇哦,他想,然后呢?so?
扎迦利却不再继续说了,拿着那张被签下名字的照片上了楼。徒留赤井秀一在咖啡机旁边凌乱。
……公费追星啊,他想。